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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六

    一个礼拜的年假结束后,仿佛于时间长河中停滞了七天的燕川市终于恢复了运作,街上人头攒动,上班族夹着公文包与煎饼果子或包子馒头纷纷赶去上班,沿人行道一字排开的店铺大部分都开始营业了,少数门上还贴着红纸,说正月十六,即过了元宵节后才会重新开张。

    沈连寂在秦莘野的陪同下到附二医做身体检查,院长汪远亲自接见了他们。得知体检报告出来后,秦莘野紧张忐忑地问:“怎么样?还好吗?”

    “一切正常。”汪远道,“不仅一切正常,情况还比以往好了很多。该升的数值都升了,该降的也都降了。你叔叔前几天还打来电话说担心你的状况,叫我早点给你安排检查。现在看来,他显然操心过头了。”

    “可他有时候会头晕耳鸣胸闷,晚上睡得也不太好。”秦莘野补充道,“还有胃口。虽然他的食量本来就没大到哪儿去,但最近连吃都不想吃了。”

    “从检查结果上看,百分百没问题。”汪远侧头思考片刻,“最近有按时休息吗?”

    “休息?他?”秦莘野露出了一个“医生,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平时在学校用功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放个假,他却天天学习学习学习,白天学晚上学,甚至半夜还爬起来学,简直没一分钟消停,搞得学习才是他女朋友一样!”

    沈连寂察觉到了秦莘野在“才”一字上注入的怨愤,不由得苦笑起来:“睡不着,才起来看会儿书。”

    “睡不着,为什么一定要看书?看我不行么?”

    沈连寂自认理亏,闭嘴不说话了。

    汪远毫不在意这对小情侣的斗嘴,淡定地对沈连寂道:“要不这样好了。药的话,就按原来的继续吃,然后我再给你开些促进睡眠的药。爱学习是好事,但也别学过头了。这些天多注意休息,三餐一定要按时吃。如果症状没有改善的话,再来看看。”

    出了医院,两人肩并肩往家走去。沈连寂看秦莘野板着一张脸,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伸手碰了下她的手指,还没等他开口,秦莘野就反抓住了他的手。

    “你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痛苦了。尽管愈合速度还是一样,但沉睡时间却长了很多。”

    最近秦莘野食欲发作的频率比以往高了很多,到点必须进食、刻不容缓。虽然她次次都是克制到实在无法忍耐后才会推倒沈连寂,但也正因为如此,理智为空虚的饥饿感所吞噬侵蚀后的她也就化身成了一头十足的野兽。大口的啃食、残忍的撕咬,蔓延的鲜血,以及沈连寂那咬牙忍疼、努力保持微笑的样子,每一分每一毫,她全看在眼里,可她就是停不下来。每一次,都是吃到手脚颤抖、双眼酸红,接着把昏迷的沈连寂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自责。当然,她绝不会把自己的软弱和动摇暴露出来。因此每当沈连寂醒来时,她都对他不冷不热的,话不说一句,更不会看他一眼,等屋里的血腥味差不多都散去后,才会若无其事地靠近他,赔罪似的蹭蹭他的脖子、舔舔他的耳朵。沈连寂太了解秦莘野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明白。他牵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汪院长不是说了吗,我的身体一切正常,还有转好的迹象,你就别担心了。”

    “但是,你的气味的确有点变了。”

    “变得不好闻了吗?”

    秦莘野拼命摇了摇头:“你永远是最好闻的那个!”

    沈连寂浅浅一笑,下意识握紧她的手,“以后,不许对我不理不睬。”

    “我哪里对你不理不睬了?”

    “我希望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在我身边,而不是背对着我故意躲避我的视线。”沈连寂不容置疑地说,“否则,下次我就不给你吃了。”

    “哼,每次我一扑上去,二话不说就闭眼的是谁?”秦莘野满满不屑,“再说,凭你那点缚鸡之力,我单只手就能搞定,所以你也别想说反抗之类的傻话了。”

    “反抗不了,那离得远远的。”

    “离得远远的?呵。你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再说吧。”

    “是啊,逃不了。明明逃了九年,却还是落到了你手上。这次,就是你给我机会逃,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沈连寂停下脚步,转过身,正想亲秦莘野一下,却因突如其来的一阵头晕径直向前倒去,秦莘野立即张开双臂接住了他。

    “怎么了?”

    “没事,”沈连寂挣扎着站起来,“就是头有点昏,身上没什么劲。”

    “你本来就体虚,为了体检,早上到现在都没吃,有劲才怪。”

    “或许吧。”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

    “医生刚说了什么,你总不会忘了吧?”

    “真没什么想吃的。”

    “不吃,身体怎么会好?你要不吃点什么,咱们今天就不回去了!”

    秦莘野双目圆睁、一本正经,看来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沈连寂想了想,道:“你给我做吧。”

    “做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吃。”

    “哦,”秦莘野眉毛一挑,“你不怕我把你家厨房给炸了?”

    “怕,所以这次到你家。”

    “切,你家厨房不能炸,那我家厨房就能了?”

    “嗯。”

    “你这个人……”话到嘴边,秦莘野又说不出口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背对沈连寂蹲下,“上来吧。”

    沈连寂愣了愣:“上来是……”

    “我背你啊。”

    “不、不用了。”沈连寂慌忙向后退一步,“回家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叫你上来就上来,话那么多干吗?还是说你想被我抱着回家?”

    沈连寂生性冷峻的面容上难得产生了微弱的热度:“别闹了莘野,这可是在外面!”

    “在外面又怎样?你都敢在校门口亲我,还怕被我背吗?说真的,你要是不让我背,我就抱你回家了。”

    “不……真的不用,我能自己回家。”

    “就你这脸色,十有八九半路就不行了,逞什么强?”

    一辆出租车以平稳的速度逐渐靠近。沈连寂立马伸出手去拦,却被秦莘野抓了回来。

    “不能坐车。”

    “为什么?”

    “我晕车。”

    “你不是有晕车药么?”

    秦莘野立刻把口袋里的晕车药撕开包装丢到地上,一脚踩烂了:“现在没了。”

    沈连寂气得只想笑:“你就非得背我吗?”

    “是的。”秦莘野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想背。”

    “但我不想被背。”

    “我不要你想,我只要我想。”

    说罢,强行拉过沈连寂的手,一下子将他背了起来。由于脚离地面,沈连寂不敢乱动,靠着秦莘野的肩膀敛声屏气,唯恐她站不稳摔倒。秦莘野笑着挑逗他道:“上来就乖了,还说不要。口嫌体正直。”

    “别说了。”沈连寂瞥了瞥路人们投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唉哟,竟然害羞了。难得难得,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

    沈连寂的身材本就比同龄人瘦小,又弱不禁风的,最近还不好好吃饭,背起来一点重量都没有。每走一步,就好像有一根刺在秦莘野心口扎一下。呼吸声愈加沉重起来。沈连寂半睁开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渐渐包裹意识的困意:“要不,我还是下来吧?”

    “为什么?”

    “因为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放屁,老娘一根手指就能拎起你,怎么可能会累。”

    “但是……”

    “就是你比我高,手脚比较长,背起来有点不方便罢了。”

    “那我还是下来吧。”

    “不要!”

    “为什么?”

    “好了别说了,离家还有半个钟头,好好休息吧。”

    听此,沈连寂不好再坚持,闭上眼,沉沉睡去了。到家门口时,虽然不忍心叫醒他,但秦莘野还是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句:“连寂,起来了,到家了。”

    沈连寂:“……”

    秦莘野宠溺地吁了口气,弯下腰,腾出一只手伸进口袋摸钥匙。她打开门,轻手轻脚地把沈连寂放到床上,给他脱去鞋子和外套,再帮他盖上被子。

    由于两人就住对面,秦莘野时常会到沈连寂家过夜,反而后者很少去前者家,更没留过夜。这次,是他第一次躺在秦莘野床上。兴许是不适应陌生的床垫,他刚躺下来的时候还略显不安地皱着眉,之后翻过身,鼻尖贴着枕头,宛若闻到了安神香似的松开眉头,嘴角以难以察觉的角度上扬了起来。

    沈连寂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在外人看来,他整天除了摆着一张扑克脸,就是拉着一张冷漠脸,好似面部神经麻痹,表现不出一丝喜怒哀乐。唯独在秦莘野面前,他的感情是最充沛最丰富的,也只有在秦莘野面前,他那由世上寒气最瘆人的坚冰所雕刻而成的眼眸才会融化些许,流露气若游丝般的温柔。秦莘野明白,他将他此生的全部温柔都献给了自己,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压榨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温度,使他的身子冷得比冰窖还冰。一想到这儿,她就坐不住了,翻出被丢到床下的电暖宝,通电加热后放到床上,捧着沈连寂的手,轻轻碰了碰。沈连寂似乎很不喜欢那源源不断向外施加热压的东西,在触碰到的瞬间如触电般猛然惊颤了一下,眼睑一动,睁开了一条缝。秦莘野赶紧推开电暖宝,以一位哄孩子入睡的母亲的语气在他耳边轻轻道:“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这里是……”

    “我家。”

    沈连寂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随后闭上了眼。秦莘野摸了摸他的脸和手,觉得他身子太冰,想拿什么东西给他暖暖,左顾右盼了会儿,脱掉外衣,一面观察他的反应,一面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抱住他。见其没有抗拒,便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沈连寂半睁开眼,看了看秦莘野衣服上的小鸭子图案,笑了一下,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安稳。

    傍晚时分,秦莘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卧室,推了推还在沉睡的沈连寂,“连寂,起来吃饭了。”

    “唔……”沈连寂转过身,慢慢坐起来,“几点了?”

    “六点二十,刚好是吃晚餐的时间。”秦莘野在床边坐下,用勺子舀了舀粥散热,“我本想你要是再不起来,就用嘴喂你吃了。”

    沈连寂瞬间清醒了:“那你喂吧。”

    “你的意思是,用嘴?”

    “嗯。”

    “哼,这么色情的事,我才不要。”

    “你之前不是喂过么。”

    “你是指你刚搬来那会儿,淋雨发烧的那次?”

    “嗯。”

    “那次是特殊情况。你躺在床上跟个死人一样,嘴巴怎么撬也撬不开。我猜睡美人大概需要王子的吻来解救,就稍微试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张嘴了。”秦莘野一脸“绝不是我成心吃你豆腐”地吐了吐舌,“但现在,你两手好好的,脑子也灵清,干吗还要我喂?你不怕我趁机反咬你一口吗?”

    如果这时候挑起秦莘野的食欲,的确不太妙。沈连寂踟蹰顷刻,折中道:“那用勺子喂?”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秦莘野的手比嘴巴早一步做出决定,舀起一勺粥,送到了沈连寂嘴边。沈连寂瞅了瞅掺杂在米粒之间的红红绿绿的小丁,问:“这些是什么?”

    “你身子弱,当然是什么营养吃什么。我把你家冰箱里能放进去的东西全放进去了,鸡蛋、瘦肉、青菜、胡罗卜、番茄……呃,我也忘记具体有什么了,反正肯定吃不死人。”

    沈连寂抿了抿唇,抱着慷慨就义的决心,张嘴尝试了一下。

    “怎么样?好不好吃?”

    “嗯……”沈连寂牙疼似的说,“还……行。”

    秦莘野承认自己缺乏贤妻良母的潜质:“是你自己说只要吃我的做的饭。就算不好吃,这碗你也必须给我吃了。听到没有?”

    沈连寂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依旧没什么胃口,但沈连寂说到做到,把粥吃了个精光。秦莘野为他倒来开水,按照医嘱把瓶瓶罐罐的药各自倒出几粒,让他吃下去。安眠药的作用比想象中的大。没多久,困意再次来袭。

    “莘野,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秦莘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搞笑,“我们以前也住在对面,生日差了半年,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有我这个人的?”

    秦莘野仰头回忆片刻,“至少在你穿着开裆裤爬来爬去时,我就知道有你这个人了。”

    沈连寂的模糊意识行将沉至一处黑暗柔软又深不可测的地方,却猝不及防地被“开裆裤”这三个字硬生生扯了回来,同时喉咙忽然一阵难受,剧烈地咳了起来。秦莘野被他吓了个半死,赶紧给他抚背顺气,又忙问他怎么了。沈连寂咳了许久才停下来,他缓了会儿气,抓紧秦莘野的手,问:“我以前……穿,穿……”

    秦莘野怔怔地看了看怎么也说不出开裆裤的沈连寂,旋即一口大笑喷了出来:“我说,你刚才咳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因为我说你穿开裆裤吗?”

    沈连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哈哈,不行,笑死我了,哈哈……”秦莘野捂着肚子一通狂笑,险些滚下床去,“哈哈,我就随口说说,你居然还真信了!你……你也太好骗……不,太可爱了!哈哈哈……”

    沈连寂:“……”

    “哎呀,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只是用开裆裤来类比一下而已,干吗这么激动呀。”秦莘野一边劝着,一边又忍不住笑了好几下,“好了好了不笑了,什么开裆裤!羞耻的鬼东西,咱家连寂怎么可能会穿过!就算穿过也必须说没穿过!”

    “你……”

    “好了好了,这回真不说了。”秦莘野憋了半天,总算把漫至口腔的笑意给憋了回去,“倒是你,怎么无端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了?”

    “原先睡着时梦到了,感觉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挺不可思议的。”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不知何时,温柔的困意环抱住了沈连寂。他闭上眼,声音渐渐弱下,“如果没遇到你,我活不到现在……”

    秦莘野的眼神微微一变。

    “连寂。”

    “……嗯?”

    “假如你当初遇见的‘秦莘野’,并不是我呢?”

    “……”

    秦莘野俯身在熟睡的沈连寂脸上亲了一下,美丽的杏眼泛起一层悲伤的涟漪,“其实,我也喜欢你呀,连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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