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一年多前,雪影,影神的行宫。

    “这是……忘煜兄?”望着床榻上那个只穿着内衫,一身伤痕皆被精心照料过的少年,南宫清琁的声音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惊讶。

    “这是我把他带回来的第七天。”漠晨道,“外伤我已经处理过了,但他的内伤太过严重,迟迟不醒,清琁君能否判断出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醒么……?恐怕有些困难。”从煜身上收回神识,南宫清琁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这已经不能仅仅称之为严重了,若非……这伤于他而言,恐怕已经致命了,而现在,他陷入了如同当年的暗夜帝君一般的沉睡状态,天罚的伤无法用外力治疗,只能靠他自己随时间一点点地恢复,但以他一个纯夜的自愈能力……若我判断的不错,他至少还要沉睡几百年。”那位冕下难道判断不出么?为何不让他再在虚空之域待上几百年再将之送回来?以那边的时间流速,这边顶多只有几年……

    “雪影藏不了他太久。”漠晨闻言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打断了南宫清琁的思绪,“以他现在的状况,我亦不能送他回永夜,我…不信现在的永夜。清琁君可有办法让他快些苏醒?最好在半年之内。”他无法公然袒护一个夜属,尤其这个夜属还是修罗神修罗忘煜。倘若终有一日煜要被他族里那些长老发现,漠晨希望那个时候煜是醒着的,至少这样,煜能在被发现之前自行离开,他那空间系的神力做得到,哪怕……他因此像当年那样不辞而别。

    “……”眸中闪过一抹迟疑,南宫清琁一时间没有说话。

    “清琁君曾经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若我有所求,你会帮我一个忙。”漠晨冰蓝色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南宫清琁。

    “……当年我将神尉(yù)从神族救出,若将之藏于天氵肃风险太大,无处可去之际,漠晨君帮我将她藏了起来,我便因此许诺欠漠晨君一个人情,会帮漠晨君一个忙,无论是什么事……”南宫清琁又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办法……确实有,不过我做不到,我的神力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但……他有。”说着,南宫清琁望向了床榻上的煜,“同‘时间’有关之事,还是去求时间之神比较好。”

    “……?”顺着他的目光,漠晨也望向煜,片刻后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时间,需要漠晨君也交出一段时间,以时间,换时间。”南宫清琁顿了一下,说道——到达神尊境之后,他同暝黎一样,得到了天道给真神的便利,知道了许多事,所以现在他有权代沉睡的时间之神,向想要与之做出交换的人提出需要支付的代价。

    “时间?”漠晨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我的寿命么?”

    “……不是。”南宫清琁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迟疑之色再次在他的眸底一闪而过,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三百年,需要漠晨君在现在这个境界停留三百年,这三百年间,无论漠晨君你再如何修炼,修为都将停滞不前,不会有丝毫精进…忘煜兄身上的伤势将会在交换完成之后快进到三百年后的状态,那时他的伤或许不会好多少,但足够他从沉睡中苏醒。所以……漠晨君,你可愿意?”

    “……”漠晨突然沉默。

    “我知漠晨君此生最在意的便是修为,何况以漠晨君的天赋,只需再过几年便有可能达到仙尊境,现在若是应了这交换的代价……”南宫清琁沉吟着说道。三百年,变数太多,也许漠晨的修为滞留这三百年,其间便有后起之秀,修为超越了他,先一步达到仙尊境,漠晨也会因此失去天才之名,而唯独这个,雪影的影神不能失去。

    “……我换。”漠晨忽然道,眸中暗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南宫清琁看着他半晌,还是道:“漠晨君,你可要想清楚。”

    “三百年而已…又不耽误我练剑。”漠晨淡淡地说道,“而且倘若我三百年不修炼就能被人超越,那阳属唤了两千多年的“天才”似乎有些名不副实,那倒不如趁早摘了这个名号,若有一天我不用再顶着那‘天才’两个字,说不定还能轻松些,不必再那么拼命地修炼了。”

    “……”似乎没想到漠晨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南宫清琁难得微微一怔,片刻后,不由得轻轻一笑,“我本以为阳属数千年来天赋最高的影神殿下两千年来一刻不停的修炼是因为对旁人与自己天赋上的差距没有概念,结果没想到影神殿下原来知道。”

    “……”漠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交换的过程很简单,漠晨君,握住忘煜兄身前的那只时钟,默念你想做之事便可,时间的法阵会于下一秒成形。”南宫清琁道,届时我会用神力将此间封锁,外界不会感知到这里的神力波动。

    煜的修罗魔剑此刻并非剑形态,而是化回了那只浅蓝色的时钟挂在了煜身前的衣服上。修罗魔剑代表着他作为修罗神的权能,而时钟则代表着他作为时间之神的权能。

    海蓝色的神力将整间寝殿笼罩的同时,漠晨也依南宫清琁先前所言拿起了煜身前的那只时钟,心中默念完最后一个字,两个时钟图案的法阵分别在他的脚下和煜的上方成形。指针开始飞速转动,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周遭光芒大放,那时针每转动一圈,漠晨便感觉某种加之在他灵力上的禁锢便加深了些,直至某一刻,两个时钟法阵的时间同时归于零点,漠晨脚下的法阵光芒减弱,开始趋于消散,而煜上方的法阵则一点点缩小成拳头大小,没入了煜的心口。而后,又是一道强烈的能量波动袭来,让漠晨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但并未受伤。

    “……”漠晨拧了一下眉,望向南宫清琁,眸中带着询问。他能感觉到,他已经无法吸收空气中的灵力修炼自身了,他需要交付的代价已经给出。

    “最多半个月,他便可以苏醒了。”神识再次在煜身上一扫而过,南宫清琁道。

    “……好。”漠晨望向煜,片刻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南宫清琁,“清琁君欠我的那个人情,便……”

    “我此番只不过是来此说了几句话而已,于我而言,比不得漠晨君当年的相助,所以这个人情不妨继续欠着。”知道他要说什么,南宫清琁摇了摇头。

    “……我当年曾说,不需要清琁君的人情,落…月是我的师妹,我应当救她。”漠晨沉默了一下,道,“但此番下来让我觉得,‘不需要’这种话还是太绝对了。”

    “我等身上的限制太多,能寻到一个光明正大动用权能帮人的机会着实困难,所以漠晨君不必推脱,接受便是。”南宫清琁温声道,“对于这种事,我等通常都比较固执。”

    “……好。”

    ……

    说起那个人情,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两百多年前,神族腹地。

    神坛之上,白紫发色的白衣少女执着一柄同为白紫色的长剑立在神坛之上,执剑的手已经在微微发着抖,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未了,然而围在神坛外的包括长老在内的一众阳系神族却皆不敢轻易上前,不是因为少女此前的一次爆发已经伤到了他们,他们更多的是在惧怕少女那能让人湮灭于虚无的能力。

    月神,落月念羽。

    缚目的白绫已经摘下,眸底会现出奇异印记的那只眼睛中,一行血泪流淌而下,但这反而让她那紫眸显得越发妖异。双翼敛在身后,原本该是圣治的白色的天使之翼此刻已经自羽尖开始近乎一半都化为了暗紫色,许是再过不久就能完全转化成后者了——神圣天使即将成为堕落天使。她身上的气息也正在一点一点地由介于阳夜之间的状态向着纯夜转化。

    “月…月神,光明圣主优柔寡断不堪大用,与那魔神私通还总对夜属留有余地,由这样的神主带领,神族迟早会灭亡,而且他现在死于我等之手不更加证明了我等强于他?”一位长老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冲落羽厉声喝道,“我等念你年龄尚小识人不清,现在放弃反抗我等定会对你冒犯长辈之举从轻发落……”

    “……谁管你们……”微微歪头,落羽发间的浅紫色水晶亮起微弱的光,流着血泪的那眼睛眼底的那个奇异印记似乎也更清晰了些,“这样的族系,留着有何意义?”

    望见落羽眸底的那个奇异印记的瞬间,有长老暗道一声不妙——那个印记代表着落羽的月魇神力,每一次亮起都意味着她又要使用她的月魇神力了。几个长老对视一眼,皆祭出一道攻击向着落羽袭击而去——他们要打断落羽施展神力。然而,就在攻击快要落到落羽身上之时,银白色的光亮突兀地一闪而过,一个银发的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并引动了冰雪之力轰向了那数道攻击,这一击他几乎用尽全力,虽勉强挡了下来,但反弹回的冲击瞬间将他震伤。嘴角溢出血迹,但白衣少年并未去理会,数道冰凌再次被他打了出去,与此同时,落羽召出的紫雾成功将所有人笼罩。

    “殿下,不可逞强,您的月魇神力已经因为您的身体无法承受而濒临失控了,必须马上脱离战斗想办法将之封印,否则,您会死在这里。”凌孤泽自顾自地说着,也不顾落羽同不同意就伸手将之背了起来,而后化作一只巨大的白狼从神坛上一跃而下向着神族外围冲去,冰雪之力不断在空间之力的帮助下施展,为之开路。落羽身子弱,本来就轻,这会儿又近乎力竭,所以一时也没有力气反抗凌孤泽,“您今日若也身陨在这里,他日谁来替光明圣主正名?”

    紫雾之中,有人陆续挣脱了梦魇的控制,并向着他们发起了攻击,凌孤泽引动空间之力将之一一转移,但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上已然重伤,一身灵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近乎是横冲直撞地冲出了神族,但身后一众神族人穷追不舍,凌孤泽也眼看就要到达极限,甚至已经做好了回头跟他们拼命的准备。突然,他在他前进的方向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气息,他第一反应是那是神族的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绝望,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神族人也终于紧跟而来。

    “……”拼了……凌孤泽刚想回身跟他们拼命,结果一个身影越过了他,先他一步冲向了那些人。狂风骤然而至,宛若最锋利的刀刃,将冲在前面的神族人截留在了原地,霎时间,血肉横飞,后面的人见状心当即一跳,想要停下脚步,但已然来不及了,纷纷被风刃撕成了碎片。

    “让我看看她的情况。”

    凌孤泽正惊愕地看着这惊悚的一幕,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狼头猛得扭转,他下意识地就想攻击来人,但是很快他顿住了,因为他发觉对方居然是个夜,还是个纯夜——纯夜比阳可信。那一瞬间,这个念头在凌孤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于是他收敛了些许敌意,微微俯下身让对方能够到自己背上的落羽。落羽已经因重伤陷入了昏迷。

    来人自然是南宫清琁和莫叶。此时的南宫清琁没有谪仙般的宽袖长袍,虽然是长发,但是并没有夸张到一直垂到腰际,而是仅仅垂到了肩膀。

    即便只是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落羽的身体,也足以让南宫清琁的眸子一沉——落羽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

    “抱歉,我来晚了。”望着落羽,南宫清琁轻声道。

    “您…您是……?”凌孤泽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敬意。

    “南宫清琁,或者…也可以唤我‘兰昀清琁’,我是你家殿下的朋友。”南宫清琁淡淡地道。“

    “……殿下提起过您,您……”凌孤泽的眼睛微微一亮。

    “公子,”莫叶在这时一闪身回到南宫清琁身侧,不得已打断两人的谈话,“神族那边有一股很强的灵力波动,恐有人在冲击伪神境,并且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估计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我们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神族人见过您的脸,若是被撞见,将您的行踪告知了那边……而且月殿的情况很不妙,不能再拖下去了,属下请求留下断后,为您的离开争取时间。”

    “倘若你被认出,他们依旧会想到是我。”南宫清琁平静地说道。

    “……可是……”

    “我留下。”凌孤泽忽然开口,“我身上的契约是双契约主的,还连着那位修罗神殿下,我能勉强借用他有关时间的力量,可以造出你们还留在此地的假象。不必在意我,如果实在不行,我会引动空间之力遁走。”

    这人是个纯夜,他没有多余的感情关心与自己无关之人,现在会顾忌我只是因为我与殿下有关,而且方才救了殿下而已……凌孤泽心道,所以想让这人毫无顾虑地离开,尽快去救殿下,他只需给出一个合理的丢下他的理由便是,这人会听的。

    “……好,阁下保重,你若身死,神尉(yù)会怪我。”果然,南宫清琁看着他思索了片刻,同意了他的话,将落羽从狼背上抱下来,冲莫叶丢下一句“阿叶,我们先走”之后没有半点迟疑地转身离去。莫叶不放心地看了凌孤泽一眼,对于凌孤泽的提议,他并不赞同,但他留下也确实不行,他不能用自家公子的安危作赌。于是他也只得听从南宫清琁的命令,向着南宫清琁离开的方向飞掠而去。

    一个时辰后,天氵肃海城秘境。

    落羽被安置在了一个临时由水幻化而成的床榻之上,周身的月魇神力不断地向四周冲撞,攻击,但都被一个蓝色的水幕挡了回去,强行控制在了她的身体周围。

    “前辈,我该怎么办?”南宫清琁望着水幕之中的落羽,话却是对着刚刚赶到的老者说的。

    “……您与这小姑娘的力量虽然同为天启之力,但小姑娘身为夜之神祇,力量层次高于您的,想要将小姑娘的力量封印回去,凭您现在的力量,恐怕……”老者微微叹息着摇了摇头,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看了南宫清琁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和挣扎,欲言又止。

    “前辈想说什么?”南宫清琁望向他,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老者深吸一口气,忽得冲着南宫清琁跪拜了下去,微微抬高了音量,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夫,恳请兰昀殿下,成为海神!”

    “……”

    “公子不可!”莫叶闻言一惊,话脱口而出,“一旦接受海神传承,您……”

    南宫清琁忽得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对于老者的话,他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他只是十分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来:“为何?”

    “您现在这个反应,应当…已经知晓老夫想说什么了……”此情此景让老者不由得想起几百年前与这位年轻人的初见,那时他也曾想像现在这样跪过,可惜当时的这位年轻人没让他跪下去。他万万没想到,让这年轻人同意成为海神的机会,会是现在这副逼迫的局面,可他必须说,因为他很清楚,这恐怕是唯一的机会,天氵肃盼了几千年的,最合适的一位神明。

    “想救这小姑娘,您必须成为神尊境,成为真神,只有成为神尊境,您的力量才能与她成为同等层次,您才能将她失控的力量封印回去。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而现在离您最近的便是这海神神位。老夫,恳请兰昀殿下,成为海神!您已经停留在仙尊九段数千年,只要您接受海神传承,海洋之心定能助您突破到传说中的神尊境!”

    “……海神……”南宫清琁轻轻闭了闭眼,“我逃离那边,是因为我不喜欢那边,我不想成为龙神而永远被束缚在那边,那我现在若接受了海神传承,与接受龙神传承有何异?龙神会将我困在那边,海神,则会将我困在这边。我不讨厌这里,但我…终究不属于这里。成为海神,我又能对你们天氵肃有多少感情?我是个纯夜,虽然接受海神神位后定然会因为那净化之力的缘故将我一身的天启之力转化为元素之力,让我成为纯阳,让我可以成功成为海神,但我的性子不会变,我和纯夜不会有什么区别。前辈你当真觉得,天氵肃盼了几千年的,会是一个冷漠的神明么?”

    “老夫早已想清楚。”老者语气极为的坚决,“恳请兰昀殿下,成为海神。”

    “……”

    “前辈,”莫叶眉头紧蹙,不得不再次开口,“‘海神’是神境原的神位,公子身为虚空之域之人,根本不被允许接受你们这边的传承,今日一旦应下,虚空之域的那位审判之神冕下之后一定会介入,到时我家公子……”

    “好了,阿叶。”南宫清琁忽得再次开口,打断了莫叶尚未说完的话,“我…答应。”

    “……公子?!”莫叶猛得看向南宫清琁。

    “冕下那边…我会应付的,”南宫清琁垂眸道,“前辈说得对,神尉(yù)…不能再等了。”

    “……”

    “……!”老者亦是一惊,当即从地上站起身来。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不由得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您…您当真……?!”

    “嗯。”

    “您…咳咳…太好了……”老者又咳嗽了几声,想起一件事来,“殿下,您届时成为海神,一定会引发天地异象,到时这里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咳咳…小姑娘,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留在天氵肃。”

    “……可除了天氵肃,还能将月神殿下送去何处?”莫叶不由得脱口道。于他们而言,天氵肃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偌大的一个神境原,何人会愿意帮他们救月神?

    “……有一个人。”南宫清琁沉默了一下,说道,“他应该会帮这个忙的。”

    ……

    雪影。

    “落…你是……?”漠晨微微蹙眉,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过于好看且无处不透着神秘的少年。

    “南宫清琁,她的朋友。她曾说过,你是他的师兄。”南宫清琁言简意赅,“她的神力已经失控,我可以找到办法将她的神力封印回去,但我需要阁下的帮助。请帮我把她藏起来,至少在她自行苏醒之前,别让任何多余的人发现她。作为帮助的交换,我可以许给阁下一个人情,日后阁下可以用这个人情换我一次帮助,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你是个纯夜,我估且信你。”漠晨道,“人情就不必了,你也说了,我是她的师兄。”

    “那就当作,是我单方面决定欠了阁下这个人情罢了。”南宫清琁道,“阁下不必着急推脱,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用上的。”

    “……”

    “我去去便回,她便交给阁下了。再见面时,我应该就不是纯夜了。”南宫清琁最后看了落羽一眼,转身离去。

    再见面时,她为纯夜,他为纯阳。有些遗憾,他还没来得及明白“喜欢”是什么,便与她再无可能。他同神尉(yù)的缘分当真是浅。不过,算了……他必须要救她的,“朋友”这两个字于纯夜而言,比所有感情都更容易理解,也因此将“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

    只是但愿她醒来之时不要那么冲动,虽然她若当真那般,他大概率是拦不住的……在那之后,南宫清琁成功接任海神神位,在海洋之心的帮助下,从仙尊九段直接跳到了神尊五段,而后,这位新生的神明甚至来不及让天?人见他一面便匆匆离去。落羽失控的神力虽被成功封印回去,但神魂中“善”的一面早已在月魇神力和她自身意愿的影响下被分离了出去,形成了次神格,同时因为此前过度使用月魇神力对她的神魂损耗极大,沉睡三天后苏醒的落羽记忆极为混乱,只记得起那滔天的怒火与仇恨,于是不顾南宫清琁阻拦,返回神族,而后于神族腹地碰上了同样来者不善的暗夜帝君以及煜。

    彼时她已与暗夜帝君同为纯夜,皆奇异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与自己相似的情绪,于是,无须任何言语地,他们选择了联手。

    南宫清琁没能跟上落羽,因为他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人所拦。

    “按我所理解的,阳属的标准,作为‘朋友’,你做的似乎已经够多了。”橙白发色的男子语气轻松,平静,听不出什么旁的情绪,“之后的表现机会,让给那个叫‘煜’的小家伙如何?我觉得…他应该做什么都愿意,你说呢?兰昀…殿下?”

    “……冕下……”南宫清琁目光沉沉地盯着这人,好一会儿才道,“您在神境原……也就是说,光明圣主的陨落您没有阻止,暗夜帝君凭一己之力攻入神族腹地您同样没有阻止,还有,神尉(yù)……您都只是看着…?”

    “不,那时,我确实不在。”君羲染摇了摇头,“我是因为逸儿的死才来的神境原,虽然这一遭我早有预料……至于…你在意我是不是在看着宁儿他们将要犯下大错受到惩罚而故意不出手阻止…那我的建议是,让他们去。”

    “……?”

    “太过强烈的情绪若不加以纾解和发泄,时间长了是会形成执念的,太深的执念对夜而言可不是好事,毕竟若是一朝不慎被自身天启念力无限放大,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呢?此番我的小徒弟受的打击太大,神族这一遭,他早晚会去,拦不住的。”君羲染继续平静地说道,“以宁儿现在的实力,神族没有几个能与之抗横,何况他还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神族覆灭或许并非不可能,但倘若神族就此覆灭,落月那小家伙的情绪该找谁去发泄呢?寻仇的对象都没了。”

    “……”

    “而且宁儿不知当时的情况,此番对神族人必然是无差别的杀戮,但神族内乱之时,当真所有神族人都曾对逸儿抱有恶意么?落月那小家伙前去,说不定能保下一部分人。”君羲染的眸中带上了些许思索,“虽然小家伙的状态似乎不太对,但从神族内乱开始到她师尊陨落的这段记忆,她应当记得。”

    “……”

    “至于你,兰昀殿下,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当年强行离开虚空之域的举动我并未出手干预,但你身为虚空之域之人,却接任神境原的神位,这个,我不得不管。”那本灿金色的书出现在他身旁,飘浮在那里,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最后停在其中一页,君羲染继续说道,“随我回虚空之域是必然的,这个你应当清楚,我要说的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我剥夺你的神位,留在虚空之域,此后未经允许不得再入神境原。二便是…给我一样可以限制住你的东西,一样可以让我可以放心将你这个于这边而言的外来之人留在此地,不用担心你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的东西。”

    “……您想要什么?”

    “水有幻化万物的能力,和幻系有些类似,但又不太一样,以你的修为,应当能以海洋之心为基,为自己造出一个可以承载你神魂的水幻身,对么?”君羲道,“我要你的真身,而后,你便以我方才所言的那种方式留在此地。天道施加的限制皆是对夜之神祇的,阳属的传承者们修为、年龄尚浅,想达到那个境界还需漫长的时间积累,你,还真是个意外。所以,这也是在你身上施加的,另一种方式的限制,想维持你的水幻身,你便不能一次施展太多神力。不过,你的真身也不会一直留在我这里,你的天启之力转化为元素之力后,失控的可能变得很小,你又本为纯夜,对你,我比较放心。我会将你的真身藏于虚空之域某处,待你的惩罚结束之后,我会给你寻回它的机会,如何?”

    “……我似乎…只能答应。”南宫清琁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嗯,我很喜欢同纯夜说话,因为我不会听到无意义的发问。”君羲染轻轻一笑,“好了,快些吧,处理完你的事,我便该去神族了……”

    “……冕下曾说自己此番是因光明圣主之死而来,那是否已经去过一次神族了?若是…冕下可曾见过神尉(yù)的那只白狼?”南宫清琁道。

    “嗯……那只小白狼么?我倒确实是碰见了。彼时他被追杀得凄惨,我便顺手给了他一线生机,现在已经从神族的追杀中逃脱了。”君羲染没有否认,“只不过他同我说,他的主上日后大概率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达到需要去虚空之域接受神罚的程度,届时,他希望能替她担走一部分神罚。我么,比较好说话,同意了,而现在落月那小家伙的结果已成定局,所以那只小白狼,你不必替她找了,你找不到的。在他担走的那部分惩罚的受罚时间过去之前,‘命运’不会让他太好过,所有想帮他或者有可能帮他之人的命运轨迹在此期间皆不会与他的相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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