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见马车行远,崔姝敛下眉眼间的不耐烦。

    一想到要回家中,她就如同被绳子紧紧缚住的螃蟹,左右都动不得的难受。

    再想到自己和谢五那荒唐的婚事,就更觉得难忍,不过现在只是口头相约,若是在及笄前,七郎愿意与自己成婚,或许自己还能搏一搏。

    总归是丧气,好心情被败坏干净。

    再无逗弄谢珂于的兴致。崔姝准备让陈叟去房中将棋盘取走搁置起来,自己去洗漱休息。

    她缓步走去,远远居然听见了犬吠声。似乎正从房中传来。

    心中好奇,从前时,汉王做寿,她也曾跟随父兄去过王府拜会,席见荥阳郑氏家的小郎怀中抱着一只长毛猫儿,说是异邦进献,极为珍贵。

    她那时刚回家中,性子中的戾气将将被压制住,阿父将她交由族中最严厉的嬷嬷看管,她远远的避开那些望族郎君女娘,怕失手伤人,因此只是远远瞧过,不过是只异同长毛波斯猫,并无稀奇之处。

    她此前见过的珍奇古怪的动物多了去了。

    但即便是望族子女,到底是幼童,所以大多数都对那只猫极为感兴趣,尤其是一众女郎,无一不围着郑小郎观看逗弄那只猫儿。

    见人喜欢,郑小郎昂首骄傲道:“踏雪它很温顺,最通人言。”一众人莫不露出向往羡慕的神色。

    她那时还没改了观察人的毛病,所以偷偷拿眼尾去扫视周围人的反映。

    除了她与阿兄,便只有一个身着白衣,面如冠色的小郎君仍旧固执的坐在小几旁,见头都未抬。

    崔姝好奇,郑小郎也好奇,所以拨开其他围观的人,抱着踏雪走到他旁边,有礼道:“七郎,你不喜欢踏雪么?”

    崔姝恍然明白,那便是汉王嫡子谢七郎。小郎君抿着红彤彤的唇,闻言对谢七郎道:“没有。”

    他甚至都未抬眸,崔姝猜测恐怕那只猫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晓。

    可闻言,郑小郎很高兴,弯唇笑的开怀,还热情的让谢珂于去抚摸那只名叫踏雪的猫。

    崔姝分明看的清楚,谢七郎他眉头紧皱,似乎并不乐意,但最终还是礼节性的摸了那只猫。只是轻轻触碰,似乎单单是为了汉王府与郑氏关系。

    从那时候起,她就清楚,谢珂于他不爱猫狗,甚至是有些厌恶。

    她偏偏喜爱大犬,虫蛇,海东青这些猛兽,更爱看它们捕食时的场景。

    常人看来,那必定是最残忍的景象,恐怕还会感慨这些猛兽的残忍,同情其他弱小生命的逐渐消散,崔姝却觉得弱肉强食,不过是天地间的法则而已。

    人间不也一遍遍上演么,人为了利益屠杀他人的时候,同族尚且不眨眼。

    人才是最奸诈,最虚伪的族群。

    不过明月奴他不一样。

    崔姝可惜的想,现在养不得那些猛禽,若是她能长久的居住别院,非得想办法弄几只獒犬,再从辽东请几只海东青来,好好训练一番。

    他这般厌烦禽类,不知道今日怎么容忍松紫等进入房中。

    她想,他一定很生气厌恶,可能还在无奈的忍受。

    崔姝做好了替他驱犬的打算,甚至折回房中去了松紫它们平日爱吃的肉干,准备将它们哄出来。

    房内的场景却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了。

    谢珂于正在喂食松紫,女萝,甚至上手抚弄薜荔的脑袋。

    用的正是桌面上搁置的那碗面。

    她刚走近门扉,房中的地厌便冲出来将她团团围住,殷勤的摇着尾巴,恨不得扑到她身上,可崔姝伸出一根手指,它们便不敢了,只是围着她呼气。

    松紫最为警惕,很快便发现崔姝手上似乎有别的东西,它咧着嘴,露出犬牙,似乎想要将那东西扯下来。

    崔姝从怀里取出肉干,分给诸犬,还拍了拍松紫的头,示意它没有关系,细犬们叼着肉干跑出去了,崔姝才走进房中。

    她挨着谢珂于坐下,见他那碗面已经见底,只寥寥剩了一些汤水,又看到地面上湿漉漉的痕迹,猜想到他可能没用多少,不由的伸出手指去抓谢柯于的侧腰。

    却被他中途扯住手腕,她一边笑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面颊,柔声开口道:“七郎瘦了,是不喜欢素面么?都喂给了我的细犬。”

    谢柯于不问她方才突然去了何处,之前二人在房中胡闹了半日,陈叟一直没给他送吃食,想来是避讳的意思,方才她出门,陈叟这才给他送素面,又恰逢门扉未关,几只黄奴才进来。

    之前也这般做过,所以他也就将面挑了喂了。

    听她这样问,他蹙起眉间轻声道:“并未,我每日不事生产,吃的就少了些。”

    见她没有继续触摸自己的意思,他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他并不想在吃食这样的小事上矫情,况且崔姝她过于精怪,若是承认,不知又要如何作弄自己,还不如每日素面来的轻快。

    崔姝貌似失望的看向他,突然吹了一声口哨,院中的黄奴利剑般的冲进来。崔姝亲昵的拍拍细犬,抬手示意松紫动作。

    那只细长凶猛的兽竟然做出一个揖来,逗弄的崔姝含笑着称赞,她侧首对谢珂于道:“七郎喜欢我的细犬么?”

    谢珂于忍着不适,挂上一个疏离的笑,温声道:“它们很聪慧。”

    崔姝没有放过他的反映,知道他只是忍耐罢了,不过他愿意接触地厌黄奴毕竟是好事,毕竟自己以后会养,她与他注定要执手一生,他早点接受也好。

    松紫等对谢柯于已经算是熟悉,见到他不至于狂吠,但也不会过于靠近,只除了贪图他碗中面食的时候会稍微温顺一些。

    谢珂于觉得,若是崔姝发出指令让它们咬自己,这群细犬必定会全力以赴,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投食之恩。

    黄奴就是这般,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主人是谁。

    崔姝拿着谢柯于的手去触碰松紫,先是将手指放在松紫鼻前,让它去熟悉这个味道,然后在去摸它的脑袋。

    松紫喉咙中发出呼噜声,和之前的明显不一样,一双眼睛半眯着,像是很舒服。她笑着对他说:“松紫很乖的,七郎一定会喜欢它们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养。”

    谢珂于腹诽:“谁要和你一起养?”,面上却是不显。

    大概过了半刻钟,他才慢慢收回手,崔姝去握他的手,他没有反抗,可不知手中触碰到了什么,竟然有滑腻冰凉的触感。

    他呆住,手指再也不敢动,崔姝已经将袖筒撩开,纤细的手腕趴着一只细长的蛇。

    它的尖细的尾巴翘着,想来方才他就是触到了蛇尾。

    谢珂于终于忍耐不住,将手指收回,疾步走向内室,不一会儿,崔姝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水流声。她将衣袖放下,面上露出一丝不解与委屈来。

    她今日见他愿意接触地厌,便想与他分享小蛇,以为他能承受。

    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她轻轻叹一口气,觉得还是从长计议。

    也有些后悔今日吓到他。

    腕间的紫砂蛇也翘了翘蛇首,吐着红彤彤的信子,也是不解模样。

    过了好久才见他出来,已经是洗漱完毕的样子,发间还滴着水,崔姝去看他的手,果然又是红得像是破皮一般的手。

    谢珂于见她还在,抿了抿唇顿在原地,崔姝只好起身准备与他作别,知道今日他怕是受了惊吓。

    她向前一步,颇有些歉意道:“七郎?”

    谢珂于是真的被惊到,她喜爱细犬,虽离经叛道,但自己能够理解,毕竟望族中多有养狗者,只是不如她的这般……生猛。

    蛇鼠一类,阴暗之物,污浊不堪,终日不见日光,尤其长虫,更是毒物,且多爱伤人,时人多以此物喻恶毒之人,她竟置于腕上,太过大胆。

    谢柯于迎着她担忧的目光,抿唇道:“无事。”

    崔姝皱眉道:“我腕上的小蛇无毒,也已去了齿牙,你不要怕。”

    他顿了顿,蹙眉道:“到底是阴凉之物,还是不要置于身上。”

    她弯唇笑,觉得他这是关怀自己,于是应承道:“好,我听七郎的。”

    透过窗扉,一弯明月渐渐挂到了中空,月华如练,他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崔姝取了巾布要给他擦拭头发,谢柯于拦住她,从她手中接过,自顾自的擦起来,他抬首看了看天色,知道再留她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看着她的双眼,他闷声道:“四娘今日劳累,不如去洗漱休息。”

    她忙着处理腕上的小蛇,且今日见过阿兄和谢五,也并没有更多招惹他的心思,听他这般说,也就微微点头。

    她垂首准备出去,临关门前突然想起还未将棋盘收走,便再次开口索要棋枰。

    谢珂于顿了顿,指着一旁的多宝阁,他早已将棋子及棋盘收拾好,以为她会留在房中。

    崔姝笑着抱着东西,缓步出了房门,倒不是她吝惜这棋盘,只是七郎他有了星棋,便会痴迷此道,不再理会她。

    还是先放她这里吧,若是他日日都如今日一般乖巧顺遂,她也就随他了。

    不,还是再对她好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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