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办法吗?”
俅俅一句疑问给旁边的人带了沉默,阿喜不再多言,只是眸光淡淡的盯着那片残忍血腥的场景。
“国师你瞧这是什么?”
魏征指了指不远处堆叠成山绢布制成的书卷。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泛着淡光微光的书卷,极好的料子。
“不知太子又备了什么好东西?”国师笑着应。
魏征兴奋站起来,选出一卷书,洋洋洒洒铺在地上,这卷书居然有五仗长,滚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展开。
“这都是吾的战绩,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吾为卫国增添的颜色,你们瞧……多赏心悦目啊!”
“这些人死后能上吾的名册,真是他们的福气。”
“只是少少的一部分,还不够震撼,等吾屠了够两百万的人再邀国师共赏。”
黄色绢布,黑色墨迹,两样叠在一起透着血色。
魏征的残暴与腥秽展露无疑,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要的就是赵国怕他惧他,灭了三国不是他的目标,他要的是统一天下,所有人跪服,他要谁生便生,要谁死那便死。
魏征留下的震慑让归程少了来时的轻松。
马车上。
俅俅静静看着缓慢倒退的山峦,发间的步摇微动,到底没有世家姑娘们那样的纹丝不动。
一行招摇的队伍缓行,某个山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马上魏征稳如泰山,暗卫挡于身前,羽箭被截下。
“刺客!”
蒙面人如一群藏在密林的鸟,闻声惊起,多如繁星。
俅俅被人拉在一旁,窗户紧闭,马车疾驰。
马车上就俅俅和阿喜两个人,外加一个车夫。
东倒西歪的俅俅被阿喜拉住,勉强不让她在马车里滚,但是奔驰的马车让俅俅发尾的铃铛乱响。
刀剑声消失,她们脱离了大部队,马车缓缓停下。
密林深处,风声簌簌。
阿喜脸色苍白,双手交握,神色奇怪,似在等什么。
俅俅瞧不明白,但是危险感极其强烈。
趁阿喜探头不查,俅俅推开车门跳下车。
烟粉色的裙摆在密林里画出一抹艳色。
俅俅本意是躲开他们的视线,变回本体,可是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挡住她的去路。
来人戴着精致的面具,一身窄袖束腰黑袍,飒爽英姿,手持一柄雪亮的剑。
俅俅耳边的碎发因为飞过的剑短了一小节,轻轻飘飘落在脚边的杂草上。
“你……”
那双过目不忘的眼睛俅俅认得,只是从来没见过那双眼这么冷的看着她。
剑钉在马车上,正好贴着阿喜的脸刺进去。
“她是你们的人?”琼羽发出质问,“密谋刺杀太子,死一百次不足惜。”
等的人来了,阿喜知道刺杀失败,不然琼羽怎么可能离开魏征身边。
“他带来的人,带来的书难道都不能唤起你的良知?”
俅俅还夹在两个人中间,一动不敢动,还好能从对话里明白大概意思。
“和赵国相邻的三国已经被他起兵灭了,原本稳定的格局在他野心下打破,我的故乡五百二十口人,如今只剩我一人……”阿喜红着眼哽咽。
“太子妃所在的碧玺国,不过是个小邦国,他假意和亲,太子妃前脚进府,后脚她的国便被屠得干净,火烧了足足一月才熄灭,连骸骨都捡不回,你到底有没有眼?有没有心?”
琼羽站在昏暗处,冷冷出声,“国家大事岂是我们能参悟,没有他我一早便死了,如今你们在赵国生活如此风光,还有何不满?”
“可笑……”
阿喜拔下剑,一步步走近,似笑似哭,“你本名姓陆,西夏最有名的武将之家,赵国皇帝在你们家手里吃了不少败仗,打不过你们,阴谋诡计总能行,你们家就是被赵国算计后灭门,你还有三个哥哥……”
“男子不容易被情意捆绑,所以他们只留下了你。”
“牡丹,按辈分应该算是太子妃的表姐。”
天啊!
俅俅捂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又哭又笑的阿喜,心里无比震撼。
这关系未免太复杂了吧。
“先不说真假,就算是真的,上一辈的事何苦牵连到小辈。”
琼羽心底也有波澜,但还不会因为这些话就轩然大波,家人对她来说是虚幻的,她的实感都是这些年,没有人能因为虚幻的东西便打破实感。
“所以啊!”阿喜又笑起来,把剑丢在地上,“赵国皇族培养的暗卫果然名不虚传,已经让你们脱胎成另一人。”
“既然这样,我们便只能对立,不过再忠告你一句,魏征身边有个匣子,你瞧瞧说不定能有新想法。”
既然密谋刺杀不成,她们自然有第二个方案。
阿喜擒住俅俅的手臂,向后一退,暗处的杀手现身将琼羽团团围住。
“琼……”
俅俅还未来得及说完,脖子上被阿喜贴了一个什么东西,转眼就晕了过去。
“如果你今天能走出去,又见到那个匣子,良心发现的话,欢迎你。”
这是俅俅昏迷之前最后听到的话。
再次醒来,俅俅觉得自己的手脚似被束缚,长睫费尽力气才掀起些许,入目闪着金光的符文围了一大圈,符文圈外站着好几个人。
太久没见光,俅俅眼睛有些刺痛,缓了许久才瞧进去那几个人。
怀孕的贞宁,冷面阿喜,面色憔悴的琼羽,还有一个守着紧闭院门的杨青。
无一不是严阵以待,又带着决绝的勇气。
“还差一日龙脉就要彻底入卫国,等那时卫国气运够了,未来的君王便只会是魏家人。”
坐在另一个符文中心的国师发觉俅俅醒了。
“小姑娘,对你不住。”
当下场景,俅俅不识这阵法也知自己危险,一双莹润眼瞳从国师身上又看向琼羽。
好道友,站在对面的好道友。
这一刻她觉得胸腔热的发烫,呼吸窒息。
“你们要做什么?”
琼羽不忍的转移目光,下颚绷紧。
“道友……”国师轻吟。
俅俅猛的盯住他,“你在说什么?”
她记得末浑的话,他说不能被人界精怪发现真身,末浑只是魂体在她身上不能下掩盖咒。
眼下那个看着二十岁的年轻国师突然这样说话,那么这个国师很可能与她一样。
“如今我大限将至,把话说的明白。”
“那日在从人群中救下你便知你是精怪修炼成人,按理说我们是同类。”
听这话,俅俅没甚反应她已经猜到。
反观和他一起合伙的人一脸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与她们密谋的居然不是人。
“难怪……”杨青低声呢喃,“难怪算的那么准。”
“我答应过一个人,让战乱平息,让百姓安居。”说到人的时候,国师眼里闪着水光与情意。
“我算到魏征登基,屠尽他国子民,这片土地上的血污散了十几年都散不尽,在此期间天灾不断,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算了那么多次,结果都不成改变,惟独道友你,你出现卦象出了变化。”
卦象变了关她什么事?
俅俅不觉得自己需要掺和进国家兴衰的大事,她不过是一颗在人界被踩了许多年的小石头,她不过是来陪着琼羽渡劫。
“若是道友你舍去一身修为,再以你精纯的魂体为引,龙脉便会向着我们赵国而来,接下里经过短暂的战乱,剩下是上百年的稳定局面……”
俅俅自知自己不聪明,但她胆小的警惕,她不会落入献祭自己生命的陷阱。
“我们一样,你献出你自己就可以,凭什么让我去死。”
“不瞒你说,我是想过,可是我的魂体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你的赤诚……”
“道友也不必害怕是我坑害你,这个阵法逆天改命,自然不会轻易就能启动,我会以我自身启动阵法,剩下就只能麻烦道友了。”
“不行,我不同意。”
俅俅动动手,捆绑的很紧,已经勒的她有些疼。
“修道人讲究因果,能有如今的果,必定有因,天道之下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我改动这么大的格局。”
就连元清都不敢干涉人界,俅俅不信仅仅因为她,既定的结局有所改变。
虽然是这么说,俅俅心底还是多少有些难过,因为她见到的笼里的人,也因为那一卷卷写着名字的书卷,还因为站在对面的琼羽。
琼羽是她从未想的,她还记得仙界时琼羽面冷心热,给足了她仅有的情意。
一边的琼羽忍着心底抽动,手指抓紧泛白,嘴里的阻止欲冲破紧闭的嘴唇。
“你父兄的骸骨还挂在魏征的密室里,今日你阻止了,来日我们或许可以一起挂在那里。”
贞宁轻抚肚子悠悠说道,已经没有退路,那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时间不多。
国师开始启动阵法,金光从他身边的阵法泛起,风云涌动。
为什么她不好好学仙法!
这是俅俅此刻唯一的悔恨,可是被人用仙法欺负许久,她实在不喜欢,不然也不会回避这么久。
狂风大作。
众人护着面颊的同时紧紧盯着俅俅,生怕有变动。
魏征逃了,她们一定要把龙脉引进赵国。
俅俅死命挣扎,绑住的柱子也有些歪了。
“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可耻,多可耻!
“既然卦象会变,你们就能保证没有其它办法吗?”
阵法既然开始了,那些站着的人便已经做了选择。
乌云密布,滚滚浓云朝俅俅袭来。
完了。
她还没有等到末浑,末浑说了会来找她。
脚下阵法金光汇聚成一股绳,缠绕住俅俅,浓云翻涌。
杀气席卷而来,俅俅背上寒毛肃立,简直和在天界受刑的恐惧感一致。
国师吐出一口血,他只能到这儿了,“成了。”释然的语气,她死了他便死。
浓云极近,俅俅闭上眼挣扎,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腰间黑玉漫出黑焰,裹住俅俅的同时朝浓云袭去。
天地之间浓云密布。
黑焰的力量有限,宛如萤火,攻击力逐渐减弱,最后只剩下勉强能护体的部分。
突然一道黑影在云中翻涌,浓云止住了对俅俅的吞噬。
俅俅还没感受到疼痛,惊呼声让她睁开了一点眼睛。
“国师,那是什么?”
杨青在狂风中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