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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夫人

    这场梦,很长,很长,像一辈子一样,苏元卿还是被春霁唤醒的。

    “苏姑娘,你睡了好久。一整天。”春霁指了指窗外,已经是第二日的日落了。

    “春霁,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过往的人,她们好清晰。”苏元卿靠在床栏边,说到。

    “你一定很想念她们吧,所思之人,梦里就会见到。”春霁说到。

    苏元卿微微看了春霁一眼,并未细问下去,如今亲人重聚,已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春霁,我要见一个人,需要你帮忙。”

    “谁?”

    渐渐入了夜,不知何时已入了秋,日渐有些冷了,苏元卿坐在窗户边,等着那个人的到来,她等了很久,直到听见细小的脚步声,心想,她终究还是来了。

    二人再见,恍如隔世。

    “你来了。”苏元卿先开了口。

    沈念君紧绷着身体,在听见她的语气后,稍稍松弛了些,终究还是面对,逃也不是办法,让随行的婢女在屋外守着,坐下,“我没想到,有天你会主动让我来见你。”

    “这有何,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是我冒昧了。”苏元卿说到。

    “苏元卿。”沈念君微微哽咽了下,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面前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沈傅的死侍,还是楚云的女儿?”她颤抖着问到。

    “都是,可又不是。”苏元卿说到。

    “你不恨我吗?”沈念君问到。

    “那你恨我吗?”苏元卿反问到。

    沈念君冷笑了笑,“我曾经把你视作此生唯一的朋友,信任你,也恨过你,伤过你,可如今我又得到了什么,这一切究竟从哪里开始错了。”

    “谷主夫人,你的夫君不爱你,并不是我的错。”苏元卿说到。

    “是啊,正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不是你的错,所以才更可恨。”沈念君激动的站起来,“自小,我们一起长大,我是主,你是婢,而如今,反了,我才是那个最卑微的人。”

    苏元卿看着面前陌生疏远的她,“十年前,我被沈傅收养,那时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做奴妓,要么做死侍,而我选择了后者,至此无数个日夜里,生死有命,却从未有一刻轻视过自己,那些我告诉你的江湖趣事,都是我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故作伤感。时至今日,你的一切境遇,皆不是我的错。”她说的如此平静,好似冥冥之中,她们注定形同陌路。

    “说得好。”沈念君大笑着,红着眼,流着泪,“说吧,你想要什么,我欠你,还你。”

    暗影城。

    楚行川这几日将这些人体内的蛊虫压制在足底经脉中,控制蛊虫不侵蚀心脉,算是暂时缓解了,他想等熬过十日之约,出去之后,再临想办法。

    在山腹的地牢待久了,便忘记了时间,甚至都快忘了外面世界的模样,他坐在拐角处,已经习惯了每晚血腥的场面,从胸口处,拿出那块刻着她名字的木牌,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

    “楚公子,你还好吗?”不知何时,周茗走了过来,这几日他见面前这个人为了救人,废寝忘食,一刻未停,脸色白的如纸一般。

    “无妨,调息片刻就可。”楚行川淡淡的说到。

    “你为何要救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人?”周茗问到。

    楚行川低头看着木牌上的名字,抬头看着石壁,火光映射在上面,摇曳不停,“我与夫人约定,她杀人,我便救人,倒相配了。”

    “杀人?”周茗显然很是意外。

    “是啊,她是个杀手。”楚行川难得笑了笑,好似能看见她此刻出现在他眼前。

    “可你是医者,医术超群,怎么会与一个杀手成亲?”显然周茗不解。

    楚行川见周茗一脸激动,摇着头,止不住的笑,接而眼底布满悲伤,“只怨她太特别,楚某很难不动心。”

    周茗未见过他如此随性的一面,郑重到:“若是能出去,我倒要见见楚公子口中这位独一无二的夫人究竟是何人。”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楚行川问到,又像是自言自语。

    “楚公子,这蛊虫,你如何解?”周茗问到。

    “不难,这解法近在咫尺。”楚行川起身,看着下面血腥的场面,淡淡的说到。

    “公子何意?”

    “他们中的蛊虫只是分蛊,解法便是找到主蛊,主蛊与分蛊同生同死,杀了主蛊便可。”他说到。

    “这么容易?这主蛊在何处?”周茗问到。

    楚行川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下面,周茗顺着他的眼光,想起他曾问自己的话,瞬间明白了,说到:“原来如此,公子如何选择?约定之日快到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楚行川反问到。

    “我的回答与那日一样,未曾改变。”周茗说到。

    “若是不杀他们,你们虽无性命之忧,但永不可离开此处,一旦分蛊离开主蛊的范围,便会异常活跃,使人发疯。”楚行川说到,他明白沈傅的用意,他在逼自己做出选择。

    “公子离开此处后,要去哪,做什么?”周茗转移话题,问到。

    “我,无法离开。”他的语气很轻。

    地牢的时间,异常的慢,他已经快记不清日子了,苏元卿的模样在他脑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第二日,地牢打开,江卓进来,见到楚行川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知道这种感觉,不见天日,久了,便会精神错乱。

    “少主,再坚持几日,就可以出去了。”江卓说到。

    “果然,你说的没错,待久了,会忘记自己是谁,难怪她会把名字刻在木牌上。”楚行川有气无力的说到。

    “城主这些年一直在寻你,你服个软,就不用吃这份苦了。”江桌说到。

    楚行川笑了笑,眼神里全是嘲讽,“小时候,我姓苏,后来姓楚,至始至终,不曾姓沈,他与我,并无干系,我只是一个不被承认,无名无姓的孤儿。”

    江卓没再说什么,嘱咐一句保重,离开了。

    落霞谷。

    楚伯因为药单一事,与楚之城大闹了一场,这次,楚之城彻底撕破了脸皮,连最后一丝颜面都不留了,直接将楚伯关在了住处,命人看守,不得出来。

    楚季闻讯,来到楚伯的住处,隔着窗户,探望楚伯。

    “大哥,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了,也别折腾了,留点力气,安度晚年吧。”楚季难得正经的说到,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也变了许多。

    “楚之城这个卑鄙之徒,德不配位,落霞谷怎可交到他手里,我争了大半辈子,作了恶,落到今日下场,无话可说,但死了,如何见师父。”楚伯说到。

    楚季坐在地上,想起往事,说到:“大哥,这几日,我总梦到以前的事情,突然想起楚云师妹出嫁那天,我们去送亲,现在回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想不明白。”

    楚伯一听,脸色也阴沉下来,“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想又有什么用,只是那时若不是我们心高气傲,谷主之位就是四师弟的,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记得师父还在世时,我听见他跟楚姑谈起小师妹有两个孩子,不知这两个孩子,是否尚在人间。”

    二人叹息,陷入沉默。

    沈念君的住处,她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如死灰,腹部的痛,不敌心中的万分之一,楚之城从掌事处知道她有了身孕,怒气质问她为何不告知他,本就气虚不畅,胎气不稳,推搡之间,撞到桌角,孩子便没了,此刻腹部空空荡荡,一如她的心,什么也不剩下。

    晚上,春霁来送饭时,告诉了苏元卿,沈念君滑胎的事情。

    “她如何,还还吗?”苏元卿问到。

    “我也是听谷里的婢女们偷偷议论的,人应该无大碍,但孩子没了。”春霁说到。

    苏元卿陷入深思,她正计划着离开此处,沈念君该如何度过余生。三日之后,就是她的机会,谷里的沐浴节,全谷都要忙着斋礼。

    但银针易得,施针人不易,她需要一个为她施针的人,思来想去,这谷里唯一有可能为她施针的人,只有一个人,楚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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