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陪同秋兮语游玩的一天很快过去,声称自己“没什么事”的南宫清琁回到行宫后便又不见了踪影,这让秋兮语非常郁闷。

    说实话,她觉得南宫清琁身上似乎有种很奇怪的违和感。他平时说话时总会显得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和风细雨,极为亲和,可当他不需要同旁人交流时,他身上便会不由自主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可以为了尽“地主之谊”放下其他事来陪她在天氵肃逛上一整天来秉承他所谓的待客之道,也可以在“陪她打发时间”这件事完成后,毫不迟疑地消失,去做他自己的事,行事作风透着与亲和完全相反的冷漠意味。

    白泽对此也似有所感,他给出的评价是……南宫清琁随和的时候像纯阳,冷漠的时候……像纯夜。

    南宫清琁立在他书房的书架前,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莫叶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南宫清琁,并无其他动作。

    忽然,南宫清琁翻书的手轻轻一顿,这么久以来,他的眸子中第一次泛起了平静与笑意之外的情绪,那是一抹有些意外和讶异的神色。

    “……殿下?”察觉到南宫清琁的异样,莫叶立刻出声询问。

    “还真是……难得。我本以为她现在也不太想看见我的……”南宫清琁眼眸微垂,轻声道,“不过也是,还是他更擅长惹她生气。”

    “……是…那位吗?”莫叶听出南宫清琁话中的意味,神色中也少见地带上了一抹慎重。

    “不是自己来的……你说,她真的会进来吗?”

    “……”莫叶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

    片刻后,海神行宫外。

    “……你若要进城,无人会拦,为何要偷偷溜进来?”落羽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面前的行宫,问道。自从入了天氵肃海城之后,本就不怎么说话的落羽变得愈发沉默起来,这是她进城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外来人进入天氵肃海城是需要核查身份的,我要是正常进城,岂不是整个天氵肃以及其他几个大族都会知道我来天氵肃了嘛,”梓漓撇了撇嘴,“海神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让人知道他回了天氵肃,可我来天氵肃,通常都是因为他回了天氵肃,毕竟整个天氵肃我父皇最信任的人不是天氵肃女皇,而是海神哥哥,海神哥哥不回来,我父皇不可能放心让我来天氵肃玩的……哎?姐姐?”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望”着行宫的落羽薄唇忽得轻轻抿了一下,然后好像放弃了什么似的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显然是想离开这里。梓漓不明白她为什么刚来就想走,几天下来,她一直以为这个姐姐之所以愿意陪她来天氵肃,是因为她自己其实也想来的。

    “到了天氵肃便是我的客人,这位小姐为何这般急着离开?”一个温和得宛若春风抚过的好听声音忽得响起,声音不大,却也成功让想要离开的落羽顿在了原地。

    “……”落羽的表情在这一瞬间隐隐透出些许复杂来。

    “哎?海神哥哥!”梓漓闻声立刻回头,见是南宫清琁,立刻兴奋地冲过去抱住了他。

    她的个头太小,只勉强到南宫清琁的胸口,这样一看更像小孩子了。

    “小梓漓是不是又没听你父皇的话,偷偷跑到我这儿来玩了?”南宫清琁抬手摸了摸梓漓的小脑袋,温声道。

    “……哪…哪有几个月把人闷在族里的道理……”梓漓有些底气不足地小声道。

    “那是为你好,梓漓,”南宫清琁轻轻叹了口气,“夜之神祇的回归,让阳属各大种族心烦意乱、担惊受怕,再加上此前一个月的宵禁,中心区域现在人心惶惶,乱得很,你修为太弱,并不适合此时在中心区域乱晃,何况……现今你还可能遇到夜。阳夜再怎么看似和平,终究还是隔着仇的,身为纯阳的你,很难和他们和睦相处。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纯夜和极少数阳偏夜或夜偏阳那般,不那么在意阳夜之间的身份的。”何况那样的夜偏阳,大多修为极高。

    “……哦…”梓漓低着头应了一声。但很快,她抬起头来,看看南宫清琁又看看落羽,愈发觉得两人般配起来,于是她果断道,“海神哥哥!”

    “……?”

    只见梓漓一闪身到了落羽身后,将她向着南宫清琁的方向轻轻一推,煞有介事地说道:“海神哥哥,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漂亮姐姐,你和她好好聊!而且放心,我绝对不在这当电灯泡!”说着,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一旁被她的举动惊到的莫叶,一下就顺走那挂在他腰间的,刻着一个斗大的“莫”字的腰牌,然后沿着走廊,飞快地跑路了。她一边跑,一边冲莫叶晃了晃手里的腰牌并喊道:“莫叶哥哥!腰牌我先拿走啦!有本事来拿啊!”

    落羽:“……”

    南宫清琁:“……”

    莫叶:“……”

    “拿回来”于他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位是天氵肃同盟绿然族的小公主,是小祖宗,不能打也不能骂,得供着。

    “……她…一直都如此吗……?”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最不应当先开口的落羽。

    “纯真,无邪,天真得可爱,很难得,不是吗?”南宫清琁淡淡一笑,手中折扇轻轻摇着,好看的眉眼轻轻一弯,深邃的海蓝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落羽,其间隐藏着看不清的情绪,“她父皇,应当费了不少心思。”

    “……”

    “现在,就剩我们了,如何,要去我的书房坐坐吗?”南宫清琁轻笑道。

    莫叶:“……”他还在啊……!

    “……”落羽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一下头。

    莫叶再次:“……”您这答应得也太快了,方才刚来就想走的人究竟是谁?

    两人先后进了书房,落羽寻了把椅子坐下,南宫清琁则选择坐在了她的另一侧,两人之间,隔了个桌子。

    落羽似乎是在思考应当怎么开口,而她不说话,南宫清琁也不着急,单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莫叶消失了片刻,很快带回两个杯子和一壶茶,他摆好杯子刚想给落羽斟茶,结果一只修长的手忽得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拿走了他手中的茶壶,莫叶立刻就是一愣。

    手的主人提着茶壶,很自然地亲自斟满一杯茶,推到落羽面前,笑得温文尔雅:“请慢用,尊贵的……月神殿下。你的到来,让小神的行宫蓬荜生辉。”

    “……”落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旋即透出一股子无措来。

    莫叶:“……”殿下!你清醒一点!

    莫叶发现,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无语了很多次了。

    月神,落月念羽。本名,神落羽。

    “你……所以白泽,你还是给治了是吗……”僵了一会儿,落羽低低地问道:“……你在天氵肃多待一天,难道是为了等吾……?”

    “……所以,月神殿下,你肯来天氵肃,果然是算着时辰来的吗?”南宫清琁轻轻挑了一下眉,“你是真的很相信,我在天氵肃一刻也不想多待。”

    “…吾……”落羽一时语塞。

    莫叶:“……”

    他想了想,默默地退了出去。

    “…是……那个焰阳族的少族长还没醒吗……?”落羽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对,他还没醒。他不醒,我冒然离开天氵肃也不合适,所以,比原定的三个月待得要长了些。”南宫清琁无奈地道,“大概是某人的月之霜华中附带的入梦之效太强了的缘故。”

    “……那本来是……”

    “本来是给漠晨君的。毕竟‘影神殿下被月神所伤,深陷梦魇,不过数月便凭借自己的意志强行挣脱’,实为一庄美谈,但你违抗了天道的旨意,没有同他们打,既然没有月神的介入,他再深陷梦魇昏迷不醒便着实有些不大妥当,可惜你来不及再凝聚出一株足以治愈天启之念造成的伤的月之霜华了。夜泽暝黎这个人……不好定义,忘煜兄绝对不会尽全力,但夜泽暝黎又绝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为了确保漠晨君不受致命伤,忘煜兄明知会被罚,还是去了战场,把你的月之霜华暗中交给了漠晨君。夜泽暝黎最后的目标变成了炎琰也是意料之中。”南宫清琁声音淡淡地,“只是漠晨君的行事风格有时更像纯夜,他不治自己的伤,反而让我用你的月之霜华去救炎琰,以此,让我答应他去治白泽的旧伤……算了,谁让我欠他个人情呢?”

    “……”

    “所以……你到绿然族,是去做什么呢?”南宫清琁话音一转,忽然道。

    “……?吾…没……”落羽顿时又是一僵。

    “梓漓虽然生□□玩,但很多时候,她还是听话的,此番如果最终无人陪同,那她大概率不会离开绿然的领地,但她还是来了我这里,所以……她只能是在绿然境内遇到你的。”

    “吾……替一位救过吾的医师,送还遗物而已。”片刻的沉默之后,落羽终于开了口,“之前有事在身,之后又被帝君召回永夜……现在才寻到机会。”

    “梓漓,是怎么碰到你的?”

    “……她把传送阵画成了寻灵阵……吾……”

    “你若什么都没做,寻灵阵如何检测得到你?你是不是,又设了道结界,然后自己把自己困进梦魇里去了?”南宫清琁缓缓说道。

    “……”

    “梓漓的寻灵阵来得很是碰巧,将你从梦魇中弄醒,念情想让你醒,所以在梓漓的寻灵阵起作用时便替你暂时撤掉了结界,可……如若没有梓漓的这个意外,这一次,你又想睡多久?”南宫清琁目光微沉,似乎是有些生气了,而他“念情”两个字一出,落羽发冠上嵌着的那颗浅紫色水晶便飞快地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在回应。

    “你当年一时冲动灭了神族,被天道叫去虚空之域接受神罚,如今刚刚回归,看起来并不是很长记性,依旧致力于折腾你自己……”南宫清琁又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他又连你的责一起,一并担了?

    “……第二次了。吾……到底该拿他怎么办……”落羽没有否认,轻声道,手死死地握着她的箫。

    “不要生气,不要对你自己生气,你现在的情绪不可以有太大波动,一旦有了……问题会很严重。”南宫清琁目光沉沉地说道,“而且他替你担责,又不是想看到你因此在这里自己折腾自己。”

    “……”

    “不过…寻灵阵虽脱身于传送阵,但画法到底还要更复杂些,画错……恐怕不太可能。”南宫清琁沉吟着说道,“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个阵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有人要害她吗…?”落羽轻轻地问道。

    “谁知道呢……阳属行事,总有些人会自然而然地从自己的利益出发,那些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做出什么都不为过,生命之神的传承资格被一个这么弱小的小姑娘获得,绿然灵植族的某些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终究不大甘心,”南宫清琁继续道,“梓漓的处境和我大概差不多,不过梓漓是因为年龄尚小,但我在那些人眼里,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瓶,他们觉得我……不配当海神。嗯,虽然小梓漓这一次很幸运,遇到的是你,但我还是应当……提醒绿然皇一下。”

    “……”

    “你突然反悔,违逆天诏,应当是因为秋兮公主的介入,你……认识她?”

    “吾两年前初回神境原,在她那待了两三个月,之后才遇到那位医师……”

    “你是被秋兮公主救了?忘煜兄……呵,这还真是巧。”南宫清琁忽得感叹道。

    “……什么?”

    “……没什么,不过那位医师竟能让你去送还遗物,她的死,应当和你有些关系,是你曾经救过的人么?”南宫清琁继续道,“对于那些治不好的绝症,曾经的你会选择留一丝圣愈之力在那些人体内,毕竟那时你的圣愈之力没有那么强,所以天道对你限制并没有那么大,只需记得告诉得了你这丝圣愈之力的人今后别再来找你,别再靠近你便是。因为这人若是待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他身体里的那丝属于你的圣愈之力便会渐渐回到你体内,你若不能及时发觉,那这个人将无法再被轻易救治,除非……选择与你,与神明‘等价交换’。”

    “……吾明明告诉过她这件事…可她还是……”落羽的脸色又苍白了些,她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非要救吾,她明知道靠近吾太久,她自己就会死……而且吾明明可以救她的,即便她不愿意交换,吾一样可以救她,无非就是再受一次神罚而已,吾根本不在意那个……可她为什么又拒绝了吾?阳……不该如此。”

    “总有例外。漠晨君,秋兮公主,白泽,还有梓漓,等等。不可否认,这样的意外之人,很值得惊喜。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意外之人的存在,才让我们对阳属无数次的失望之后,还能相信他们并非全都不值得去关注,不是么?”

    “……”

    “好了,不说这些了。”南宫清琁抬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炎少族长其实对月之霜华中蕴含的圣愈之力吸收得很慢,不醒倒也正好,但大概也就这几天了,我会让阿叶留意一下的。女皇送了我一个庭院,还算安静,你可以先去那里。告诉阿叶,让他带你去。”

    “……嗯。”落羽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走出书房,南宫清琁则转身走向书架的方向,又一次没入了先前的那个‘水镜’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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