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别院里夏日日光正盛,陈叟收了小郎君的衣物给他送去。

    房间里的谢珂于坐在桌前,垂首在研究棋谱,洁白的玉颈露出,像一节雪白的玉,他玉白的手指交叠,像是正执子模样,只是对面并无与他对弈之人。

    黑发敷贴的散落在身后,天光映在他安静的面容上,雪肤黑发的少年,凤目垂视着手中的棋谱,无视外物,偶尔因棋局凝思。

    脚步声将沉思的他打断,他抬首去看,日光终于映射在他的整张面容上,长眉似雪融,口似丹砂,眼若流星,肤如凝脂,挺鼻如峰,陈叟抬首看了一眼,有几分理解四娘子为何喜欢他至此,果真一副绝美的皮囊。

    只是眉目间多似含霜,不似有情。

    他安静的样子,如同闯入世间的无知精灵,举手投足间都无比的生动。不怪崔姝喜爱他。恐怕长安诸贵女都喜爱的不得了。

    陈叟见过崔三郎,也长久的服侍四娘子,他二人已是天人之姿,如同仙子神女一般的人物,在他面前也有些黯然失色了。

    陈叟已经放轻了脚步,见还是惊扰了他,便将衣物放置在榻上,缓步走开了。

    谢珂于放下手中的书卷,手指蜷缩,到底开口请求道:“老叟,谢某在此处着实无聊,听院中有地厌相吠,某自幼身边也豢养黄奴,不知可否牵来一视?”

    若是崔姝在此处,恐怕会指着他道骗子,汉王府从未养过任何犬类,何来欢喜地厌一说?

    陈叟顿了顿脚步,他并不信赖他说的话,前几日那几只细犬在房中待不过片刻,他便急于冲洗,四娘子也让自己给他换下被褥,喷洒雪松水以去除异味。

    他虽奇怪,到底生出几分恻隐之心,这谢郎君自从被四娘子掳到这荒山野岭,瘦了诸多,除非四娘子来此处,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读经看谱,着实可怜。

    陈叟点点头,走出房中,他重重的拍了拍手,一众细犬以为要放饭,皆从四处跑来,如同利箭一般直冲陈叟身边,一个个吐着舌头,用头去蹭陈叟的腿与手臂。

    陈叟咧嘴笑了笑,挨个摸了摸细犬的头,又走至柴房去取了链子,束缚在松紫脖颈见,牵着他进了房中。

    松紫是只好狗,见到房中的谢柯于,它歪了歪头就狂吠起来,甚至要冲到他面前去将他扑倒,房门外的诸犬听到也开始狂吠不止,还伸出利爪去划门扉,陈叟紧紧拽住狗链,阻止松紫向前的身躯,另一只手摁住它的嘴,让它停止吼叫。

    它停止了吼叫,房门外也渐渐安静下来,松紫不解的看向陈叟,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它叫唤。

    明明每次遇到陌生人时,他们露出凶狠模样,都会被主人赞扬。

    陈叟拍了拍狗头,松紫彻底放松下来,乖顺的伏趴在地面上。

    陈叟示意谢郎君靠近,谢柯于颔首,攥紧拳头,慢慢靠近那一人一狗。他蹲下身,缓慢的将手放在松紫的背上,就见这只纯黑色的地厌喉中发出呼噜声,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但仍旧在忍耐中。

    谢珂于强忍心中不喜,地厌身上那股腥味飘进他口鼻间,他抚摸了有片刻就站起身,向陈叟道谢。而那只名唤松紫的地厌也如同他一般,在忍耐的边缘。

    他知晓,不能急于一时。

    陈叟垂首,牵着松紫出去了,关上房门,给它松开了脖颈上的链子,便听到室内传来了水声。他顿了顿,觉得四娘子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珂于舀了水,洗了好几遍的手,双手在水盆间狠狠地揉搓,指骨相交,手背都露出粉红色来,待没有那股味道才作罢。

    立雪园里种满了绿牡丹,朱砂梅和绿萼梅,冬日里梅花盛开时最是美不胜收。

    君子池里的荷花都在打花骨朵儿,零零散散的有几株正在盛放,露出娇艳的颜色,花苞下的深绿色荷叶在风中摇摆,透过层叠的叶与花,朦胧见有数只龙鱼在底下肆意的游动着。

    一众的奴仆簇拥着她向前方走去,崔姝觉得自己像一只精美的提线木偶,空有一副绝美的身躯。

    一路上赵郡李氏和东宫也派了不少的宫婢和奴仆,皆是垂首引路,并不敢直视贵人容颜。亦或者手中捧着托盘,盘中搁置着形形色色的花,供诸娘子赏玩。

    一直走到正厅,崔姝才觉得窒息起来,一众贵女皆是端坐在各自面前的凭几前,都是露出一模一样的微笑来,面上都敷着□□,就连垂头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见这情景,崔姝想逃,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也露出一般无二的姿态来,向上首端坐的太子妃和姑母行执手礼。她摆出恭顺的模样,袖中手却在狠狠地掐弄着虎口处的皮肤。

    她不懂。为何人人都要做此样子,世间女子都要别无二致么?人不该各有千秋才是美么?

    上首的崔幼和太子妃抬手免礼,奴仆扶着崔姝坐离她们最近的凭几前。

    宫娥奴仆这才开始上菜,流觞曲水,真是精致高雅。

    不过片刻,便有一少年被簇拥而来,他身量高挑,唇红齿白,眉间多一丝英气,唇角勾弄着点点笑意。

    单独从容貌上讲,他与谢珂于有三分的形似,只是身着赤衣,比之略低一些。

    他含笑着对上首的外祖母和母妃行礼,得了免礼,又覆手向在场诸娘子问好。

    眼睛看到崔姝时,唇角的微笑略收起一些,细细看去,手指还微微抖动一瞬。

    上首的崔幼含笑问道:“狸奴,前院可是已经礼尽?”

    谢珂至垂首回道:“外祖母,男客皆已入席,孙儿特来向母亲,外祖母及诸娘子问好。”

    贵女皆道:“郡王客气。”

    太子妃指着崔姝身侧的空位含笑道:“既来了,你便坐在四娘身侧,你二人也好一段时日未见,想必都生疏了。”

    崔姝敛眉,心中不喜,但谢珂至已经答道:“是,母妃。”

    他缓步至崔姝身侧,撩起袍子便跪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扫视上首的长辈一眼,见母妃正致辞劝诸贵女用酒,他将软垫向外拉了拉,离崔姝稍远一些。

    他垂眸低声道:“四娘安好。”朝接到崔姝给的一个眼刀,面上还是微笑,却已用气音改口道:“……姨母。”

    这声可谓十分憋屈,崔姝微微颔首,举起杯子向他祝酒。

    高台上的太子妃和崔幼见他二人低声交谈,又见二人共同饮酒,都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来。

    煎熬完这宴席,太子妃让一众贵女随意去院中赏花,又对一旁发呆的谢柯至道:“狸奴,你不是有东西给四娘看,还不快去!”

    谢柯至短促的呜了一声,放下手中酒盏,从软垫中起身,崔姝看着身后跟着的一众崔府的奴仆,也露出含羞的模样,矮身行礼谢过太子妃,跟着谢柯至出了厅。

    谢柯至皱眉看她身后跟着的众人,心中厌烦,挥袖道:“不必跟随!”

    为首的嬷嬷板起面孔,行礼,却仍旧坚持道:“郡王爷恕罪,家中族老吩咐,务必跟随四娘子,保护其安全。”

    谢珂至恼怒道:“……四娘身处立雪园,有东宫与赵郡李氏作保,有何安全之虞?你等刁仆,速速退下!”

    一众奴仆伏跪道:“郡王息怒,奴只是尊主家之命,万勿成全!”

    谢柯至恼起来,解开腰间对牌,递给身边宫人,恼声道:“你且去前院,问崔大人,可否撤了四娘身边奴仆片刻,就说本王与她有话要续。”

    那宫人捧着对牌小跑去了前院,赵珂至冷眼看着地上伏趴着的崔府奴仆,崔姝石柱一般的立在旁边。等了一刻钟左右,宫人才回来,跪着将手中对牌奉于郡王爷,且将崔府郎君给的鱼符奉上,呼道:“回禀郡王爷,崔大人道可。”

    听到这话,又见崔府鱼符,一众奴仆才俯身退下。

    赵珂至从宫人手中拿过那只铜制鱼符,交在崔姝手上,笑道:“四娘,咱们走!”

    崔姝将鱼符扣在手中,见四下无人,松出一口气来,她轻撇了谢珂至一眼,他就连声道:“姨母,姨母还不行?再说等你及笄,咱们成婚后,我难道还要这样唤你?”

    崔姝顿了顿,停下脚步看着谢珂至,认真道:“我们不会成婚。”

    他挑眉,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这岂是你我二人说得算的?东宫和崔氏早就盘算好了,姨母,儿我也想好了,左右咱们只有亲情,以后您嫁进东宫,咱们就和现在一样相处,您也别嫌外甥我年岁大,我呢,也不嫌姨母您年纪小,也乐得自在。以后碰上喜欢的人,我给您弄进东宫,怎么样?”

    崔姝摇头,听着他胡言乱语一通,心情有些转好,但仍坚持道:“不,这不公平……”

    见前方貌似是母妃,谢珂至打断她道:“好了,以后再说,走,我给你备了礼物。去看看?”

    崔姝也瞥见了前方的太子妃,也就闭了嘴,踱步跟在谢柯至身后,二人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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