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天氵肃，海神行宫。阳属如今的几位阳之神祇传承者皆聚到了此地，而后就是白泽和莫叶。
“……事情就是这样。”手中托着海洋之心，秋兮语做了最后的结语。
“嘶，你等一会儿。”炎琰觉得自己今早可能没睡醒，“所以，南宫清琁不是天氵肃海族的人，甚至连神境原人都不是，而是虚空之域的？而且还因为自身修为太高，有人不想让他留在这边，而他为了留在这边，所以放弃了自己真正的身体，将神魂寄存在了完全由海洋之心的力量凝聚出的身体里，力量一用多了就会消失？他头两百年装花瓶都是因为这个？”
秋兮语：“……呃…对……”吧……几个月前公子似乎确实是真花瓶……
“……靠，所以他上一次说自己不擅长打架还是在诓本少，他这种状态下都能跟一个仙尊六段打得有来有回，他居然还骗本少他不会打架！”炎少族长怒道，“喂！诸葛漠晨，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早知道了？”
“不是，只是对于清琁君的实力，本殿多少有些猜测，此刻只是证实了猜测而已。”漠晨淡淡地说道，“所以才不像炎少族长这般激动。”
“……你是不是在说本少蠢？”
“炎少族长知道就好。”
“……你？！”炎琰炸毛。
其他人：“……”
“……唔，所以海神哥哥其实真的很厉害对不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梓漓歪了歪头说道，“就是说，现在把神境原搞得乱七八糟的人不希望海神哥哥站在我们这边，也不希望星神姐姐她们站在我们这边，于是想方设法地把他们全都弄走了……那这么看来，他们其实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嗯，几位夜之神祇现下大概率也顾不上几位了。”莫叶认可了这个说法，“或者说，在不久的将来，几位或许要跟他们直接对上。”
“谁？夜泽暝黎他们？！”炎琰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他觉得有点牙疼，“就目前的态度，他们好像是跟我们站一边的，那为什么之后又要帮那边打我们？”
“夜之神祇自降世起就是为了服从命令而存在，服从……天道的命令。虚空之域是天道意志之所在，我们很难确定现下神境原变成这样是否与天道有关，如果有，那你如何能让夜之神祇背叛天道来帮你？他们连降世都是因为天道。”漠晨道。
“……他们不是已经反抗很久了吗？”
“那是在给我们弄清状况争取时间。”漠晨凉凉地说道，“夜属从不浪费不必要的力气去对抗无法战胜的敌人，这种事情还是更适合交给我们这些阳属。”
“……”炎琰默了一下，忽然纳闷地道，“你怎么好像对他们很熟悉的样子？你到底跟那几个夜之神祇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
“……你？！”
“咳。”莫叶轻咳一声，“我家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炎琰：“……”他突然想起先前给他看“病”的那个医师，那特么不会是月神吧，南宫清琁和那月神好像很熟啊？！
“那，我们现在能干什么？”梓漓好奇地问道。
“就目前而言，清琁公子真正的身体大概率在虚空之域那边，而那幕后之人显然也想引我们去那里。那些人能来到这边，想来一定是有个通道的。”秋兮语道，“我希望诸位能尽快帮忙找到那个通道，唯有去了那边，我们才有可能解决现在的麻烦。”
“还有一件事。”漠晨忽然道，“永夜魔域的那位魔神现在似乎也出了什么事，这也是导致几个夜之神祇一直在外面待着不曾回去的原因。若可以，最好还是去探探情况，当然，这很危险，我若是……”
“这个还是交给在下吧，影神殿下。”莫叶忽然道。
“……”漠晨蹙了一下眉，“莫叶仙尊，你的修为确实比我要高，那你知道的，我去最合适。”
“我知道，影神殿下，但作为神境原几千年来天赋最高的天才，你的脸，或许夜属那边有不少人认识，想潜进去并不容易。”莫叶道，“况且如今的神境原恐怕要指望你们几位了，在这个情况下，你们谁也不能出事，所以，还是在下去吧。”
“……”
“……我和你一起去！”一旁的白泽忽然道。
“……？”莫叶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怎么，嫌我弱啊？”白泽挑了一下眉，“我这次绝不拖你后腿。”
“那倒不是。”莫叶很快道，“虚空之域的时间流速比这边快很多，我修炼的时间大概比你多了几千年，所以我从来不同神境原这边的同一辈讨论修为的问题，只是……”他似乎是有些迟疑，顿了一下，最终道，“你最好不要后悔。”对于自己也是虚空之域之人的这件事，莫叶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白泽：“……？”
……
三天后，永夜魔域。
“……喂，莫叶，你不会打算一点儿伪装和准备都不做就直接往里闯吧？”一把拉住似乎想也不想就要往魔域内部深入的莫叶，白泽有些诧异，“以外来人的身份闯进去，若是被撞见会引起很大动静的，你也不是莽撞的人啊？”
“……我换身黑衣服，套件黑斗篷，已经算是很给他们面子了。”莫叶偏过头看向他，一脸“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他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嘲讽夜属的意思，白泽一愣，顿时觉得哪里不对，他可能忽略了什么事情。
过了片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叶，试探性地问道：“莫叶，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沉默了几秒，莫叶道，“仙尊九段。”
白泽：“……？？？几段？！”你再说一遍，你仙尊几段？？？
“……仙尊九段。”看见白泽一脸懵逼的样子，莫叶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离九重神尊境，也就是真神境，只差个神位传承。”
“……不是，我当然知道，但是……”白泽刚想跳脚，但想起自己还在夜的地盘上连忙又压低了声音，“你仙尊九段你之前为什么还要跟那几个虚空之域的人纠缠，你们几乎差了一整个大境界，你拍死他们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而且你当时要是快点打完去找海神殿下他们，那海神殿下不就不用消失了吗？”
“我家殿下说过，除非我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不要显露出超过仙尊二段的实力，若实在有必要，可以装作临时突破的模样，展露出仙尊三段的实力。”莫叶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了白泽一眼，淡淡地道，“那个族只关心自己的事以及属于那个族的那个神位，殿下不死，他们迟早还要找过来，此番恰好秋兮公主在殿下身侧，不必担心海洋之心落在他们手里，那顺水推舟地假死，有什么问题？”
“……可，可若海神殿下坚持不住之前没能像这次这样将对方也重伤，以至于对方确认了他的状况之后就急着撤走，没顾得上秋兮语怎么办？那秋兮语会出事，海洋之心不是也保不住？”
“……秋兮公主不可能会出事。”又沉默了两秒，莫叶道。
“……？”
“那个族有一个和你们这几个大族一样世代传承的神位，我家殿下是他那一脉唯一的继承人，但殿下不喜欢那个神位，所以在离开那边之前，他也始终在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我也一样。所以那边对殿下实力的评估一直有误，而且是相差很多的那种，因此即便他们因为我家殿下‘兰昀’的这个称呼而一直对我家殿下保持关注，但也不会那么重视，那么大材小用地派多强的人来。”莫叶继续道，“实力太强了会被人过度关注，很麻烦，当年我家殿下初来神境原也是因为一时错估了你们这边的水平，导致让很多人注意到了‘兰昀公子’这个人。”
白泽：“……‘兰昀’到底是什么？”
“一个称呼，一个…由天道赋予的称呼，性质和月神殿下她们那个作为神的名字的前两个字差不多，具体的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还是先办正事吧。”莫叶显然并不打算多说，“我想直接深入，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理论上即便带着个你，有我在，被发现或被撞见都不太可能，除非对方也是仙尊九段或者……更高，那真要撞见了，我们也不用探查了。不过你我都不清楚现下的永夜是何状况，这么做确实有风险，你若是想要稳妥，也可以。”
白泽：“……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同意我跟过来，就是因为你不肯凑过去跟那些夜属打探情报。”虽然两人装不出夜属的气息，但收敛作为阳属的气息还是可以的。莫叶作为阳偏夜，要装也只能装纯夜，但纯夜生性冷漠孤傲，不可能主动去和那些守卫们聊东聊西，所以只能由白泽这个“夜偏阳”来
半个时辰后——
“此番神境原战乱四起，我等伤亡惨重，偏偏这并非我们的那几位神明的职责所在，没法管我们，魔神陛下又偏偏在此时闭关……已经好几个月了，只能寄希望于魔神陛下快些出关了。”白泽坐在一个比较年轻的小守卫边上，听他面色凝重地嘟囔着，莫叶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没有看他们，仿佛真的在专心站岗——小守卫误以为两人是被调过来的新人。
“确实，要是魔神陛下在就好了。”白泽装模作样地附和道。
“索性永夜还有那位尊座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大人在，让我们这边不至于像阳属那般混乱。”小守卫看了远处的莫叶一眼，小声对一旁的白泽道，“你为何跟一个纯夜在一起？他们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吗？”
“他啊…他受了点伤，从前线被退下来了，但一时又没地方去，所以就暂时被安排到这边来了。”白泽信口胡诌，“你看看他，明显是觉得这种工作配不上他，一身的冷气。”
“……嗯，我也这么觉得。”又打量了莫叶片刻，小守卫认同地点了点头。
莫叶：“……”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白泽一眼，忽得神色微动，看向了另一个方向，紧接着，远远地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似乎在向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
“嗯，妖族这次确实尽了不少力，记得给予他们应得的赏赐。”
“是，尊座。”
“是……尊座？！”一旁的小守卫瞪大了眼睛，连忙站起身来。
白泽：“……？！”不是吧，点儿这么背？他刚在心里盘算着目前需要注意的就两个人，也就是目前掌权的那两个，结果这就碰上一个？
而直到那人靠近，直到白泽骤然看清那人的脸的时候，他在一瞬间失了所有的想法，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是骤然僵硬。一旁的莫叶默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泽的目光太容易被感觉到了，幽宁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而后又看向莫叶，片刻后，轻轻蹙了一下眉，想了想，对那个小守卫道，“这边没有那么重要，不需要太多防守，西门那边刚有一人被调离，你去补他的位置吧。”
“……是，尊座。”小守卫没有多想，当即行了一礼而后飞快远去了。待小守卫彻底不见了踪影，幽宁才再次看向两人。
“你们……”他刚想说什么，却又忽得一顿，然后对两人道，“你们先躲一下。”
白泽仍处于呆滞的状态，对于幽宁的话毫无反应，莫叶倒是反应很快，一把拉过白泽，向着一个拐角跑去。两人刚刚藏好，莫叶就察觉到另一个气息的靠近，又过了片刻，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似乎还没恢复，出来做什么？”
这个声音，白泽应当很耳熟——凌孤皓翊。
“总不能一直待在帝君的权杖里，你对永夜的事务不熟悉，又赶上现在的状况，把我的那部分事务也丢给你的话，你大概处理不过来。”幽宁道。
“确实麻烦，不过也还好。”凌孤皓翊淡淡地道，“大部分夜偏阳的思维方式和纯阳差不多，不算难懂。”
“……”纯阳你也不见得有多懂。幽宁不由得暗道。
“这边的守卫呢？”
“缺人，我调走了。”
“这边确实没什么留人的必要……”凌孤皓翊沉吟着，目光若有似无地自莫叶和白泽的藏身之处扫过，片刻后又收了回来，“那人的分身此前被吾主所杀，他的本体应当也因此受创，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近日可能还会作妖，你多留意，吾主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
“我自然会如此。”幽宁道，“倒是你，你来这边做什么？”他说来这边调人走倒也不算是假话，另一边确实缺人，但凌孤皓翊就……
“路过。远远感知到你的气息，过来看看。”凌孤皓翊道，“你的气息，我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幽宁：“……”他也一样。他尚未恢复却仍能先莫叶一步感知到凌孤皓翊的靠近也是因为这个——因为太熟悉了。
“你的身体似乎仍不是完全的实体状，长时间待在外面，这个情况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这算关心么？你居然这么关心我？”幽宁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当器灵的时间太长了，到时候消失，谁也救不回来。”凉凉地丢下这句话，凌孤皓翊转身就走。
幽宁：“……？”又怎么了？他看着那个身影，想了想，道：“我的性命现下连着帝君，帝君没事，我就没事，不可能会消失，顶多再次在权杖里陷入沉睡，而帝君现在也没那么想寻死了，所以，你倒也不用担心……你之前也当过那位的器灵，这个你不是知道么？话说，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状态的？”
“……”凌孤皓翊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道，“你若是陷入沉睡，魔神陛下被那个家伙趁虚而入，到时你的结局是一样的，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话落，凌孤皓翊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幽宁：“……？”
在幽宁还在望着凌孤皓翊离开的方向思考人生的时候，莫叶已经自觉走了出去，白泽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还是跟了出去，但再次面对幽宁，他的身体还是很僵。
“……阳？”幽宁回神，蹙眉望向两人，打量了他们片刻，道，“二位的气息有些熟悉，而且，你们似乎认识本尊，本尊以前……可是见过二位？”
“……”当年的情景冷不丁在白泽脑海中重现，他的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莫叶没有阴影，此刻倒是坦然，只不过开口吐出的话让白泽的脑袋一时间再度空白，错愕地看向了他——
“嗯，见过，三千年前，神魔之战。您应当对我有点印象，在下青龙，名莫叶。”莫叶淡淡地道，“这位是白泽，您当年应当不认识他，不过，有件事您应当记得，他当年曾被您的天启之念重伤，导致三千年都无法化为人形。”
青龙？！白泽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交相辉映，他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连幽宁带给他的阴影都顾不上了。
虽被称作是上古神兽，但两人皆已不是最初的那只，所以在幽宁面前，当以后辈自居。
“……嗯？是你？”幽宁看了看莫叶又看了看白泽，这句话也不知是和谁说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当年的天启之念给这位阁下造成的困扰，本尊很抱歉，但再来一次，本尊依旧会那么做，而且索性当年来得及救下帝君，若没有，本尊定不会放过阁下。”
“……”白泽表情变换，却没有立刻反驳。当年他和另外几位前辈本就是抱着不让妖帝去支援魔神的目的在与他纠缠，原本确实是拖住了他，但魔神突然发疯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的时候，那几位前辈皆因此被重创，只剩下白泽一人在苦苦支撑，妖帝最终忍无可忍才动用的天启之念。说起来，当时对于那位朔月老祖，夜属采取了相同的策略，只不过最终也没拦住。
过了一会儿，白泽道：“你当年动用天启之念，本就没想放过我。”白泽对于幽宁就没有莫叶那么客气了。
“到底不是真正的天启之念，还有一线生机，你之所以几千年无法化为人形，大半是被帝君的天启之念波及的缘故。”幽宁平静地道，“不过，你说的本尊也不否认，不屑于否认，本尊当年，确实是动了杀心。”
“……”
“至于……这位阁下，”幽宁看向莫叶，“龙族早已在神境原销声匿迹，据传是去了虚空之域，但阁下这么多年居然仍在神境原逗留。”
“回去过，不喜欢那边的氛围。”
“所以，二位来此是有何事？”又看了莫叶片刻，幽宁直奔主题，“不是来寻仇的，因为这位阁下此前明显不知会碰上本尊，那似乎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二位是来打探情报的。而现在唯一值得你们冒这个险，似乎只有……我永夜的魔神陛下了。”
“……”白泽心下一紧——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是他们的意图太明显了吗？还真让莫叶说对了，碰上仙尊九段或者更高的，他们真就不用探查了……
他没想过要报仇，只是三千年的痛苦让他心里一直有根刺而已，但当年到底只是立场不同，谁也没错，而且方才听幽宁和另一人话中的意思，幽宁现在是那魔神的器灵。什么情况下人会成为器灵？当年有人说妖帝和朔月老祖为救魔神和光明神而献祭，难道是真的？那他现在岂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那报仇似乎更没有必要了……
“是，前辈猜得不错。”莫叶道，“我们想知道……魔神陛下现在在哪，情况如何，以及……他是否会帮助那边的人？”
“不会，不仅不会，还能帮你们拖住其中一个重要人物。”略过前面两个问题，幽宁言简意赅，“一共有两位在执行‘那位’命令的人，剩下的那个要说难对付倒也没有，他狂妄，自大，野心勃勃，很容易找到破绽，但他像是一条带着剧毒的蛇，应付起来很是麻烦。”
“……”
“两位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许是看在当年自己确实一时冲动重伤了白泽害他差点丧命的份儿上，幽宁好心提醒道，“方才跟我说话的那位大概率是发现你们了，虽然他现在都在想些什么本尊也不太清楚了，但……总之，你们碰上他或者他的主上都不会有什么事，但若是撞上那条毒蛇，你们恐怕走不了。”
“你们……不和？”白泽沉默了几秒，主动问道。
“不可能和，他死了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