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中心区域。
秋兮语和白泽从朔月出来，经中心区域想先回一趟雪影，途经一处时，因觉得有些异常而从空中落下察看。
“奇怪……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些？明明不是多偏僻的地方，时辰也没有多晚，可这里居然一个人也看不到……”秋兮语东瞧瞧，西望望，有些纳闷地说道。
“很不对劲，小心些。”白泽警惕地看着四周。
“哎？那个是……？”终于，秋兮语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对方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看清那身影的瞬间，秋兮语的眼睛顿时一亮，“是落落！落落——！”
“……”被呼喊声打断了思路，落羽没什么表情地偏头“看”了白泽和秋兮语所在的方向一眼，没过几秒便又转了回去。
秋兮语：“……”呜……落落不理我……
白泽则是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因为他即便离得这么远，也依旧从落羽身上感受到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这是那个柔弱的医师会拥有的吗？白泽拧了一下眉。
然而忽然，落羽又一次望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不对，来不及多想，白泽冲秋兮语低喝一声“后面，躲开！”后自己也立刻闪身跳离原地。
秋兮语的反应还算快，就在两人刚刚做出闪避动作的下一秒，一团黑雾乍现，猛得砸在了两人先前站立的位置上，砸出了一个几米宽的大坑，黑雾间蕴含着的能量似乎要将周遭的一切生命都吞噬掉。
这一下落了空，黑雾顿了一下，然后飘回了半空，其间似有两点红光闪动。它恶狠狠地“瞪”着白泽和秋兮语：“又是你们！你们又来坏我的事！”
“我记得你！你是上次袭击我和清琁公子的人！这一次你又要对落落动手不成？！”秋兮语冲着那黑雾道。
白泽再次拧了一下眉——秋兮语说过，当时听南宫清琁的意思，那会儿的黑雾只有仙主境，但现在的这团黑雾看气息却显然已是仙皇三阶。上一次是灵魂分身，这一次呢？
他和秋兮语都不过仙主境初期，对上仙皇三阶根本没什么胜算，可这黑雾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莫非……白泽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落羽，而后很快收回了视线——不……应该不可能……这位医师看上去体弱多病的，怎么也不像能打的样子，除非这苍白的脸色和柔弱的性子都是装的，亦或者，她确实是体弱多病，但她不是阳，而是……夜。
夜属的实力强弱向来与身体素质不对等，甚至于，对于纯夜和大部分夜偏阳而言，实力越强，身体素质就要越差。
“我没听错吧？‘落落’？你面前的这位，自当年那件事之后，可是尤为不喜欢听见这个‘落’字，”那黑雾忽得阴恻恻地说道，“你……不怕她生气么？”
“……？”秋兮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偏头看向落羽——落落之前好像确实有强调她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羽”，但是好像也没有多坚持于纠正她的称呼啊……？
果然，落羽沉吟了片刻，并未如那黑雾所言般流露出丝毫不高兴的情绪，反而问出了一个同现在的情况似乎没什么关系的问题：“它伤了南宫？”
秋兮语，白泽：“……？”
黑雾：“……？！”
“没有！我没有伤到他！被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姑娘拦住了！”不知为何，那黑雾居然有些紧绷起来，解释的话脱口而出。
“你说你是奉‘那位’的命令来捉我，不是本体前来可以说是你对自己的灵魂分身很有自信，觉得用它来对付此刻枷锁负身的我绰绰有余，可偏偏，你又在畏惧惹怒我，从而导致这具灵魂分身可能会回不去……怎么，你见过我生气时的样子？”落羽淡淡地问道。
秋兮语：“……？”嗯？落落的自称怎么不用“吾”了？而且，什么枷锁负身，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然……自然是见过，真是不想再见识第二次了……”黑雾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往后飘了些许。
“回去吧，这一次你不可能带走我。你既没伤南宫，我便不同你多做纠缠，下一次还是让你的本体来吧……若你当真是想着完成‘那位’给的任务，而不是有别的心思的话。”
“……”闻言，那黑雾明显是不太甘心，可片刻后，它居然真的选择了放弃，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秋兮语，白泽：“……？？？”这就……走了？
白泽的目光落回落羽身上，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这位医师，究竟是什么人？
“落落！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暂时把所有的疑问抛到一边，秋兮语绕着落羽转来转去，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看落羽方才与那人对峙的架势，显然在她和白泽来之前就已经与那黑雾打过照面了，那该不会已经动过一次手了吧？
“……”似乎是隔着那道白绫打量了秋兮语半响，落羽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秋兮语抓着的那只手，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道，“无事，不必担心。幻族当年既有能力让阳属到了不找由头灭了它就寝食难安的地步，高阶幻术自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过，还是要感谢一下两位来得及时，没让那个人真的将我带走。”
秋兮语，白泽：“……？”他们干嘛了吗？
“我本就与他僵持不下，此时再突然多了你们两个变数，他自然会觉得自己带不走我了。”似乎是见两人有些迷茫，落羽居然又好心地解释道，“若是被我控住再挨一下你们两个的攻击，总归是不太好受的，他那分身连着本体的灵识，他不敢轻易舍弃。”
秋兮语，白泽：“……”好像很有道理。
“司空小姐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人么？为何要抓你？”白泽问道，“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么？不清楚。至于……我是谁，阁下觉得能从我这里得到真实的答案么？”落羽淡淡反问。
“……司空小姐说的是，是在下唐突了。”白泽没有多坚持，只是他始终觉得面前的落羽同上一次见面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她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她此前不曾有过的凌厉气场，而且……她的性子，是不是变了？之前她说话的语调是这个样子么？
“看方向，你们是从朔月来的？”落羽忽然问道。
“啊？对，我们……替清琁公子去查些事情。”秋兮语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对落羽隐瞒的必要，“上一次袭击我们的人其实是两个，而另一个，我们怀疑是那位翎月狼族的朔月老祖，凌孤皓翊……”
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落羽发冠上的浅紫色水晶飞快地闪烁了一下，落羽也忽得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头，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是头疼。
“……落落？！你怎么了……？”
“……离我远点。”落羽声音微冷，阻止了想要来扶她的秋兮语的靠近。她微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来，声音较之方才似乎放轻了些，“……为什么……会想到他？”
“……是…是这样的……”犹疑着落羽是不是真的没事的秋兮语将袭击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若是他的话……那袭击帝君的人或许……难怪……但是，不可能……”落羽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着什么，秋兮语和白泽都没能听清。
“落落，你的灵力好像很不稳定，要不，我给你输点灵力……”秋兮语把一点点灵力汇聚于双手托起来给落羽看，本意是想说一句“我的灵力很温和，不会和你的产生排斥”，结果还没等她说完，落羽周身的“灵力”波动忽然愈发不稳定起来。她盯着秋兮语，似乎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是……师尊的气息，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
“……啊？什么？”秋兮语一愣，没听懂落羽在说什么。
“……不，算了，应当同现在的事没什么关系，等以后有机会再……”落羽轻轻摇了一下头，放弃了探究这个问题，过了片刻，她又问道，“你们……是要去哪儿？”
“……哦，我们想先回一趟雪影，天氵肃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想回去告诉我哥一声。落落，你……是要回朔月吗？”
“……不，会吓到他们。”
秋兮语，白泽：“……？”
“……吾没事，不必担心。”落羽微微行了个礼，轻声道，“就此分别吧，有缘，自会再次相遇。”
“……好的！落落保重！”落落的自称怎么又变回“吾”了？秋兮语纳闷地想道。
“……”奇怪，她的语调怎么好像又变回之前的样子了，难道方才是我的错觉？白泽也陷入了沉思。
同秋兮语签订了契约之后，他的直觉似乎也有所提升，只不过秋兮语的直觉显然同寻常人的不太一样。
半炷香后。
已经走出去很远了的落羽在一棵树旁缓缓蹲下，双手抱住了头，显然是头依旧在疼。
过了片刻，她发冠上的那颗浅紫色水晶闪烁了两下，脑海中，另一个意识开始同她对话。
「这点疼痛，比不上虚空之域那几千年神罚的千万分之一，本座不是很在意，做什么非要换回来？」
“……是因吾的神魂不稳，稍微有些情绪波动便会引起的头疼……理应吾自己来承受。”
「固执。当年本座将你这代表着“善良”“软弱”部分的神魂分出去之前，似乎并没有这种性情。」
“……那虚空之域那几千年的神罚，你为何要全担走？”
「怕你支撑不住，又重新与本座融合罢了。何况人是本座杀的，神族是本座帮着帝君灭的，这罚，自然罚的也该是本座。」
“……”
「……哼，要去哪儿？」
“……去天氵肃吧，找一下南宫。”
「把身体还给本座吧，你这样又赶不了路。」
“……嗯。”
……
入夜，中心区域某处。
坚持离开天氵肃的夜泽暝黎同样受到了攻击，对方的目的似乎也只是想把他带走。
作为唯二的身体素质不那么差的夜之神祇中能打的那一位，暝黎当然没选择跟他们比谁跑得快，而是毫不犹豫地反攻了回去。
但他的对手是四个纯阳，没有他那种不能打持久战的缺陷。暝黎很清楚，此战他不可以拖太久，但对方显然是想拖到他放弃。
“敢在这个时辰来围攻本殿，虚空之域之人，当真狂妄。”挥镰先后撞开四人的武器，暝黎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被对面的灵力震伤后溢出的血迹，笑道。
“……为何同情报说的不一样？！你一个夜，不该有这么强的反抗意愿才对！”暝黎的笑让那几人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其中一人有些惊慌地说道。
“呵……对于幽宁前辈那种性情没有被天启之力影响着向着纯夜靠拢的高境界夜偏阳而言自然是那样，可你觉得，本殿像么？”暝黎轻笑一声，周身的气场不减反增，此刻的他显得邪肆又张扬。
“难道你……？！不，不可能，天道怎么会允许你……”
“本殿的性情早已走偏，执念也早已被自身的天启念力无限放大，只不过也碰巧因为本殿是夜之神祇，所以看上去不那么疯而已。”暝黎虽是笑着，可是笑容并未达眼底，“本殿这一生，只执着过两个人，本殿的父帝，还有……可现在，你们那边的人，伤了本殿的父帝！”
“……不，等等，那位大人没有……！”强烈的危机感充斥在那几人心中，有一人当即惊呼道。可惜，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暝黎打断了。
“本殿，是死神，招惹死神之前，麻烦做好被索命的准备。”暝黎的手指轻抚长镰镰刃的侧面，自刃尾轻轻划至刃尖，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眼神却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很抱歉，今夜，几位大概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你疯了？！我们可是虚空之域的人，我们的名字根本不在你的天命书上，你根本没有权利……”
“这是本殿最后一点神力了……呵，天启，亡灵天煞。”没有听他说话，伴随着暝黎的话音落下，巨大的黑色骷髅虚影出现在其身后。只见那长镰举起又斩下，那几人到死都没能想明白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的夜泽暝黎还能这么强。
“……啧。”危机终于解除，暝黎长镰支地，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给了它，他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襟，那里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其间的剑伤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对付四个修为不比身负枷锁之后的他弱上多少的人，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免不了要被伤到，而这道剑伤砍得极深，几乎隐隐能看得见骨头。
夜属的自愈能力几乎没有，若非夜泽暝黎是夜之神祇，真正的夜之神祇，这一下恐怕能要了他的命。
“……看起来……那位的手下，心有些不合啊……”暝黎强忍着疼痛，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语道，“夜的气息收不住了，这会儿就算是个仙级之下的阳也能轻易伤到我了……我没有力气了……”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第一个发现他的阳属不会对他喊打喊杀了……不过对于这个，他恐怕不能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全部的运气都用去遇见星漠了，其余时候，运气一向不怎么样……算了，就算是那样也没什么办法，捅他两剑也死不了，就是疼了些……
挣扎着走到一棵树旁缓缓坐下，他等待着命运给他安排的剧本。
若是先发现他的是星漠就好了……不过她现在应该也遇到了袭击，没空管他吧……跟生命之源的持有者待在植被环绕的绿然……应当……不会有事的……
……
“……夜泽暝黎？”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恍惚间，他听到有人语气惊讶且警惕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认识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暝黎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时，他微微怔了一下，旋即有些无奈地轻声道，“……看来我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