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尽管林双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面对如此气派的侯府大门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不是她没有见过市面,而是以往父亲母亲结识的人从未有像平阳侯这般地位的。

    听说平阳侯的夫人早逝,仅有一子一女。而他不新纳妻妾,只对这一双儿女极尽疼爱。

    尤其是小女儿陆珠,更是捧在手中的明珠。城中凡是新上的首饰和成衣,陆珠总是第一个拥有的。

    这样备受宠爱的大小姐,竟会邀请与侯府毫无利益相关的自己?

    林双不由得感到忐忑,但是在越城,这样结交的场合不能避免,她不能在此刻胆怯。

    她定了定心神,稳步踏入侯府。迎候的丫鬟立刻走上前来接待:“想必这位便是林小姐了,请随奴婢来。”

    林双跟随走入后院,每走一步可见侯府中的园林景致设计大气,甚至连角落摆放的物件都是城中少见的精品。

    待她来到花园后,见几个小姐正聚在一起闲聊,看到自己,拿起团扇用眼神打量着。

    林双气定神闲地端起丫鬟侍奉的香茶,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面色不改。她眉宇间的坦荡,反倒让那些若有若无的猜测消减不少。

    见她这般态度,一些小姐心中也悄悄猜想:难道林家的流言是假的?

    也是,若不是如此,平阳侯府家的陆珠又怎么会邀请她呢?

    于是开始有人对林双打起招呼,林双也都一一回应,众人见她行事落落大方,心中的偏见彻底消失。

    “林妹妹,好久不见了。”

    见从小是手帕交的赵萱向她搭话,林双先是心中一冷,面上仍带着客气的笑意说:“是啊,赵姐姐别来无恙?”

    赵萱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因年龄家世相仿,她们从小便义结金兰,十分亲近。只是自从她从外地归来,数日流言不断,赵萱也不曾登门上客,刚才见面更是有意疏远。

    此刻向她搭话恐怕也是因为侯府的态度罢了。

    赵萱见她言语冷淡,也不在意,还似往日般亲昵的挽住林双说:“妹妹这是生姐姐的气呢?前些日子我娘说春暖乍寒,让我少出门,我这才没去找妹妹叙旧。”

    她说得言辞恳切,林双却早不如往日那般天真被她哄骗。她知道趋利避祸是人之常情,只是她宁肯赵萱干脆与她撕破脸再不往来,也不愿她当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林双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她怀中抽出,“我没有怪过姐姐,只是连草木都能感知此时春暖,争相盛开。而人却不能。”

    赵萱对她的不满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姐妹间的小打小闹,继续哄道:“好,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还是在侯府内,赵萱认定她不得不给自己面子。

    果然林双笑道:“姐姐说笑了,我们还是赏花吧。”

    赵萱这才俏皮一笑,又挽起她的手,像以往般亲密无间。

    只有林双眼中闪过一丝凄凉。

    她们将这表面功夫真是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恐怕自己往日的真心在别人眼里也是因利亲近。

    可悲自己还要同她们一样要做戏,若是绮年在,她一定不会跟着她们假笑应酬。

    但在这里,她的委屈不值一提。

    “姐妹们都来齐了?”

    小姐们纷纷抬头望去,见一个笑颜明媚如花的少女正姗姗而来。见其衣着时兴华丽,气质清贵,众人便知这位定是平阳侯府家的大小姐陆珠了。

    只是她身份尊贵,在家中备受宠爱,可言行之间不见半点倨傲,声音和气得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说起这还是我第一次请这么多人来,如有怠慢,还请各位姐妹见谅。”

    “侯府的名声在外,有谁不想前来瞻望?”一个小姐接话道,“今日能受邀赏花,是我们的荣幸。”

    其余人皆点头称是,陆珠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一旁的赵萱不肯落后,出声称赞道:“我瞧这些花品在越城珍稀难得,可见陆小姐是真心设宴款待了。”

    陆珠的视线向她们看过来,在林双的身上多停了几秒,又笑着解释道:“这些是家父为我今日设宴而命人从各地买下的,其中这一盆鸳鸯双冠是宫中御品,是陛下亲赏给父亲的,姐妹们可来一观。”

    小姐们听闻后纷纷围上去,赞不绝口。

    “这宫中赏赐的真乃绝品,今日有幸观赏真是我等福气。”

    “能将这么好的花品拿来设宴,可见侯爷真是宠爱妹妹。”

    陆珠听了这些溢美之词,只是微微勾唇。她轻拨茶盖,余光瞥向林双。

    林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她悄悄探去,见周围人皆醉心于花海飘香中,无人注意自己,不禁怀疑自己的心神是否太过紧绷了。

    正巧,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正从院外款款而来,吸引了林双的目光。那女子衣着不俗,应该不是府中的丫鬟。

    “你来做什么?”

    院内的谈笑声音戛然而止,她们顺着陆珠不喜的声音看向那个女子。

    那女子听了倒也不恼,端着茶点笑着说:“世子希望小姐的花宴能顺利举行,所以奴婢奉上一些茶点,为小姐锦上添花。”

    陆珠面色一沉,但碍于众位小姐在场不好发作。

    “既不是哥哥的意思,就不要擅自行动。这儿有别的人来伺候,不需要你。”

    李萤画听了倒也不恼,不慌不忙的将茶点放在每一个小姐面前后,才转身离去。

    “姐妹们,不必在意。我们继续。”

    陆珠又恢复成刚才优雅随和的样子,但是这一段小插曲却让在场的各位小姐察觉到侯府内并不像她们所想那般太平,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言行更加谨慎。

    林双却还在发愣,那女子刚才背对他人,跟自己说了一句“快走”?

    她们认识吗?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赵萱注意到了林双的不自然,以为她也察觉到了侯府内的气氛不寻常,小声提醒道:“别想太多,专心喝茶。”

    “哦……好。”

    林双回过神,心不在焉的捧起茶。

    只是她心下愈发觉得不安,她感觉仿佛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决定马上起身告辞,却被陆珠的话打断。

    “林姐姐。”

    林双一怔,勉强笑道:“怎么了?”

    “听说姐姐府中的家奴陷害过姐姐?那事儿我听了都感到后怕呢。”

    “是啊,不过好在路上遇到监察御史及时出手,这才有惊无险。”

    “这样啊。”

    陆珠没了下文,之后也没再跟林双搭过话,反倒让林双放下心来。

    而接下来的花宴氛围热闹融洽,欢笑声更是不间断,让她告辞的口迟迟难开。

    等到夕阳西下,众人见时候不早,纷纷请辞。

    林双正想跟随离去,却见一个丫鬟匆匆向陆珠跑来,在耳边私语了几句,陆珠便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

    她的笑颜一如既往的温柔,话却如冰窖般寒冷。

    “刚刚有个婆子在门口说是林姐姐的家奴,不知姐姐可要见?”

    此言一出,院内的声音再次回归沉寂。这一刻,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林双的身上。

    林双感觉浑身的血液变凝固了,就连呼吸也停滞住了。

    赵萱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从她身边脱离,就像她从未林双身旁停留过似的。

    林双指尖狠狠掐在掌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婆子来侯府,不过是为了蓄意报复。把他们交给官府处置便可。”

    “哦,是吗?”

    陆珠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一株花的花瓣,语气淡漠:“这是你们的家事,按理说本小姐不该管。可是那婆子在侯府门口胡言乱语,说了些不好听的。这对林姐姐来说可是有关名声的大事,还是交给你当面处置的好。”

    “诸位姐妹也好为你做证,如何?”

    林双顿时如坠冰窖,把人叫来当面作证和在外面任由其大肆宣扬有什么区别?

    她的双肩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狠狠咬住泛白的下唇,努力抑制往日屈辱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私自去寻未婚夫是真,被丢弃在外是真,被卖入青楼是真,保住清白是真。

    只是,谁会信她?

    陆珠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眼神示意丫鬟出去带人来。

    在看到那张熟悉到令她憎恶的脸后,林双绝望的意识到,今后她的处境将是万劫不复了。

    林家的清誉,赵家的婚约都会因自己曾经的愚蠢而彻底毁了。

    完了,全完了。

    她任由那个婆子跪地抱着她的双脚哭喊,双眼和身躯也麻木起来。

    “小姐对不起,都管老婆子我看管不严,让您流落到那烟花之地啊!”

    “老奴愿以死赔罪!”

    说完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婆子转身一头撞向柱子,当场气绝身亡,鲜血如溪流般汩汩流淌,血腥味儿冲散了花香。

    在场的小姐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大惊失色的尖叫起来。

    陆珠用手帕掩鼻,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嫌恶。

    事前叫这个婆子自裁来保全她的家人,可不是让她蠢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尽。

    就算要死,也该死在林家门口,才能使林家成为众矢之的。

    父亲好好的一步棋,这下算被这个蠢奴才给毁了。

    陆珠看着那婆子的血流到院中摆放的盆栽,感觉晦气极了,旁边的奴仆留心她的脸色,忙把那些被血污染的盆栽搬走。

    “都不要了。”陆珠冷淡的下令道。

    奴仆们手脚麻利的将盆栽一一撤下,留下小姐们面面相觑。

    只有林双仍定在原地,像尊木偶,不悲不喜。

    陆珠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父亲和她不容易策划的这一出好戏,主角怎么能这样平静?

    陆珠也不再伪装,她傲然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时候不早了,各位请回吧!”

    “相信诸位姐妹也会为她守口如瓶吧?”

    眼下谁还不知陆家这次举办花宴的真实目的?陆珠可是代表了陆候啊,众人虽不知林家什么时候得罪过侯府,竟让陆家如此大费周章,但她们来不及多想,一个个都对林双退避不及,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被“警告”的。

    而林双此刻已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些潮水般的恶意和指点将她彻底淹没,令她窒息却挣扎不得,只能默默等待着死亡的讯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侯府的,也不知今后林家的未来如何。

    而门口等候的轿夫见自家小姐面如死灰,不明所以的用眼神询问跟随小姐的丫鬟,那丫鬟一样面色如土,看着小姐久久不敢发话。

    林双却一言不发,轻轻拉下轿帘,眼泪这才无声落下。

    绮年,对不起。

    恐怕我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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