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漫在花园的丹顶鹤,假山间跳跃的金丝猴,还有一对卧在花园相互依偎的白狐。
仅仅一个花园,国师在赵国的地位就连俅俅都能瞧出不同。
战乱的时代,就连皇族都弄不到的动物,国师府一个花园便有三种。
名唤阿喜的丫鬟押着俅俅丢进一间幽香寥寥的卧房。
随意一间卧房比烟雨楼的卧房大许多,该有的东西一份不落,样样透着金贵,这只是国师府最平常的卧房。
“老实呆着,等着太子妃口谕。”
阿喜淡淡留下一句便走了,与烟雨楼气焰嚣张、双臂叉腰的很是不同。
奇异的差距,俅俅想不明白,双手搓了搓,墨汁干了。
她只能到处找水,最终用茶水将就一下才把皮肤上的墨汁擦洗干净。
“太子妃为何要把这个人带回来?”
看守的两个小丫鬟说着话。
俅俅支棱起耳朵贴上房门,小心翼翼到甚至把发尾的铃铛捏在手里,以免发出声音,惊掉能偷听的机会。
“太子妃伺候太子沐浴的时候发现太子身上有东西,太子妃这才发作,砸了许多东西,太子妃怀着龙种,太子不敢隐瞒,所以便道出实情……”
一个丫鬟还未小声说完,听的丫鬟疑惑出声。
“这是太子与太子妃房中事,为何会闹的人人皆知?”
屋里的俅俅双眸发亮,跟着点头,心底附和。
对呀!
沐浴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现在就人尽皆知?
如果是她,肯定把人嘴巴捂上,求人不要到处宣扬。
“哎!你才来不久还未习惯,等你多待些日子就清楚了。”年岁大些的丫鬟语气里有种过来人的明白感,“太子在未娶太子妃前,房里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我再悄悄与你说……”
呀,还有更大的秘密!
俅俅使劲往门上贴,表情惊讶又有点兴奋,一双眼睛满是灵气,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
“太子在床榻之间好似有些特殊癖好,丢乱葬岗的女子估计得用两人的手来数都不一定数清。”
年幼的丫头抖了抖,背脊一片寒凉。
“那些……那些姑娘这样惨!为何还要去太子榻上?”
“嘘!小声些。”年岁大的丫鬟拉着小丫鬟又朝房门移了两步。
俅俅喜不自胜。
“那些姑娘愿不愿意有用吗?一张草席,五十两银子买断一辈子,许多家里人愿意。”
“我们也是命好,能在太子身边,你可知外面遍地浮尸,血味冲天?”
“这些扯远了,总之太子妃性子善妒,打她进府太子身边的姑娘都被她打发了,太子喜爱太子妃自然言听计从,所以才有今日这招。”
“那卧房里的姑娘看模样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小丫头发出疑问。
“这房里不是攀上太子的人,按照太子妃的性子早把人打死了……”
“那她是谁?”
“不知,先把人守住,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一开始俅俅还挺的兴趣极大,后来说打死以后,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
牡丹就是门外人嘴里的其中一个。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
阿喜站在廊下冷脸看着,丫鬟们吓得够呛,也不知阿喜听没听到。
“这屋子里的人很重要,如果丢了,不仅烟雨楼的人逃不过,你们两也要下去领板子,仔细给我盯着。”
原本想恢复原身的俅俅歇了心思。
琼羽还在烟雨楼,不能让她出事。
也不知末浑什么时候回来,很想他。
俅俅就这么在国师府关了几日,期间除了送吃的丫鬟,还有来过两三次的卫国太子魏征的到访。
只是每次都不巧,定是阿喜守在门外。
阿喜是贞宁的贴身丫鬟,贞宁的一双眼睛。
魏征只是转了一圈便又离去。
“你出来,太子妃召。”
阿喜换了一身碧绿色宽袍大袖的衣裙,打眼看去像个大家小姐。
俅俅以为看错了人,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前几日叉腰大骂的阿喜。
“阿喜今日真漂亮。”
她一直喜欢夸赞。
冷面阿喜僵住,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用恭维的语气夸她漂亮。
心底怪怪的。
“闭嘴,跟我走。”
俅俅看脸色的能力仅在末浑或者琼羽在的前提下,现在没在,她反倒是看不懂了。
“夸你漂亮你不开心吗?”
“夸你,你怎么不笑呢?”
冷面阿喜猛的转身,一把抓住她细嫩的手腕。
这是哪儿来的姑娘,一身皮肉比她家主子还娇嫩。
“咳咳……闭嘴,一会儿就跟着我走,一句话不准说,不然有你姐姐好受的。”
牵涉琼羽,俅俅老实了安安静静跟在后面走,嘴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漂亮还不让人说吗?”
事态发展超过了俅俅理解的范畴,她只知道本来是魏征要展现卫国的实力给国师看,太子妃陪同。
可太子妃突然腹痛,这才派了阿喜带着俅俅随行。
魏征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盯着俅俅,眼里精光让人恶心,在烟雨楼和国师府的时候温文尔雅,现在他以为没人能管他,眼神自然放肆起来。
在俅俅疑惑且躲避的眸光中,魏征放弃了他第三次登上马车的行为。
这次行为不仅有阿喜阻拦,就连作陪的国师都言语点了几句。
魏征这才收敛了心思,又想到一会儿见到的场景,心里郁气消散,全是热血翻腾的躁动感。
“吾带来的护卫便驻扎在此。”魏征眺望着圈起来比马场还大的营地,端正的五官在眼尾带着一丝皱纹,“下马,随吾去看看吾带来的好东西。”
俅俅跟在人群后半段,一路走来跪了一地穿着铠甲的侍卫。
开阔的营地中心放着像箱笼一样的东西,罩着一层厚实的白布。
俅俅偷偷探出脑袋,跟着阿喜落座。
“国师,你可知我们卫国已经连占十三城,打得西夏皇室弃都而逃?”
魏征兴致高昂,右掌一挥。
严阵以待的侍卫几人用力朝后拉扯白布。
布下的场景即将展现。
俅俅还以为是什么新花样,只是随着布的移动,黑灰色的气飘出。
这是什么?
她没见过的东西不管随意开口,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白布。
两息后,宽大的白布遮不住那个巨大的装有几十人的箱笼。
场上气氛突然停滞。
俅俅第一次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后背泛起一层薄汗,骤缩的眼瞳里场景清晰。
“秉太子与赵国国师,这些是前几日占下最后一城的俘虏,人数五十六人,未免冲撞贵人,所有俘虏皆去舌……”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俅俅听不明白了,但她能看清一切。
五十六个人挤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对他们来说太小了,所以只能人挤人的站在才能勉强活下去。
最恐怖的是没有一个人是健全的,有的人右眼是窟窿,有的人左眼是一个大疤,还有的人缺了脚,也有缺了腿的。
溃烂的伤口,癫狂的表情。
他们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人。
浓浓的怨气与恨意笼罩着笼子。
魏征不满意他们不出声,又示意手下拿着鞭子抽打笼子。
“呜呜呜……唔……唔……”
鬼哭般的哀嚎压在他们的喉间,他们在血淋淋的扭动挣扎。
俅俅没忍住,移开目光朝一旁干呕。
这是此生她见过最血腥的场面。
“呕……”
阿喜藏在袖里的拳头紧握,胸口起伏,她没呕出声是顾及太子妃的脸面。
“国师,你看他们像不像蛆虫窝在一起,见不得光,浑身恶臭?”
魏征笑着饮下一杯酒,高喝道:“好酒!赏。”
国师面不改色,甚至有了几分慈悲像,“这些都是西夏的士兵?”
魏征把酒杯丢至一旁,“吾怎么可能留下敌国的兵呢?肯定第一时间便命人屠尽,这些是子民,西夏不是最爱子民吗?他们的皇族抛下子民跑了,吾就要让这些子民看看,西夏做下的孽,好让他们忠心诚服。”
俅俅呕不任何东西,只能尽力把目光移到远处花草树木上。
“若不是为了展现我们卫国与你们赵国联盟的诚意,这些人可不值得被大费周章运过来……”
“国师你可看到我们卫国的实力?不服管便屠,你们赵国偏生不准屠人,这才让你们仅仅只占领了五城……”
“多好的五城啊!唯一富饶,丰沃的五城……我们卫国也希望那五城在我们的版图上,不过既然归属了赵国,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是什么意思?”俅俅实在想知道为了什么才会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阿喜稳了一下心神,用手帕虚虚擦拭了额角的汗,低语,“不合作就打。”
“为什么要打?不能相安无事吗?”
“都乱成这样了,只能打,只有一个国就不会打了……”最后那句话阿喜说的极轻,她以为俅俅没听见。
“那就成一个国啊!”
闻言,阿喜轻笑,“那成谁的国?各国会服吗?谁愿意屈居人下?俅俅你真是少有的天真!乱世之下苟延残喘都耗尽了所有,苦的只有百姓,烧的是他们的房屋,屠的是他们的亲人……”
皇族坐在高位,享受荣华却不甘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