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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

    在外人看来,培训机构的补习老师,似乎是一件相当轻松的工作。然而只有行内人才明白,他们被效绩——学员续课率和评价——究竟折磨得有多惨。和玉笙在杭城七中担任语文任课老师和班主任期间,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抗压能力,故而新图教育的工作强度于他而言,还算在承受范围内。可与常人恰好颠倒的作休时间,倒是令史佩均满肚子苦水,吐也吐不出。

    新图教育每周仅在周一这天单休;周二到周四的课虽然是从五点,即学生放学后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但因为要开会和集体备课,还得应付领导突袭检查,所以最迟上午十点就要到岗;熊孩子们无所事事的周末就更不用说了,全天都必须在教室或者办公室里待着。因此可以说除了周一之外,剩余六天,史佩均都无法与和玉笙悠闲地共享晚餐、无所顾虑地恩爱。而这对于习惯了每晚都缠着和玉笙的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其实早睡迟睡那么几十分钟,和玉笙毫不在意,倒不如说,他为了让史佩均少等五分钟,每次都会提前整理好东西,以便一下课就能立刻回家。当然,如果碰上学生问问题,他也会一丝不苟地一一解答。为了延长本就大幅度缩水的共处时光,同时也是防止某位浪荡上司对他做出任何出格之举,史佩均每天都会去接和玉笙下班。这晚,他又如往常那般,早早地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等待和玉笙结束最后一堂课。只听得一阵清朗的脚步声,魏琛面带不怀好意的微笑,上前打招呼道:“呀,史佩均,又来给我们玉笙当免费司机啊。”

    一听见“我们玉笙”,史佩均霎时心生宰了这货的冲动。他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啊。我又来接我的玉笙回家了。”

    自从上次被当场“捉奸”以后,魏琛就与和玉笙划清了界限,连言语上的暧昧不清都没有了。他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挑衅史佩均,纯粹是因为觉得他由于和玉笙而猴急起来的样子格外有趣,以至于每次见到他,都要来那么一两句才舒畅。看他笑眯眯地在自己身边坐下,史佩均忙不迭往旁挪了一个位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可即便如此,魏琛还是脸皮极厚地贴上去,以一副乍一听充满了担心、实际上却十分八婆的口吻问:“你跟玉笙闹矛盾了?”

    史佩均瞧也不瞧他一眼,不耐烦地反问:“我和玉笙有没有闹矛盾,轮得着你来管吗?就算我和玉笙闹矛盾了,你也休想趁虚而入!我是绝对不会把玉笙交给任何人的!”

    “哼~看来不是吵架了呢。”对史佩均一系列的激动反应无动于衷,魏琛摸了摸下巴,再度探问道,“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最忙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那为什么玉笙这周身上,半点吻痕都没有呢?”

    此话一出,史佩均当即哑然失色,宰了这家伙的强烈冲动顿时席卷全身,理智的大坝几乎就要决堤。然而魏琛却不怕死似的,自顾自说了下去:“话说在前头,我可没做任何违反君子之风的勾当哦。是你自己连脖子、手腕这些显眼的地方都不放过,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哎,玉笙也真是辛苦啊。平时就已经够累了,回去还得被你百般折磨。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让他好好休息的说~”

    “要你管!”史佩均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回道,“玉笙是我的,他的身体我自会照顾!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我马上让你下半辈子都开不了口讲话!”

    “啊~好可怕好可怕。为了我未来的另一半能充分享受枕边情话,我还是闭嘴吧。”魏琛这边刚说完,下一秒又忍不住八卦道,“你和玉笙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总该不会是到怠倦期了吧?可是以你小子的精力旺盛程度和玉笙对你的百依百顺,这种事的可能性,比我明天就脱单还要低吧?”

    尽管魏琛的语气欠揍了些,但因为他突然间正色起来,史佩均也就瞬间消气了。他顿了顿,眸中尽是对和玉笙的无比担忧:“上周关于杭城七中的新闻,你应该也看了吧?”

    “啊,原来如此。”一经点拨,魏琛恍然大悟,“难怪玉笙近些天都闷闷不乐的,也不见他去食堂吃过一次饭。”

    史佩均低头沉默片刻,蓦然杀气腾腾地瞪向魏琛:“你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对玉笙怎么怎么好,结果连他原先待过的学校都不知道!”

    “哎呀,你以为管理一个在全国有数所校区的培训机构很容易么?再说,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而已。”魏琛一脸“董事长兼CEO的生活你不懂”的表情,“不过,还真是有点意外呢。我本以为你小子是绝对忍不了的类型,没想到居然这么重视玉笙的意愿。”

    “废话!”史佩均狠狠白了他一眼,“玉笙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人。为了他,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魏琛和史佩均的交往仅限于每周六次的十分钟斗嘴,故而并不晓得他在遇见和玉笙这条荆棘之路上挣扎前行的过程中,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认为他这话有丝毫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他伸手拍了拍史佩均的肩,语重心长地说:“珍视他的话,以后就别每天都来接他了。”

    见对方不满地横眉,魏琛又抢在他张嘴之前道:“玉笙到我这儿上班的理由,你不可能没数吧?”

    史佩均倏地一愣。

    “尽管玉笙总是有意识地遮掩,但总归有不留神的时候,而且连我这种偶尔才到职员办公室露一面的人都发现了,其他老师肯定毋需多言。你们夫夫俩恩爱,我管不着,可再怎么样也要适可而止,尤其是玉笙还要站在讲台上讲课。你也不想他再尝一遍被辞退的滋味吧?”

    大概是初次看见魏琛一本正经地摆出领导者风范,史佩均不禁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他逐渐回过神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和受了委屈的孩子如出一辙。

    魏琛无奈地一叹息,缓和下严肃的语气道:“不过,也的确得趁年轻时多任性几下,毕竟到了我这把年纪,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他站起来,透过玻璃窗一扫仅坐了五名学生的空荡教室,微微眯起的双眼流露出对今后的深深忧虑,“从明天开始,我们这儿暂时关门了。你也和玉笙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吧。”

    “关门?为什么?”

    “杭城七中事件过后,不是有很多家长抗议教育局的七月补课决定吗?出于安全考虑,不少学校都自行停课了。因此我也打算‘紧跟潮流’,好好摸索一下网课的经营模式。”

    话音一落,下课铃响起。魏琛简单道了别,不一会儿就没影了。见陆续走出教室的学生们都是一副已然对自己的存在习以为常而索性无视的样子,史佩均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正在擦白板的和玉笙,既落寞又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史佩均的驾驶证,是在正式去欧阳集团见习之后的第二个月拿到手的——买一辆豪车亲自接送和玉笙上下班,他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之一。虽然目前储蓄还不够,但幸运的是,今天又有两名买家预约了他的画作,按照这个节奏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别说豪车了,买一栋别墅包养和玉笙,完全指日可待!

    当然,史佩均从未把自己打得啪啪响的“小算盘”宣之于口,因为他认为只有喜欢自我满足的人才会把这种事在实现之前说出来。更何况,眼下也不适合讲这些事,虽然他非常想牵起话头来调整一下这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天、比冷战还要压抑沉闷的气氛。他搜肠刮肚半天,脑袋却始终空空如也,乃至于望着前方的红灯,神使鬼差地脱口而出:“呃,那个……玉笙,现在气温都有三十摄氏度了,你穿长袖不热吗?”

    话一出口,史佩均当即在心里大骂自己蠢蛋——玉笙天天穿长袖,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夜里不节制!然而出人预料的是,和玉笙居然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教室和办公室里都有空调,穿衬衫刚刚好。”

    “呃……嗯,是吗。那就好。”

    史佩均干巴巴地回应着,内心欲哭无泪。和玉笙静静凝视他的侧脸,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视线。

    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史佩均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问和玉笙口不口渴,并且未等他给出答复,就急急忙忙地冲向了厨房。下一刻,和玉笙冷不防出声叫住他,继而深吸一口气,笃定地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佩均,等下,一起洗澡吧?”

    尽管妄想过无数次与和玉笙共同沐浴的场景,可一旦到了美梦成真的现在,史佩均却反而心情复杂,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明白主动发出如此大胆邀约的和玉笙非常反常,亦深知自己必须拒绝,但最终,他还是抵不住眼前赤裸裸的诱惑,傻傻地杵在浴室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和玉笙解衬衫纽扣。

    许是觉得身为提议者的自己负有表率责任,和玉笙脱衣服干脆利落,全然不似平日那样羞涩踌躇、怯于面对史佩均的目光。他将需要换洗的衣物整齐地放到一边,再略微打湿身体,抹上沐浴露,仔细清洁之后用水冲干净。接着,他关掉喷头,一步一步地朝仍旧手足无措地愣于原地的史佩均走去。

    和玉笙的皮肤本就如同美玉一般洁白无瑕,此刻经由沐浴露滋润,便更加细腻嫩滑、吹弹可破;被水汽沾湿的发梢紧贴他那线条优美的天鹅颈,晶莹的水珠落到瓷砖上四溅开来,却于史佩均心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他呆呆地盯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和玉笙,突然感觉有什么十分令人讨厌东西从内心深处翻腾着蔓延上来,瞬间淹没了胸口——

    ……痕迹,的确都没了呢。明明那时候看上去,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果然,想让玉笙完全属于我的话,那种程度根本不够吗?可若任由欲望全部释放出来,玉笙肯定一连好几天下不了床……不,下不了床的话,玉笙便只能待在家里。这样一来,就无需在意世人的眼光,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刹那间,从右手处传来的温暖柔软的触感将史佩均渐渐沉沦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和玉笙抬起眼眸,朝他温婉一笑,然后转过身,将他牵至了浴室深处。

    史佩均的纤瘦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生活安逸了下来,也没比刚来那会儿多长一块肉,随手抚去,细皮下的脊柱骨的形状可以清晰地在脑海中展现出来。看他腰肢后侧的大片疤痕仍旧是那么触目惊心,和玉笙咬了咬唇,拿喷头冲掉了他身上的泡沫。

    “玉笙,谢谢……”

    话音未落,史佩均登时僵成了一个木头人,因为和玉笙竟然默默来到他身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今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他莞尔一笑,慢慢低下头去。随即,史佩均猛地反应过来,陡然扯下置衣架上的浴巾,将和玉笙整个人包了起来。

    和玉笙登时一怔。

    “我怎样都无所谓。”史佩均轻抚着和玉笙的脸颊,柔情似水地说,“但玉笙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和玉笙把脸埋进史佩均怀里,细若蚊鸣地嘟囔道:“我没有勉强自己……”

    “眼睛红得比兔子都厉害,还说没有勉强自己?”史佩均说完,猝不及防地把和玉笙打横抱了起来。和玉笙旋即一惊,忙不迭勾住史佩均的后颈。

    “哈哈,”史佩均坏笑道,“我最喜欢玉笙你被我突然抱起来时,拼命抓着我的样子了。”

    和玉笙一听,脸到脖子一带霎时羞得和蜜桃一般红。他嗔怪地瞪了史佩均一眼,双手却加大了勾环他的力度。

    史佩均满意一笑,抱着爱人,缓缓来到了卧室。

    在这种情形下碰和玉笙,无疑是对他的莫大侮辱;而且在欲望已被挑起的现在,溜之大吉才是上策。史佩均固然心知肚明,但看和玉笙此时的状态委实不适合独处,便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不紧不松地搂着他。和玉笙沉默着任由他摆布,而后以小得连他自己都难以听清的音量,徐徐开口道:“其实,杭城七中事件的犯人,不止被报道出来的那一人。另一人,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

    史佩均吃惊地看向和玉笙。

    “那孩子上高一时,在我所带的班里。他有非常明显的心理疾病,而我也多次找他和他的父母,以及高老师谈过这个问题。可最终,我不仅没帮到他,甚至还中途丢下他,独自逃跑了……恐怕世上,没有比我更不称职的教育者了吧?”

    虽然想说些安慰的话语,但史佩均深知以和玉笙的性格,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认为此事是自己的错,故而仅是忍耐如同刀绞的心疼,安静听他说下去。

    “教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尽管我在初次登上讲台时,就深刻体会到了这四个字背后的重大责任,但如今看来,它远比我想象得沉重。这些天,我思考了很多。虽然我通过你,了解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可从始至终,我都不认为自己该涉足这些事。然而现实证明,我并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和玉笙抬起头,对上史佩均的视线。那双荡漾着悲伤和自责的眸子微微湿润,却如明月般熠熠生辉,闪烁着直击人灵魂深处的坚毅光芒,“佩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安分守己地当一名补习老师了。我想深入你们的世界,与更多异类接触。在此过程中,我或许会遇上危险,让你担心、给你添麻烦。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不要阻止我。可以吗?”

    与柔弱的外表截然相反,和玉笙实际是一个顽强刚毅、百折不屈的人;哪怕被剧毒似的负面情绪侵蚀得遍体鳞伤,他也能始终保持高洁的品质,不堕入黑暗的深渊。这是史佩均疯狂迷恋他的理由,亦是他永无法在他面前昂首挺胸的原因。他吸进一口气,将于心中搅动的各种美好的、丑恶的感情随二氧化碳一起呼出,略微头疼地说:“被心爱的恋人如此乞求,怎么可能忍心拒绝呢?”

    和玉笙喜上眉梢:“谢谢你,佩均!”

    “但相应的,”史佩均忽然严肃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对我有任何隐瞒,也不能因为有危险而把我撇在一边。不然,我就把你囚禁在家里,让你永远都无法出门哦。”

    “嗯,”和玉笙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隐藏起心中的强烈不安,史佩均捋了捋其散乱的头发,强颜欢笑着将他拥入怀中。过了一会儿,和玉笙蓦地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试探道:“佩均,那个……不……做吗?”

    “……做?”史佩均奇怪地低下头,看着目光闪烁的和玉笙,猛然领会了他的意思,“玉笙,你今天究竟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这么积极,一点都不像你啊。”

    和玉笙两颊犹如火烧:“你不是……暗示了我了吗?”

    “暗示?什么时候?”

    见史佩均是真一头雾水,而非故意捉弄自己,和玉笙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迟疑地答道:“你问我为什么大热天还穿长袖,不就是表示你……”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史佩均不好意思地苦笑起来:“你误会了。我当时只是想赶紧找个话茬缓和一下气氛,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不过主动起来的玉笙,也相当有气魄呢。”

    “不……不要说了!”

    得知纯粹是自己想太多,和玉笙羞赧得无地自容,慌忙欲从史佩均身上逃离。然而史佩均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有力的翻身改变上下位置,邪笑着说:“反正明天也休息,要不今晚就稍微来点刺激的项目吧?”

    和玉笙奋力扭头躲避史佩均的目光:“我休息,但你不休息啊!”

    “放心好了,我那么年轻,体力有的是。关键,是玉笙你坚不坚持得下来啊——会好好补偿我,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史佩均的气息擦过耳郭的瞬间,和玉笙顿时屏住呼吸,放弃了抵抗。他痴痴地望着比自己小十岁的恋人,突然觉得,这一切大概是天意吧。

    ——对不起,佩均,让你不得不担惊受怕着过日子。但为了我们以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这是必要的。请原谅,我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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