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中心区域。

    南。

    “……居然真敢拖到晚上……”坐在一个较高的地方，星漠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又开始蠢蠢欲动的阳属，撇了撇嘴。

    “呵，时辰到了，这场戏……该落幕了。”夜泽暝黎借着镰刀支地的力量，站起身来。

    “他们伤了你，我……”星漠冷冷地说道。

    “不必，我来就好。”夜泽暝黎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难得没了那抹漫不经心，“我的星儿至今不曾用过天启之念，手上也从未染上过鲜血，所以，现在也不必如此，不必……为了我而杀人。”

    “……喂，奥泽。”定定地看着夜泽暝黎好一会儿，星漠忽然道，“当夜空中最后一颗星辰陨落之时，你会想念我吗？”

    “……呵，不会。”夜泽暝黎顿了一下，没什么犹豫地说道。

    “……？”星漠挑了一下眉。

    “我的夜空将永远陷入黑暗，我会死在黎明之前。”

    缓缓吐出这句话后，诡异的青色火焰自他漆黑长镰的镰刃上燃起，并将之完全包裹，恐怖的威压自四面八方袭来，瞬间笼罩了那些尚还在沾沾自喜的阳属。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阳属只觉得夜泽暝黎周身的气息在不断增强，修为也在不断攀升，仙尊境，仙尊……九段？但他的修为还在不断攀升着，直至某一刻，他的双眸化为了青金色，周身散发着的气息已经不能用强大来形容了，那力量甫一出现，就几乎让所有人的心中升起了恐惧与臣服的念头。

    “本殿自从达到这个境界起，便从未能完全使用过自身的力量，很简单，天道不让，所以……感谢你们，让本殿有机会感受一下，本殿现下真正的实力。”修为的增长似乎让夜泽暝黎的伤势于他而言不再那么严重了，他抬起手中的长镰，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似的淡淡微笑，“此夜之后，希望阳属能记住——别来招惹夜之神祇。”

    “天启……亡灵天煞。”

    手执黑镰，身披黑色斗篷的巨大骷髅虚影自夜泽暝黎身后出现，霎时间众阳属只觉得耳边万鬼同哭，声嘶力竭，他们仅存的理智几乎被那哭声搅得稀碎。黑色骷髅的长镰刀挥落之际，方圆几百里内，寸草不生，生灵涂炭，阳属连一声惨叫都还未来得及发出，就在那一斩之下化作了飞灰，而灵魂也在那青色鬼火的灼烧下消失于世间。

    几次呼吸间，再无一人幸免，全灭不留。

    “……”看了一眼那转瞬间寸草不生，空无一人的地面，星漠的目光落回那明显只有一击之力却强行冲破枷锁打出方才那一击，现下修为又被枷锁压了回去，瞬间体力不支跌坐回地面的夜泽暝黎身上，半晌后，没好气地说道，“死什么死，本星主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呵。”夜泽暝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

    星陨念漠，夜泽暝黎。

    北。

    落羽坐在那里，进入了某种入定的状态，引导着体内神力流转，力图快些恢复全盛，毕竟她之前的敌人都没能碰到她，她没受伤，只是神力损耗得有点多而已。周身的气场并不凌厉，现在的她似乎是次神格。

    “煜”坐在一旁，手支在他那插在身旁地面的剑上，撑着脑袋，歪着头看着落羽，血红色的双眸深深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夺舍吧小落儿，你若肯，我也会想办法……”落羽现下听不见，但“煜”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听见，“……不，还是算了。你的神魂太脆弱了，恐怕打不过她，到时若反而加速了你的消失就不好了……你若消失，本尊夺舍还有什么意思，可不夺舍，本尊又迟早要消失，本尊……还不想消失。”

    终于，落羽轻轻动了动，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大概是入定的时候感觉到“煜”在说话，但又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此刻终于苏醒，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充满疑惑地轻轻“嗯？”了一声。

    “……没事，我只是想说，那些阳属围过来了，应该是虚空之域的人。”见她“看”过来，“煜”立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落羽转过头去，若是能看见她的眼睛，此刻大概是闭了闭，而后周身气场猛得一变。

    “……”“煜”百无聊赖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今夜的月色真美，你不觉得么？”

    “……孤月落下之时，还会有人记得它么？”落羽淡淡地说道。

    “我会。不过倘若消失的人是我，我希望她忘了我。”“煜”悠悠地接口道。

    落月念羽，修罗忘煜。

    “……”不知是不是“煜”的这句话让落羽想起了什么，总之，她又偏过头“看”向“煜”，顿了一下，问道，“这话，是你想说的？”

    “自然不是，本尊只是将他的答案说给你听而已。”“煜”不假思索地说道，“若是本尊，那定要让你永远记住我。”

    “……”沉默了片刻，落羽偏回头去，望着那些正在逐渐靠近的阳，凉凉地道，“最后的麻烦来了。”

    “……你太强势了，本尊不喜欢，这显得本尊没什么用，和那个废物没差多少。”忽得靠近了些许，“煜”道，“要不…你变回去，只要你变回去，本尊…就帮你把这些人全杀了。”

    “不需要，本座可以自己杀。”落羽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而且作为医师，本座建议你现在好生待着，别再瞎折腾。况且你不喜欢也没有用，本座才是主神格。”

    “……明明已经感觉到你正在和次神格融合了，但还是这么……嗯…不可爱。”“煜”有些遗憾地说道，“‘让本尊好生待着’……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催本尊快些将身体还给他。”

    “……”不再理会他，落羽飘然而下，浮在了半空，周身的气息骤然开始增强，修为开始越升越高，直到猛得撞破了某个点，恐怖的，让人下意识想要臣服的感觉在所有人心头生起，强横到让人无法抵抗的威压骤然压在了每一个人身上，仿佛一座大山，在场的所有阳属皆被这威压压向了地面，无法站起身来。

    “这是本座第二次使用天启之念，你们的运气，很不好。”轻轻吐出这句话，落羽的手自身前上下交叠，相合又打开，一株似真似幻的月之霜华便出现在她的两手之间，随后，她的双手改为左右托举，下一秒，她轻柔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天启……孤月天华。”

    巨大的浅紫色法阵于众阳属脚下显现，落羽手中的那株月之霜华由半开的状态开始趋于完全盛开，直到某一时刻骤然“炸开”，无数花瓣飘落而下，飞向那些阳属。因为被那恐怖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所以他们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花瓣自他们的胸口处没入，旋即，他们只觉得心脏一紧，而后瞬间破碎，一株比方才落羽手上的那株要小上一些的，花苞状的月之霜华自他们的胸口处破体而出，仿佛代替了他们的心脏，连接了他们的身体各处，牵引着他们身上的一切转化为皓月之华汇于其身。几次呼吸间完成了从花苞到完全绽放的过程，而它完全绽放之时，被‘寄生’的那人的身体似乎也达到了某种极限，骤然溃散，湮灭于虚无。在其湮灭之后，他胸前的花便会缓缓飘落到地上，扎根在那里。月之霜华很美，花朵本身散发着一种如月华般柔和的光芒，但在此情景下，它只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想尽快逃离。

    “……”“煜”在一旁看着这场景，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评价，沉吟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这天启之念还是少用为好，下一次还是让他来杀吧。

    忽觉身旁传来细微的声响，血眸冷冷地扫了过去，正好看到远处灌木丛中一个白色的小身影正在往回缩——是之前被煜丢在紫雾外的小狐狸。

    “过来。”看着那个方向，“煜”道。

    “……！”小狐狸一个哆嗦，浑身的毛都险些炸起来，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然后它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意将它笼罩，扼住了它的喉咙。

    “……！！！”

    小狐狸当即就是小腿一迈蹦了出去，小心地蹭到“煜”近处，战战兢兢地道：“那个……尊，尊，尊…尊上……我，我……那个什么……”

    “你平日跟着那废物的时候倒是粘人得紧，怎么到了本尊这儿…就怕成这样？”伸手抓着小狐狸的后颈将它拎到眼前，“煜”凉凉地说道。血红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危险的信号。

    小狐狸：“……”夭寿啊！天要亡它。

    然后就见一只手忽得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小狐狸从“煜”的手中救了出去。

    “别欺负它……”将小狐狸抱在怀中，落羽轻声道，“……修罗哥哥。”

    “……”煜盯了她半秒，道，“看来我方才感觉得不错，你的天启之念，耗费神力的同时还耗费神魂之力？”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又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次神格。

    “……嗯。月之霜华是集梦境之力和皓月之华成形的，需要先以梦境之力将他们体内可以用的力量幻化成皓月之华，再借由‘虚无归真’将之变成真的，才能用于凝聚月之霜华……过程太复杂了，需要神魂引导……”

    “……本尊现下还有一击之力，你意下如何？”沉默了片刻，“煜”道，“按原本的计划走，还是……”

    “……修罗哥哥，要遵医嘱。”落羽“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好吧，有点遗憾，本尊才刚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