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手镣尽数被撤下,那些如同长虫一般的链条,原本是置于床尾脚柱一侧。一旦她来,便会被重新绑缚在他手腕上。

    在暴雨后的第二日,谢柯于便发现那些沉重的链条消失不见。

    确实,已经没有任何必要。

    但此刻榻上的少女更让人不可忽视。

    额头上的粉红色大包更是显眼万分。

    谢柯于垂头坐在榻上,青丝微垂,一只手手腕被平摊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手腕却被榻上的少女紧紧的握着,他低垂着眼睫,仿佛很挫败的模样。周身散发着颓唐气息。

    脚腕间的链条长度被收紧,那是昨晚崔姝昏倒前做的。

    谢珂于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前一夜两人睡的都不算太好。

    崔姝淋了大雨,又和谢珂于纠缠一番,凉气入体,她又是个惫懒性子,只裹着衣物便在榻上躺着睡了。

    别院只有陈叟一人照顾,自然没发现她的异常。

    不出所料,夜里便起了烧,崔姝只是觉得浑身发烫,五脏六腑都在散发着热气,她把身上的锦被掀开,想散一散热气。

    喉咙刀刃劈开一般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是生病了,她艰难的睁开眼,起身坐在榻前,一手抵住头一伸着脚去踏鞋子。

    浑身都疼的难受,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刀剑在一点点片她的肉,不过这点痛楚尚且在她的忍受之内。

    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液,她蹒跚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就这么喝入腹中。

    凉水从喉咙划过,留下钻心的痛处,崔姝扔下杯盏,扶着门一步一步挨到了谢珂于的房门外,撑着力气打开房门,走向他的床榻。

    下过暴雨后的夏夜还算的上凉爽,应该很容易入睡才对,但今日白日发生的事太过于惊世骇俗,谢珂于侧躺在榻上,面朝内侧,久久不能入睡。

    良好的教养让他比常人更为淡然,但这不表示他心中不讶然。官学数年,也曾觉得氏族贵子贵女过于虚假,矫揉造作,但这种印象从未安在崔姝身上过。

    他心中更多的盘算着该如何逃出去。脚踝见的沉重感让他蹙眉,困入囚笼的滋味并不好受。

    门被推开发出了一声“吱”来,这声还算的上轻的声音让谢柯于以为是陈叟,所以没有回首去看,也没有翻身。毕竟,崔姝每次进来,无一不是破门直入。

    这点让他忽略了,此时也是半夜三更,且陈叟每次都会敲门。

    他淡淡道:“阿叟,有事明日再言吧。”

    直到身后贴了一个火炉一般的身躯,细嫩的胳膊正搂着他的腰身。夏日炎炎,哪怕是谢珂于,晚间也是只着了寝衣。

    他被惊到,慌忙扯了她的臂膀用力甩开,未曾收力的后果便是听到了咚的一声,他起身去看,满面通红的女郎已经滚到脚踏上去了。

    榻檐的棱角碰到了崔姝的额角,痛感让她暂时清醒过来,见自己形容狼狈的躺在地上,再抬眼,便是谢珂于蹙眉冷寂的面庞。

    她也生起了一股狠劲来,强撑着力气去扯他脚踝间的锁链,将踝链相扣,又咬牙从脖颈拿下扣链的钥匙,将他锁紧。

    谢珂于看的清楚,是又加了一层精锁,踝镣的钥匙并不在她脖颈间的那根红绳上。

    以为她又在作弄自己,又想起今日自己苦苦劝诫仍旧无用,谢柯于终于生出一丝恼怒来,他撇过眼不欲看她。

    崔姝头痛欲裂,做完手上的一系列事情后又巴巴的坐在了榻上,她这会又变的乖巧起来。一手扯链条一手去抓谢柯于的衣袖。

    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七郎,我头好痛,你帮帮我。”她发着高烧,双眼都被烧的泪眼朦胧。

    脚踝被勒的红肿,活动范围被缩减到只能在这榻上,谢柯于无视她喊痛的话,跪坐在最内侧,准备就这么熬过这个荒唐的夜晚。

    但身侧的女郎并不愿意,崔姝见他不理,便去搂他的脖颈,将烧的红彤彤的面颊搁在他的颈侧。

    谢珂于撇过头,去捉她的手,触手的皮肤正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他终于意识到异常来。

    将她拽开,他正欲斥责让她自己回房休息,让陈叟给她备药,女郎已经软在他肩头了。

    他蹙眉低声喊道:“四娘,四娘。”未曾得到回应。

    谢珂于敛眉僵了好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将她安置在榻上,取了她手心的钥匙去打开踝扣,链条被放长,他拖着踝镣去内室取凉水。

    取了湿帕子给她缚上额头,榻上可怜兮兮的崔姝皱眉呼痛,谢珂于细细看去,才注意到她额上那个大大的包。

    不再理会她呼痛,仍旧给她冷敷,直到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她还在梦噫:“明月奴……”,他面上慢慢的染上了绯红,不知她在梦中到底梦到了什么,想来大抵于他有关。

    自落地至今,他未尝□□,更不知情之一字,恪守礼节,却也能怡然自乐,幼时虽有诳悖之言,却也未曾为外人知晓。所以乍听崔姝梦中仍旧记挂,便生出几分羞耻来。

    “明月奴”三字,被她唤的缠绵,可二人明明足够清白。

    被握住手腕,他想抽出,另一只手去捉她的手腕时,一根鲜红的红绳正绑缚在她手腕上,上面还坠着一只精巧的钥匙。

    谢珂于收回掰她手指的手,反手去解那只红绳,可绳扣很近,他又是单手操纵,免不得会弄红她的手腕。

    此时却已顾不得其他,强力之下。那只精巧的钥匙终于落在手中,一侧的崔姝正在哀哀唤痛,额上的帕子也掉下来。

    谢柯于冷冷的看了一眼,面上方才的颜色消失殆尽,他没理会病中的崔姝,俯身尝试去开脚踝上的镣铐。

    可惜钥匙不对,谢珂于敛眉,握住那只小小的钥匙,掌心都印出红痕来。

    独坐了有一刻钟,他才将手中的红绳又给她系在手腕上,从枕间取了掉落的帕子,重新投了凉水,给她敷在额头上。

    他抖了抖手指,想要掀开她的衣袖去看另一只手腕上是否也有钥匙。

    他心中记得,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眼下可这个机会确实千载难逢。若是她清醒,或者在白日里,自己更无逃走之力。

    她今日白日里展现出的冲动易怒,固执且偏激的性子,若是在意某物,应当会将重要之物贴身相放。

    谢珂于咬牙,最终还是拢起了袖子,准备去掀开她的衣袖。

    房间外的地厌吠叫声让他停下来。

    他收回手,端起桌上的木盆去换水。

    这院中地厌数十,未曾与他相熟,哪怕在她身上找到钥匙,贸然逃跑也会被黄奴追咬,到时功亏一篑不说,恐怕还会被咬伤。

    还是慢慢相图方为上策。

    他坐在榻旁,一遍又一遍的为崔姝换湿帕子,一夜未眠,床榻足够宽大,他却始终不肯卧坐。

    一夜间不知换了多少次水,崔姝终于退烧,脸上的红也渐渐消了下去。

    等到她醒来,已经天色大亮,艰难的扭头,便看到一袭白色的背影正对着自己。

    崔姝艰难的爬起来,伸出手背碰了额头,已经不热,但额角处很痛,索性是不发烧了,知道是他照料自己一晚,她悄悄伏趴在他背上,气音道:“七郎,多谢你照顾我。”

    她嗓子还是很不适,只能强忍着说话。

    她将面颊贴在他还不够宽的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腰身,本以为会被他甩开,身前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的背很僵硬。

    崔姝不在乎,已经好很多了,这不就已经让她抱了么?

    谢珂于兀自强忍,听了她的感谢,淡声道:“你既已经醒了,便回房去吧。”

    崔姝摇摇头,就是不愿意松开紧紧抱着他腰身的手,谢柯于伸出手指去拨她的手,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收了力气。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笑道:“七郎,你不怪我了?”

    她手小,两只手捧着谢珂于的一只右手,将它放在自己的面颊上,含情道:“我就在这房中休息,七郎陪我好不好?”

    谢柯于一反常态的没有抽回手,忍住心中不耐,他低声说了一个:“嗯”来。

    她很开心,可谢珂于却拿下自己的手,轻声对她道:“你病了,那便卧床休息吧。我就坐在这榻前。”

    她不乐意,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道:“七郎也很累了,也休息吧。”

    她拍了拍身侧,示意他也躺在榻上来,谢珂于僵了僵,正欲拒绝她。

    他实在做不到,与她同塌而眠,过于亲近了。但身后女子的呼吸逐渐靠近,谢珂于实在不能够接受更多的冒犯,因而紧紧闭上双眼,唇角抿得直直的,认命的躺在她身侧。

    崔姝从内侧滚到他怀里,抱住他一侧的臂膀准备入睡。感觉到他像一块石头一般,又起身从床尾去了薄毯子,两二人盖住后,她明知故问道:“七郎,这样就不冷了吧?”

    谢珂于双手握拳置于腰腹两侧,对着她的笑颜,只觉得足够的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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