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萨在观察坐在餐桌前面的丽塔和诺亚。
一人一恶魔在讨论着恶魔体内的魔力因子是如何循环的问题，他瘫在沙发里听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差点没给这种枯燥深奥的学术用语听睡着。
……光听对话完全听不出来这个家伙是恶魔。
难道现在的恶魔都是这样样子了吗？
倒吊着在记录什么的亚尔维斯注意到罗萨的目光，冷眼瞥了过来，目光冰冷的如同今早发现浴室被罗萨打开水龙头泡衣服忘记关掉发水灾时的那样。
大清早被从睡梦中拖起来打扫残局和洗衣服的罗萨不以为意的打了哈欠，对亚尔维斯笑道，“我想买点东西。”
“什么？”
“衣服、配饰、化妆用品，还有做假脸的东西。”罗萨抱怨道，“再不让我活动一下，我之前练出来的身手都要生锈了。”
亚尔维斯打量着罗萨脸上的都要起褶的皮，合上了手里的本子。
“……好吧。”
罗萨看见他轻盈的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落在了地板上，上前去与丽塔诺亚对话。
罗萨盯着天花板，思考着如果是自己应该怎么落地才能这样悄然无声。
身后亚尔维斯在说，“这次我回去听陛下口吻是很满意丽塔小姐你的工作进度，陛下有意要按照原合约进行下去，下一笔资金丽塔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领？”
“……”丽塔显然没想好自己应该安排什么时候去领钱，正在思考之际又听到亚尔维斯继续道，“以及我按照我们处理这批千万金币的速度计算了一下，下一笔三千万到账的话，我觉得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十个月之内是解决不了的。”
“……哦。”丽塔陷入了苦恼，“你们魔界交易真的没有纸钞吗？”
“纸钞变动太快并不适合魔界的时间节奏，况且妖精联盟的家伙们还在有意识控制金币在现在世界的影响力，显然金币是最适合的选择。”
亚尔维斯的这段话涉及到历史相关问题对罗萨有些难以理解。
但是有件事他倒是很清楚。
他也凑了过去探出脑袋来，“你是要洗/钱吧？”
丽塔将目光投过来。
“……对，没错。”
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需要求我了。
罗萨得意的勾起了嘴角，暗示道，“怎么说？”
丽塔沉默的思考了两秒，“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诺亚靠在椅背上听着对话，漫不经心的手指敲着桌面，他没有看过来。
但罗萨感觉到了亚尔维斯近距离的目光。
这对主仆真是相当令人讨厌。
罗萨收回耍贱的心情，自感无趣的站直身来，“……也没什么想要的啦，你说过你会帮我，那我就替你解决了这件事吧。”
“谢谢。”
他想听的那句感谢还是从丽塔口中说了出来，这下倒是罗萨有些别扭了。
丽塔站起身来。
“那就走吧。”
“什么？”罗萨愣住。
“洗/钱。”丽塔整理着面前的手稿，“我要学习一下。”
这就是为什么这两人两恶魔出现在王都的血色角斗场之中，这是罗萨介绍的名字，在此之前丽塔压根没听过这种地方。
丽塔看着手里的通行证，这是罗萨在一家破烂的酒馆对上暗号后拿到的，在穿过巷尾荧光变色涂鸦的墙壁后，大家都摇身一变变成了黑雾笼罩的神秘人。
好多复合魔法……
丽塔第一反应是思索着这其中涉及到的知识点。
这是一座巨大的玻璃顶的广场建筑，丽塔从没有在王都的任何地方看到这栋的存在。
是空间魔法吗？
那罗萨是怎么进来的？
完全不受魔力影响的罗萨拍了拍毫无遮拦的身上裙子，他买了一条看起来很贵的仿制裙，一边抱怨道，“每次进来都感觉是穿过了一层水墙。”
丽塔询问道，“你不是感觉不到魔力的存在吗？”
为什么会有水墙的感觉？
“是的，那些复杂的隐蔽魔法对我来说不起效果……”罗萨并不懂丽塔的疑惑，他的目光扫过黑袍黑雾笼罩的过路人，脸上露出相当玩味的笑容，“当然他们长什么样子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吹了声流里流气的口哨，“贵族啊，真是一群下三滥的家伙们。”
跟上罗萨脚步的丽塔看了眼诺亚，对方正注视着这栋建筑的地下部分，“有什么？”
“信息量有点多。”诺亚低声道，他听起来有些困扰。“有些很奇怪的生物……”
“什么？”
“……混血种。”
这下丽塔也皱眉了。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存在的物种，即便是炼金魔法也只会炼就出根本活不久的怪物，当然在现在理论完全的情况下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炼金出来的融合怪物会有基因的残缺无法稳定……
丽塔凑到诺亚耳畔低声询问道，“会不会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融合魔法？”
“那个条件很苛刻的，操作不好会相当多的后遗症。”
罗萨扭头看了一眼又窃窃私语起来的两个家伙，在心底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都这样了还说只是朋友。
他挤过去抓住了与两人擦肩而过的家伙的手臂，不耐道，“你胆子可真大。”
被他抓住手的家伙对着全妆相当可爱的一张脸的罗萨，脸刷得一下就红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罗萨带着坏笑贴了过去，对对方吹了口气，“怎么，没见过漂亮女人啊？还是没碰过贵族小姐？”
他松开了那个晃神的小偷，得意的摆了摆手里刚刚又重新摸回来的珠宝配饰，那是诺亚出门前挂在腰间的东西。
“业务这么不熟练也敢来招惹在这里行走不带黑雾的家伙？我看你脑子是不太清醒，先回去多动动脑子吧。”
他将手里的东西甩回诺亚的手里，“这小子是新手，就这样算了吧，走了。”
想充当大哥的罗萨显然不知道诺亚这家伙的败家属性，他将手上的饰品又给丢了回去。
“你拿走吧。”
罗萨震惊。
丽塔推了下眼镜。
亚尔维斯见怪不怪。
“为什么？”想不明白的罗萨追着诺亚一个劲询问着。
“因为他确实趁我没注意时拿到了这个东西。”诺亚瞥了眼罗萨五彩斑斓的脸色反问道，“你想要？”
就和当初的丽塔一样，神色变化不停的罗萨最终停在了坚定，“……嗯。”
“那就好好替我做事，相处愉快的话这些都不是事。”
丽塔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在和诺亚私语的环节时，她明显有些冷漠。
诺亚隐隐有些察觉，觉得有些不解。
但是他们没机会再深入聊下去，罗萨很快就带他们沿着台阶来到了一个巨吵无比的昏暗赛场里。
丽塔听着两边楼梯两旁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没忍住掏出魔杖给自己一个静音咒。
真是喧闹。
昏暗的赛事台上肌肤黝黑的有着奇怪斑点的男人趴在地上痛苦挣扎着，而那位还站立着的胜利者在高高挂着的灯光下只能看得起对方白到反光的刺眼发色。
胜利者举起了手，食指指向天花板，周围的尖叫声随之停止了下来。
丽塔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茫然的盯着台上的动静，在寂静的等待中，那位胜利者猛然双臂刺下撕裂了那位妄想爬下台子的家伙的身躯，碎肉和鲜血伴随着喝彩声四处喷溅着，在一声又一声的高喝中台上的杀戮盛宴已经到了丽塔看到都要反胃的程度。
她接受不了的侧过头去，去摸自己身上的魔药试图缓解自己的不适。
诺亚不动声色的扶住了她。
“那个家伙是个混血种。”
“啧，这个家伙还是一样的恶心。”罗萨收回了目光，在台上的观众之中搜查着他要找的目标，“嘿，杰森~好久不见了！”
他蹦跶着，三步做两步的赶了过去。
亚尔维斯不希望在这种老巢里将罗萨跟丢，他紧紧跟了上去，身后诺亚还在扶着脚步虚浮的丽塔，看着对方饮下了半瓶振奋剂。
“将这件事交给亚尔维斯吧。”
他看着丽塔放下手中的瓶子，下达结论道。
“不，没有关系的。”
丽塔还想逞强。
但下一秒她就被诺亚半抱起沿着楼梯原路返回。
丽塔闭着眼睛缓了两秒钟才在药效的作用下开始专注的想起别开心点的事情。
她挣脱了诺亚并不严实的拥抱，重新站在地上笑着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就是拿到王都的圣埃斯特学院的通知书了。”
“我知道，你开心到跟着福利院里的那些小孩子去酒馆喝啤酒还喝醉了。”
“狗屎，这种事情你不许知道。”
她是行事谨慎，不留下窘事的完美主义。
“……好吧。”诺亚不太能理解丽塔这个状态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来到王都之后我才发现似乎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丽塔看向楼梯上开始自己一步步向上爬去，“这感觉很糟糕，就像梦想中完美精致的礼物拆开后发现里面已经被虫子啃食坏透了的感觉，我看着这腐烂的东西想着这就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吗？”
“我曾一度对王都相当失望，当然了，现在更加失望了……”丽塔轻笑，“你站在那么高的位置拥有那样的天赋都会因失望避开周遭，那我前往瓦西利亚高塔之后，真的又能感觉到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她似乎从来不会与旁人说起这些不确定的话语。
丽塔传递给人的，总是相当目标明确的，行事干脆利落的力量感。
这是诺亚相当欣赏丽塔的理由。
诺亚想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劝丽塔改变主意跟着自己回魔界。
回去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诺亚并不觉得魔界是个丽塔会喜欢的地方，那里愚蠢蒙昧只有暴力，就连诺亚自己也不喜欢。
丽塔忽然停住了脚步，在高一阶的楼梯上侧过头来注视着诺亚。
“我受够了王都的这些。”
她轻声道。
诺亚眨了眨眼睛，虽然丽塔看不清他黑雾下的脸，但他能看清对方黑雾下即便在药物作用下也蹙起的眉头。
似乎那些他以为的是喜欢的理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理由。
于是他问道，“那要和我一起毁了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