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谢柯至命令宫人取出一只精巧的笼子。上有黑布相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自顾自道:“我此次去直州办事,那处多丘陵山地,所以此物颇多,想着你会喜欢。”

    崔姝也有些好奇,他知晓她的喜好,所以每次准备的东西都很得她的喜爱。

    他掀开黑色帏布,里面赫然是一只紫褐色的小蛇,不过十来寸长,在笼子里正蜷缩扭曲,乍见日光,吐着蛇信,摆出攻击的模样。

    崔姝见它眼睛颇大,颊部略凹。背面紫褐色,头背及两侧有对称的绿褐色纵纹,向后方延伸,腹麟完整,露出点点兴趣来,她盯着蛇笼走了一圈,细问道:“是直州的特色蛇种?有无毒?”

    看样子与蝰蛇相像,倒是她一直想弄的。只可惜府中连细犬都不让她养,更何况这阴寒之物。

    崔姝喜爱蛇类,觉得熟稔,更爱训蛇,若是毒蛇一类,便更觉得有意思,她幼时见过零丁族人养这玩意儿,也饲养过一些时日。

    谢珂至见她已然伸手逗弄,笼中蛇嗅到生人气息,正在发怒,躬身作势攻击,忙道:“名唤紫砂蛇,当地捕蛇人说最大也就二十寸长,无毒蛇,蛇牙都让人拔了。”

    眼见着崔姝示意宫人开笼,就要上手去拿,他环视左右,慌忙扯住她的手低声道:“姑奶奶,立雪园人多眼杂,让人看见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崔姝垂下手,眼角微耷,不再说话,一副落寞模样,谢柯至无奈叹气,安慰道:“好了,我派宫人给你送到别院去?无人时你再玩?”

    崔姝道谢,还是不怎么开怀模样,谢珂至眉角微跳,也觉得她太可怜了些,于是一手拽着她的衣袖,一手嫌弃的提着蛇笼,牵着她去了君子池旁一棵梅树后,那树枝繁叶茂,正好可以遮挡住不少人的视线。

    不知身后有人好奇尾随。

    谢柯至将蛇笼递给她,见她利落将笼打开,上手就去握七寸处,那紫砂还想挣扎,身躯在不断地扭动,几乎整个蛇身都成了麻花,崔姝手上用力,屏息掐住要害处,直到它不敢再对她吐信,方才罢手。

    瞥一眼一旁的谢柯至,早就离她有三丈远,崔姝力量放缓,另一只手去捉蛇尾,让它盘在自己细细的手臂上,它一旦得了自由,竟然想着朝她的手臂纠缠,并狠狠去咬她的臂肉。

    崔姝笑了笑,笑它自不量力。

    这一抹笑可比方才宴席上真实的多,可惜赵珂至不觉得漂亮,只觉得心抖。

    可惜被拔了齿牙,崔姝再次扯过,将它掼在地面上,直摔的小蛇头昏眼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将将艰难将蛇腹翻过。却又被少女抓在手上百般的逗弄。

    甚至被掰开了蛇口,牙床也被细嫩的手指摁压过。

    不过三刻钟就彻底乖顺下来,缠在崔姝手臂上伏趴,不敢再随意用力,更不敢做出攻击姿态,崔姝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一旁的赵珂至手抖。

    他以为她玩够了,将手中的笼子递给她,示意她将蛇装进去,却见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衣袖放下,将那条紫砂蛇拢在其中。他顿时瞠目道:“你这也太大胆了!”

    崔姝笑着靠近他,还伸出左臂在他面前晃动,赵珂至不敢动,他怕蛇虫蚁兽,也畏惧崔姝,有时觉得她颇可怜,但她欺负人时,又觉得颇可恶。

    谢珂至后退,崔姝偏偏靠近他,逼着他唤自己姨母,仿佛小时候牵着地厌吓唬比自己高一头的男孩子,直让他哭的涕泗横流着喊姨母才罢休。

    二人一人躲,一人追,猛然身后有声音传来:“五郎,四娘子。”

    声音婉转动听,宛如黄鹂歌唱。崔姝挑眉回首,正是郑女。便不再与谢吓唬谢珂至,行执手礼微笑道:“九娘子。”

    郑钰含笑还礼道:“方才在此处观菡萏初放,见四娘与五郎在此处说笑,十分好奇,多有打扰了。”

    谢珂至正想脱身,见郑九娘在此,于是颔首道:“九娘,你与四娘相谈,前院我还有事,便先作别。”

    几人道别,郑钰见谢珂至离开,又观周围无人,才卸下面上虚假的笑意,看着崔姝那张无懈可击的面颊,便十分痛恨,讽刺道:“崔姝,四下无人,你还装与谁看?”

    崔姝转身,见她雪白的面庞因情绪激动而惹上一层红,胸脯起伏,眉眼也不似平日那般如同鹿瞳,倒是将心中的痛恨表达的一清二楚。崔姝咧嘴道:“九娘,你不来寻我,我倒要去寻你。”

    郑钰后退几步,心中惊慌,却还是嘴硬道:“平阳诗会,你抢我头名还不算,又要寻我作甚?”

    崔姝凉薄的笑笑,看她仍旧冥顽不灵,好心点破道:“崔为文宗,世禅雕龙,不是我的诗文胜过你,而是郑氏门阀不如人。但你不该羞辱我,让人以为崔郑不和,惹得我阿父怪我。”

    郑钰不信,摇头道:“胡言乱语,当日判决官为宫中大儒和一众举子,定是你收买文人,你污蔑皇族士人,又辱没我门楣。”

    崔姝走近她,冷笑道:“天下人莫不崇强欺弱,人人皆是如此,你不信便算了,只是劝你,不要再与我作对。否则,荥阳郑氏也保不住你。”

    她说完,将衣袖掀开,露出手臂上那条紫背的蛇来,蛇首正冲着郑九娘,斯斯的吐着信子。她还缓步靠近郑钰。直让蛇首触碰到她的面颊。

    冲击力极强的场面和脸上冰凉的触感让郑钰想放声尖叫,但手却快一步捂住嘴,声音哽在喉咙中,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这是东宫和赵郡李氏承办的宴席,谢五的及笄礼,她坏了氛围,回家父兄定然饶不了她。

    于是只能红着眼睛瞪着崔姝。

    崔姝放下袖子,拍了拍她的脸蛋,露出一股狠意来,轻声道:“我说了,别与我作对,也别事事与我相争,珊瑚的事就算了,你知道的,我更不喜欢有人与我抢谢七,所以……”

    郑钰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但袖下粉拳紧握,她发誓,迟早有一天要看到崔姝落在凡尘的淤泥里去,那时,自己一定要狠狠的踩一脚,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崔姝恐吓过她后并不觉得解气,而是见她怕急仍忍耐的神色后,心中越发的烦闷,上次珊瑚之事,阿父对她多有斥责,她心中委屈,却更多生出的是恨意,她知道若是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哪怕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都会换来一场无妄之灾。

    崔姝烦闷的舒了一口气,难得的身边没有拘束她的奴仆,抚弄手臂上的小蛇喃喃自语道:“小虺啊小虺,你我二人也算同命,皆是被人除去利牙,一辈子都要待在囚笼里了。”

    过了有一个时辰,崔氏的一众仆妇便很快找来,崔姝将手臂放平,含笑着被簇拥着出了立雪园,上了马车。

    别院里也不太平,自从松紫进了谢珂于的房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每他用饭时,脚下总有两三只黄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筷箸,或者他的面碗。

    还讨好的摇摇尾巴,伸出舌头表示它们很馋。

    谢珂于看了看碗中的素面,将碗中剩下的都夹出来放到地面上,众犬相争,舔的地面都湿漉漉的。吃完之后,细犬还纷纷转圈,更有甚者做出一个抱揖的动作,十分滑稽。

    谢珂于皱眉看着,他也不知如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住的这间房对这一众的地厌而言十分有吸引力,他猜测,很有可能它们幼时便在这间房中度过,或者这是它们主人的房间,它们经常会过来讨好主人家。

    老叟今日不在,好像是出门采买去了,谢柯于本想让他不要再给自己准备素面,他虽对饮食上不算讲究,更不挑剔,但一连五六日的素面让他确实有些腻了。

    不过到底没说,他甚至心中隐隐的升起恐惧来,因为发现自己竟然在意这样的小事,而不是忙于找办法逃脱。

    不是不想,手镣已经松下好几日,链条被闲置在床尾,他已然确定了老叟手中只有手镣的钥匙,而脚镣的钥匙,应该在那个所谓的娘子手中。

    他想了诸多,见细犬都已经跑出去了,才开始皱眉收拾房中的一片狼藉,取了水将地面泼湿,清洗被黄奴舔过的那一片,给自己洗了衣物和冲凉水,又将那脏衣服洗掉。

    外面传来了呼隆隆的响声,他抬首看向窗外,已然乌云密布。

    陈叟走时没有关门扉和窗,这会儿突然变天,不过霎时便下起瓢泼大雨来,雨水激烈,打的头顶的瓦片也发出阵阵脆响,而院内的地厌正欢快的奔跑着,淋得浑身湿透。

    谢珂于看着屋内屋外都湿淋淋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呆愣,不知所措起来。

    直到看见雨水打在窗棂上,溅进房中,才想着起身去关门窗。

    可惜脚镣的长度有限,他触碰不到门窗,谢珂于湿着头发,也像院内的那几只地厌一般,如同落水狗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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