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光线就显得正常很多，没有艺术感，没有花哨的照明设备，正正经经地几个LED灯管明晃晃地亮着。
江玧坐在沙发上，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画就这么放着有没有人骂，也一点不关心这幅画最后能不能卖出去，反而从容地用顾烬办公室里的茶具给自己泡了一杯别人孝敬顾烬的明前龙井。
再放放都成陈茶了，江玧在嫌弃顾烬浪费的同时自己也没细致到哪里去，最后从茶壶中倒出的茶水一滴不漏地倒进了一个保温杯里。
这样喝比较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玧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敲门声才响起。
许子介被江琪拖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保持一定距离的顾烬。
“太难了，这货身边老有人围着，顾叔叔致辞的时候很多灯关了我们才敢下手。”江琪揉着脖子大咧咧往江玧身边一坐拿着保温杯的水就开始喝。
“哎！烫！”江玧想拦没拦住，看着江琪扭头把一口水全吐到了许子介身上。
江琪这个技能把许子介打出了一个僵直，整个人愣了好几秒，然后才从桌上抽了好几张纸擦自己的脸。
“你们明明有求于我，就这么招待我？”
好在是茶水，许子介的深色西装上也看不出什么，他拾掇完自己找了另一侧沙发坐下。
顾烬从进门起就靠在出办公室唯一的门上，也不知道是防止许子介走，还是只是想跟他保持距离。
江玧听了许子介的话笑了一下，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我们不请你，你也会来的，我猜如果我们不找你的话，这个酒会结束你也会直接去我家。”
许子介听到这里挑了一下眉，眼睛看着江玧那根手指。
江玧不急不慢地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不是我们有求于你。让我继续猜猜，你跟顾家最近的生意往来，应该出了点问题吧。”
顾烬听到这里愣了一下，看了眼江玧。
许子介笑着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声音不大，但是也激荡心神：“江玧，你为了萧呈还有本事抬出顾家？顾烬在顾家都说不上话，你们两个哪来这种资本？”
江玧眼睛一直盯着许子介，眼神也不怵：“你猜我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呢？”
许子介也不笑了，看着江玧，大概看了有半分钟才开口：“所以江玧，以前我就挺讨厌你的，看着啥也不管，但是聪明起来真让人烦。”
江玧举起另一边晾好的茶水，抬起来敬许子介：“谢谢你的讨厌，荣幸之至。”
许子介干脆放弃了，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我之前调查了一下萧呈，查出来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所以前不久我就去找了一下她。”
江琪之前只是觉得江玧猜测许子介找萧呈这事是他瞎猜的，现在听许子介一讲没想到是真的，当即有点坐不住就想起身，江玧抬手一巴掌把他拍安静了，扭过头对着许子介：“你继续说。”
“外面那幅画是苏琴的，那么看来你们已经知道萧呈是苏琴的女儿了，那么萧呈的父亲其实很好查，二十多年前，苏琴嫁给了当时本市有名的富二代萧郑国，苏琴也出名了，萧郑国的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八年前萧郑国因为非法集资入狱，苏琴没过多久开车带着萧呈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苏琴半身瘫痪，萧呈也听不见了。”说到这里，许子介还指了指自己耳朵。
“三年前苏琴过世，萧呈继承了苏琴一大笔保险赔偿金，本来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听说是苏琴的父亲，也就是萧呈的外公拿着保单什么的来找萧呈然后给她的。”许子介讲完这些，喝了口水，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江玧：“其实这些，你们真想查也查得到。”
“不过这些构不成你专门去找萧呈的理由。”江玧开口说道。
“是，吸引我的不是这些，而是另一个消息，没有证据，只有传言……当年萧郑国的逮捕令下来后东躲西藏了一阵，甚至都安排好了偷渡出国的计划，最后是13岁的萧呈给警方打电话请人来抓她爸的。”
许子介说完还邪魅一笑，笑得江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后来还听说苏琴在萧郑国入狱后曾一度想拉着萧呈去死，开过煤气，拉着去跳海，最后在高速公路上那一撞才再也没有劲儿折腾了。U盘里有些是当年留下的部分书面文件，有些也是道听途说的证词，你们可以挑着看。”
许子介兴奋地瞅着在座每一位的表情，他甚至都没漏掉顾烬，哪怕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但每个人都对萧呈的故事展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所以每个人的表情在许子介看来精彩纷呈。
江玧没有许子介的闲情逸致，他突然觉得萧呈在生活里那些难以理解的行为都有了解释，他不知道该心疼萧呈的经历还是该开心她已经把很多事熬过去了，他的震惊只有一瞬，剩下的全是心疼。
很想抱抱萧呈。
“你……还是没有说你找萧呈干嘛去了。”江琪问道。
“我啊……”许子介把尾音拉的很长，就像叹了一口气。“首先肯定是去证实传言的真假了，不过抛开假的太明显的，其他果然都是真的，也就是我刚才说的。”
说完许子介又把眼神瞟向了顾烬，刚才许子介为了观察顾烬表情才看了一眼，顾烬没有注意到，但这一刻两人的眼神碰上，却也没分开。
“其实我那天去只是为了问萧呈一个问题……伤害了挚爱的人，你是怎么原谅自己的。”说着许子介从顾烬那里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江玧：“她说，原谅不了，一辈子都原谅不了。”
顾烬看着许子介说：“别做梦了，你跟萧呈干的是同级别的事情吗？”
许子介笑了笑，没接话。
江玧问许子介：“萧呈去哪儿了？”
“那天我走后还是有点关心她的情况的，上回在他们学校的时候我就看萧呈遇到突发状态有点不对劲，所以这回我派人一直跟着，毕竟她要出事我怕你们拆了我。萧呈人现在在城南监狱，她爸关在那里。”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长达几分钟的寂静，屋外的音乐和觥筹交错的声音和屋内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好，你可以走了。”江玧下了逐客令。
“怎么？过河拆桥啊？”许子介装着一脸不爽。
“怎么？茶水澡洗上瘾了啊。”江琪说着就要再喝一口。
许子介走后，顾烬也坐到了沙发上，江琪很想开口说什么，但都被顾烬用眼神拦下了。江玧继续往保温杯里蓄水，动作不急不慢的，仿佛刚才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咱们要去找她吗？”江琪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去，她跟她爸见面，马上过年了，都是正常的事情，找她干嘛。”江玧喝着茶皱了下眉：“顾烬，你也太暴殄天物了，这么好的茶，愣是被你放陈了。”
“你喜欢就拿走。”顾烬摆了摆手。
“不喜欢，”说着江玧又抿了一口：“我只喜欢红茶。”
“……”顾烬都被江玧整的没脾气了。“肖婉有把柄为什么不明说啊。”
江玧笑着说：“你大嫂你不知道？其实肖婉也觉得不是什么大把柄，威胁不到人，也就只能透露点东西让咱们借题发挥。肖婉既然说他戏多，那证明许子介确实没少作，但是顾大哥也没让他捞到什么好果子吃。谁知道许子介脑子里想到什么了呢，随便诈一诈他罢了，他本来横竖都要告诉我们实情的。”
“……”
“我就是纯粹看不惯他那副‘快来求我’的表情。就像后面说顾家要对他施加压力一个道理，他感觉上很笃定地说顾家不会为了这点破事难为他，但我稍微诈他一下他就怂了。”江玧叹了口气：“哎，吓唬人嘛，他要不是有中二病，我也不想用这么中二的方法对付他。”
顾烬听完凑到江琪耳边说：“所以我有时候挺怕你哥的。”
江琪点头：“我也是。”
“走吧，你一个画廊老板老在这儿躲着不好，我们一起出去。”
“哥，那萧呈的事我们真的不管了啊。”
“不管了，萧呈反正有许子介盯着，出了事让他提头来见。”最后江玧目光投向门口，好像期待某人就这么推门而入：“我们就在家等她回来。”
三个人从办公室出来也依旧百无聊赖，身为画廊老板的顾烬也没有什么人跟他社交，大家都清楚真正的东家是谁，所以都围着正经能说话的去了。
萧呈设计的小酒桌台是感应的，只有桌面上有压力承重圆桌顶上的灯就会亮起，不影响人们的社交需求。但她估计也没想到，江玧江琪还有顾烬三个人都撑在桌面上大眼瞪小眼，上面还打着一束光的场景真的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
“哥哥们，不饿吗？”江琪先开口了。
“饿!”两位哥哥异口同声。
“那为什么没人去拿吃的!听说顾大哥下血本了，请的厨子做饭都可好吃了。”
“切，哪有什么下血本，只不过请了不同酒店的几名大厨而已，不费钱只费事。”顾烬说着还白了一个眼：“还不是肖婉喜欢。”
“一骑红尘妃子笑罢了，顾老板大度点。”
这声音温温柔柔地从三人的后方飘来，热情中还透着点清冷。
江琪听到这声音汗毛都起来了，下意识回头就打招呼：“许老师……您来啦。”
许夏一点没有老师架子，拍了拍江琪的头：“看来身体养好了，活蹦乱跳的。”
江玧看到许夏对江琪亲昵的动作有些不爽，也可能因为上回在酒吧点菜似的点鸳鸯谱，让江玧觉得许夏整个人都透露着不靠谱的感觉。
“果然是许老师，刚才我在宾客名单里还以为看到同名同姓的。”
听到江玧的话，许夏挑了下眉，他不知道为什么江玧的话里透着股对自己的戒备。
许夏笑盈盈地举起酒杯：“我一个从事艺术行业的大学老师，受邀很奇怪吗？”
顾烬心说，当然奇怪，你从事艺术行业大学老师海了去了，我家也不是谁都请啊。
许夏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也没信，笑意更深了：“主要还是因为我是许子介堂哥吧，所以子介帮我要张请柬还是很容易的。”
哦，现在妖孽基因对上了。
许夏，许子介堂哥，江琪和萧呈的大学老师。
“我饿了，我去找吃的。”顾烬直接遁了。
江琪怕所有老师，所以也跟在顾烬屁股后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