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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阁(二)

    从近身攻击与防守,到各种武器的运用,木蓨念每天都在学习新的内容。

    若是遇上下雨天,幽亦溟就会带着她到摘星小榭里,利用雨帘,练习灵力化形。从灵巧的飞镖到笨重的流星锤,从直来直去的长枪到柔软多变的鞭子,没有武器却又能精通各种武器,完全符合幽亦溟当初说的不要被武器限制了灵力的增长。

    “你学得比你父亲快多了。”幽亦溟评价道。

    木蓨念先是欣喜,嘴角刚上扬又落下,问:“师父知道寂毓珠吗?”

    幽亦溟听到这三个字,瞳孔猛地一缩,神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你怎么知道寂毓珠的事?谁跟你说的?”

    木蓨念回答:“是父亲告诉我的。”

    幽亦溟握紧的拳头松开了,眼神落到其他地方,问:“他怎么跟你说这个?”

    木蓨念说:“父亲大致和我说了一些关于师父的事,就提到了寂毓珠……如果父亲没有失去寂毓珠的话,他的修炼速度会比我更快吗?”

    幽亦溟企图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不见得。伴生灵珠相当于多了一颗灵核,可以加速转化天地间灵力的速度,从而增加自身灵力。”

    “但是你拥有犼角,它本身汇集了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力,你不需要花时间转化外界的灵力,直接吸收其中的灵力就可以增加自己的灵力。”

    幽亦溟沉默片刻,说:“真是难以置信,你父亲失去了伴生灵珠,你获得了犼角。天道到底是在眷顾我们,还是让我们在希望中绝望呢?”

    木蓨念见幽亦溟心情低落,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师父……”

    幽亦溟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变化无常呢?”

    木蓨念不知如何安慰幽亦溟,站在一旁听他喃喃自语。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三千四百年前,天界完全有实力直接抹杀掉整个冥界的存在,但他们偏偏虚伪地留着我们。是为了惩罚我们对天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吗?”

    木蓨念尝试解释:“可是冥界也有很多的普通居民啊,若是连他们都杀了,这场战争怕是还要延续下去。”

    幽亦溟嗤笑一声,说:“这就是他们虚伪的地方!你知道他们从冥界拿走了多少天材地宝和修炼资源吗?包括你父亲的伴生灵珠。没有这些东西,冥界的人不管修炼多少年,都会被其他族类超越。到时候其他族类想要争夺冥界的资源,冥界有什么能力去抵抗他们呢?”

    “天界确实没有彻底摧毁冥界,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将羊羔丢进狼群中。狼吃掉羊是迟早的事。”

    木蓨念没想到幽亦溟会如此偏执,劝解道:“师父,就算再怀念过去的荣光、再追悔当年的遗憾也无济于事了,我们更应该关注冥界的未来不是吗?”

    幽亦溟叹了口气,说:“输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放下过去啊。”

    木蓨念哑口无言,她并没有经历过当年的战争,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就算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金黛丝和幽亦溟,看待那场战争的角度也不同。

    “算了,今日就到这吧。”幽亦溟起身,径直朝冥殿北门走去,离开了冷泉。

    之后几日,幽亦溟教导木蓨念使用长鞭。木蓨念一时没控制住鞭子的方向,鞭子朝幽亦溟抽去。

    “师父!”木蓨念发现幽亦溟并没有注意她这边的动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立即出声提醒他。

    幽亦溟因为她的声音才缓过神来,这是鞭子已经抽到他面前了,他迅速凝聚灵力抵挡攻击,还是被鞭子抽中了。

    木蓨念收回软鞭,跑到幽亦溟身边,关切地问:“师父没事吧?”

    “咳咳——”幽亦溟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

    “师父!”木蓨念先是拍他的背部,平复他的呼吸,见没有效果,伸手去摸他的脉象。

    当她的手指刚触碰到幽亦溟的手腕,幽亦溟立刻缩起自己的手臂。

    “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我先回去处理魄阁的公事。”幽亦溟站起身,慌忙离开冷泉。

    木蓨念眼睁睁看着他进入冥殿,细眉微皱,也立刻回到栖锦殿。

    金黛丝正在和其他侍女一起修建小花园里的枯枝残叶,问:“公主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木蓨念匆匆回答:“没什么,我还要出去一趟。”

    木蓨念走到库房,拿着登记簿一页一页翻阅,在对应的柜子中拿起丹药就前往魄阁。

    甄士瞻见幽亦溟提前回来了,正想向幽亦溟核对最近派去前线的士兵名单。

    幽亦溟直接越过他,说:“之后再说这件事。任何人来找我都不见。”

    “是!”甄士瞻以为幽亦溟又要闭关了。自从将军退居王城之后,他已经对将军时不时就要闭关的情况见怪不怪了。

    甄士瞻前脚刚踏出勤顺楼,木蓨念后脚就进入了魄阁。

    甄士瞻吃惊地看着径直越过训练场、大步走过来的人,问:“公主怎么来魄阁了?”

    “师父呢?”木蓨念问他。

    甄士瞻说:“将军在房间闭关呢。”

    木蓨念直接向勤顺楼内部走去。

    甄士瞻连忙挡住她上楼,急忙说:“不能打扰将军闭关修炼!”

    木蓨念站立不动,说:“公主现在要见将军,让开!”

    “这……”甄士瞻犹豫着到底听将军的,还是听公主的。木蓨念越过他,从他身侧走上楼梯,去顶层寻找幽亦溟。

    甄士瞻转身只看见了木蓨念的背影,叹息:“诶——算了,拦住要被公主骂,拦不住要被将军骂。总归是要挨骂的,被将军骂习惯了更好受一点。”

    木蓨念顾不得什么优雅、端庄、礼仪,大步跑向幽亦溟的房间。

    “师父!”

    “出去!”

    “师父,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幽亦溟没有换衣服,便躺在窗边的罗汉床上,见木蓨念直接闯进来了,呵斥道:“出去!”

    木蓨念不理他,走到长椅边,蹲下身,继续问:“师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没有和大长老说?”

    幽亦溟懒得理会她,双手抱在胸前,翻了个身,背朝着她。

    木蓨念见他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再多问,直接去掰他的手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灵力传输进他的体内。

    幽亦溟长叹了一口气,说:“徒劳无功,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木蓨念现在的治愈术精进了,不需要全神贯注,灵力就可以自行去寻找需要修复的部位。

    “为什么没有找大长老为你治疗?”

    “如果他能治的话,郎充凝还会留在魂殿工作吗?”

    “你的灵核……”木蓨念已经找到了幽亦溟受损之处,“郎公子说,灵核受损的人不能留在军队……”

    “正是如此,所以我绝对不能让长老阁的人知道。”

    “为什么?”

    “如果连将军都无法留在军队之中,你觉得这个军队会溃散成什么样子?”

    木蓨念对幽亦溟的打算无可辩驳,但依然抓住幽亦溟的手不放,声音铿锵有力:“那就让我来!我可以治好师父!”

    幽亦溟轻笑一声,坐起来,大大方方将手递给木蓨念。

    “你知道我的伤是从何而来吗?”

    “这和郎充凝的不一样。他是被魔族伤了些皮毛;而我,是被傅子息击中了灵核。”

    木蓨念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在看灵力最终汇集之处——幽亦溟的灵核。郎充凝灵核上的伤痕就好像是一块糕点被筷子夹出来的一道痕迹,稍稍施以灵力就可以将这道痕迹修复。可是,幽亦溟的灵核就如同核桃外壳一般,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缝隙。

    “我会尽力的!”

    幽亦溟苦笑,说:“与其耗费精力来修复我的灵核,不如好好提升你自己的境界,到时候直接接替我的位置。”

    “我来接替师父的位置?”木蓨念反问。

    幽亦溟点头,说:“冥殿原本只有长老阁来辅助冥王,冥王亲自统率军队。但由于你父亲被天界夺走了伴生灵珠,修炼速度背大幅削弱,绝对不能接手军队。所以你祖父才成立了魄阁与魂殿,分别执掌军队与军队以外的事务。”

    “如今的我只能凭借以往的名声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倘若他们再奋力一搏,我可能就支撑不住了。一旦我倒下,整个冥界的军队将会成为一盘散沙。你父亲没有绝对强悍的实力去震慑士兵,冥界的处境就会变得及其危险。”

    “整个冥界,只有你有实力接替我的位置。将来由你收兵权,对王室来说百利无一害。”

    木蓨念惊讶地看着幽亦溟,问:“我来收拢兵权?”

    “对。”幽亦溟说,“由你将魂殿与魄阁重新合二为一。”

    木蓨念觉得这个将军真是胆大包身,自己才向他学习了几十年,他竟然想让自己一个公主去改变冥界的权力组织。

    “我……我还是先帮将军尽力修复灵核。”

    幽亦溟盯着她,松了一口气,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木蓨念问:“那我可以继续为将军修复灵核吗?”

    幽亦溟丝毫不在意自己灵核上的伤,无所谓地说:“你不嫌麻烦的话,随便你。”

    木蓨念抓住他的手腕,屏息凝神汇集灵力去修复他的灵核。

    幽亦溟也闭上眼,自己的灵核受损千年,自己最能感受到灵核的变化。木蓨念的灵力确实可以修复一些细小的裂痕,但是再深一点、长一些的,她也无济于事。

    幽亦溟想到了什么,睁开了眼,问:“你的治愈术是大长老教的?”

    “是。”

    “他治不好他孙子,你可以?”

    “郎公子说大长老的灵力无法进入别人的识海,所以无法修复灵核。”

    “他都不会进入识海,那他怎么教你?”

    “大长老并没有教修复灵核的治愈术。”

    “那你怎么会?”

    “我也不清楚,只是郎公子让我试一试,我就去试一试了。”

    幽亦溟思考木蓨念为何在治愈术上幽如此高的天赋。冥界的皇室向来不善治愈术,即使有犼角傍身,也不至于将一个废柴助力成天才,难不成是继承了王后的灵力?

    之后,木蓨念除了学习法术,还要医治幽亦溟,闲暇时就在幽亦溟的房间里看他写的手札。

    某天,木蓨念从书架最高层找到一本手札,看字迹又是幽亦溟自己记录的。

    上面记录着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冥界大战,冥界被打败以后允诺给天界的所有要求:

    第一、冥界将永远保守第一门的秘密,除了冥王以外,任何人不得知道第一门的方位与开启方法。

    第二、冥界所有神族后裔都将与一年之内斩断神根,从神籍上除名。冥界所有居民,在没有神族、仙族管理者的邀请下,永世不得进入天界。

    第三、由上神傅子息联同其他神仙一起封印冥界上方的结界。

    木蓨念又迅速地翻了几页,前前后后还零星记录着各种武器以及其他物件。里面记载的某些东西,她在魂殿的时候倒是听别人谈起过,但他们也仅仅是谈及名字就没有再细聊下去。

    突然,木蓨念发现书上记录且绘制的七弦琴和傅子息送给自己的琴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木蓨念藏住心底的震撼,悄悄把手札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等到木蓨念五百岁生辰的时候,幽亦溟突然问木蓨念:“傅子息只参加了你第一个百岁宴?”

    木蓨念点头,回答:“是的。”

    幽亦溟接着问:“之后给他发请帖了吗?”

    木蓨念回答:“发了。”

    幽亦溟盯着地面,宛如自言自语一般说:“五百岁是从幼童进入少年的标志,他一定会来的。”

    木蓨念默默叹了口气。她为幽亦溟治疗了十几年,虽然最轻微的伤痕已经修复,但未能补救的伤痕是绝对经不住幽亦溟大量运转灵力的。要是幽亦溟再和傅子息打一次的话,不用等傅子息用什么大招,幽亦溟的灵核会率先支撑不住大量灵力流转而彻底崩溃。

    “他不会来的。”木蓨念毫不犹豫地戳破幽亦溟的希望,说完便离开了勤顺楼。

    生辰宴当天,木蓨念带着金黛丝一同前往昴日殿。

    站在内殿西门旁边的邱嘉一眼就看见了木蓨念从相荆桥上走下来。

    “殿下!”邱嘉张开双臂等着木蓨念迈过大门。

    木蓨念走到外殿,邱嘉立即挽住她的手臂,说:“瑶瑶前几日生病了,三长老不准她今日赴宴,让她在家里好好养病。”

    木蓨念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又问:“为什么不让大长老给她看病?”

    邱嘉也很疑惑这件事,说:“不知道。三长老没说。”

    “是三长老跟你们说这件事的?”木蓨念感觉有些不对劲。

    叶致海说:“对吧!我也觉得很怪!三长老除了上课,都不想搭理我们。现在让我们转告公主为什么伏悦瑶不能来,他自己不能和公主说吗? ”

    木蓨念摇头,说:“算了,这是三长老家里的事,我们别想了。”

    依旧是木蓨念先站在最前方接受赴宴之人的祝贺和贺礼,不过这次除了冥王,连幽亦溟也站在她的身后。

    木蓨念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邱嘉等人,心里默默叹气,对幽亦溟说:“师父也和父亲他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去那边坐。”

    幽亦溟看向木蓨念手指的方向,一堆小孩坐在那。他挑了挑眉,猜测他们是公主在魂殿的同学,说:“去吧。”

    见木蓨念一个人走过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叶致海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为什么将军这次也来了?”

    木蓨念说:“因为之前师父在闭关,就没有来参加。”

    邱嘉说:“不是啦,我们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木蓨念一愣,说:“没有跟着我呀。”

    叶致海说:“有!你没过来之前,你往左一步,将军马上就看向左边;你往右一步,将军马上就看向右边。我们都不敢看你,生怕被将军当成歹人抓起来。”

    木蓨念只是笑笑,不说话。

    叶致海继续说:“殿下你放心!我一定会争取得到两位长老的认可,结束魂殿的学习之后,我也会去魄阁的!”

    木蓨念笑着说:“好。”

    邱嘉撅着嘴说:“那我怎么办啊,我不想去军队。”

    木蓨念对她说:“或许王城还有其他适合你的工作,你可以抽时间离开冥殿,去王城外看一看。”

    “公主可以和我一起去吗?”邱嘉热情邀请木蓨念一起,她还没有和木蓨念一起出去逛街。而且这一百年,她都没见到几次木蓨念。

    木蓨念垂眸想到了阿絮,立刻带着歉疚看向邱嘉,说:“恐怕不行。”

    韩业端起茶杯,朝着木蓨念的位置一敬,说:“殿下,四百年前在西界地府,虽然你不知道我也在,但是我听见了你和陛下的对话。在我来王城之前,父亲一直告诉我要向公主学习。不过这四百年,光是追赶公主的修炼速度就已经够呛了。听伏悦瑶说,公主还要另外学习皇室课程。相比之下,我们的修炼就像儿戏一样。”

    “不管我们将来还能不能再见,我相信公主一定可以恢复冥界昔日的光辉。”

    说完,利索地一口饮下杯中茶水。

    木蓨念双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也一饮而尽。

    “借你吉言。”

    “啊——我也要和公主喝茶。”邱嘉也拿起茶壶将自己的茶杯添满。

    “公主,你不用理他!你已经很优秀了,不管冥界未来会如何,你都是最好的公主!”

    “多谢。”

    邱嘉就坐在木蓨念的身边,将自己的茶杯与木蓨念的碰了一下。两人一同端起茶杯,饮尽。

    一群人坐在圆桌上,不停地回忆这四百年间发生的事。对他们来说,四百年其实也不算久,但是现在说着说着,就没有话题了。

    金黛丝看其他宾客都陆续离开了,上前提醒道:“公主,我们也要回去了。”

    邱嘉抱住木蓨念的一只手臂哭诉:“呜呜呜,公主你别走,倾月殿就我一个女生,呜呜呜,你再陪我一会。”

    金黛丝有点头疼,倾月殿是专给宾客休息的地方,怎么能让公主留在那?

    “邱姑娘。”

    叶致海和韩业也开始拉开邱嘉。

    “我先离开,诸位请便。”木蓨念起身,向众人点了一下头,就带着金黛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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