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那只可怜的紫砂蛇在崔姝的照顾下逐渐恢复了精神,那日被崔士谦掼在地上,蛇腹处的鳞片断了几片,经过这几日调养,也逐渐开始生长。

    她小心翻看了一番,见它精气神十足,也愿意进食进水了,便松下一口气来。

    前几日谢柯于劝自己别贴身携带,虽然觉得贴身也没有什么,但到底听了进去,将小蛇放在金笼中养起来,时不时手痒,才会拿出来摆弄一番。

    看着它吞吃了一大块生肉,蛇腹都鼓起一块大包来,她才点点蛇首,松下一口气来。

    崔姝拎着笼子进了房间,将它放在小几旁边,紧贴自己脚边,自己则看着谢柯于自己与自己弈棋。

    他面色有些苍白,眼下的乌青尤其重,眼睛中也能看出几缕血丝,看样子昨晚休息的并不太好。且抿着唇不说话,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想来还是气急。

    哪怕今日一早自己就巴巴将弈盘送来,并严肃表示自己愿意于他对弈,也愿意用心相博,他仍旧是不与自己说话。

    更是拒绝与她对阵楸枰。

    不过昨晚的崔姝睡的很香,她不愿意退步,既然已经同床共枕,何必再改呢。

    只好想了别的法子哄他,让他高兴些。

    小几上的星棋密布,已经是十分激烈,崔姝定眼去看,正是“金井栏”对阵“双飞燕”,都是些古定式,她虽不多熟悉,却也在楸枰上见过多次,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细细看去,发现竟有不少改动。

    长安枰社多有棋赛,期间多有大儒,崔姝也曾被族中送去参与枰赛,毫无疑问,赢得了诸多美名,但古定氏多见“雪崩”,所谓“莺蝶龙凤”都只浅见阿兄用过,无一不是照办套用,如同他这般运用自如,改动灵活的却是少见。

    一时间有些自愧不如。不过她自七岁起便不肯在这上多费心力,所以也不多强求自己。但此刻她却不是只来看棋的。

    崔姝素手去执星位上一子,打破了黑子被飞挂的棋势,白子必赢的局面落空。

    她将那颗黑子紧紧握在掌心,棋势被打乱,谢柯于这才抬首看她,崔姝歪头一笑,将手肘搁在棋盘上,枰盘棋子骤乱,黑棋白棋搅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原本局势。

    谢柯于皱眉,蠕动了嘴唇,半响没说出什么话来,最终闭嘴垂首去捡棋子,他不愿意与她对弈,就是怕再遭她戏弄,哪怕她乱了他的棋局,也是不想理会。

    见他还想重新自弈,崔姝眨眼,有些不解道:“你自己与自己对弈,输赢皆是你自己,岂不无聊?”

    谢柯于并不抬首,只冷淡应道:“上士下棋为悟道而已。”

    下士下棋为吃子,中士下棋为占地。

    崔姝拧眉,知道他这是拒绝自己。

    谢柯于垂眸自厌,他自比上士,却做出这悖礼无耻之举,与女子无媒同寝。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昨夜两人共眠,他被她强硬抱住臂膀,孤男寡女,二人名声清白已坏。

    这事传出去,也会被人耻笑,二人这等年岁,竟不知廉耻至此。

    他已经捡完棋子,只剩最后一粒,将玉翁扣在手中,指骨玉白修长,玉翁却都是拿墨玉做的,黑白对比,十分养眼,崔姝将那颗黑色棋子拈在指间,正递给谢柯于。

    他将玉翁递给崔姝,示意她放在其中即可,不料她并不愿意轻易松手,固执的别在指间,谢柯于只好伸手欲取,指间触碰,崔姝松手,谢柯于将棋子接过,崔姝却握住他的手腕道:“七郎与我对弈。”

    谢柯于垂头不应,崔姝欲取棋盘就走,还将视线看向他踝间链条,见她如此作势,他心知若是不应,恐又是一番折辱,便服软道:“好。”

    仍是崔姝执黑子,她先行一步,步步压着他摆了“倒垂莲”定式来,一步步极其稳妥。

    谢珂于气定神闲,古典定式他多有研究,并不畏惧,轻而易举便赢了她。

    崔姝将棋子扔进玉翁,心中多少有些郁闷,此前行棋多少是调笑逗弄他,这次却是拿出了真本事,她也知道棋社多顾虑崔氏门庭,此前赢棋多有些名不副实。

    可到底气闷,若他是谢珂于,恐怕会露出嗤笑的表情来,毕竟长安枰道可是大肆鼓吹崔女擅枰道,可与谢郎一较高下。

    他倒是面色平静。

    谢柯于倒不是不惊讶,只是望族以此博名他见过不少,并不以之为奇,只是以往他却以对手看她,不免失落罢了。

    他执着玉翁,却被她突然推搡了一下,力气不大,他心中挂念枰盘棋局,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扶棋枰,因此跌坐在褥垫上,棋翁翻落,棋子雨点般击打在他身上。

    小几何至置于在墙角,因此他身后便是墙壁。

    他被推的怔愣,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无礼动作,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女郎已经伏趴在他身前,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垂首去亲吻他的唇,她姿态柔软,可态度却是十足的强硬,谢珂于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到一旁。

    可崔姝扯紧他踝间脚镣,发出叮当响声,将他困在墙角,谢珂于躲无可躲,如同引颈自戮的鹤一般仰直了玉白的脖子,尽可能后退,躲开她的亲吻。

    可惜身后是墙壁,他头颅只能紧紧贴着墙任由她肆意欺辱。

    远处看,分明是一副少男少女相濡以沫的画面。

    待崔姝亲够,才缓缓抬起脖颈,又是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跪坐在谢柯于身侧,用红润的不像话的唇说出那些让人十足无奈的话:“七郎,我扶你起来。”

    谢珂于气的胸膛起伏,更多的是惊怒,每每行棋,她总要做这事,他垂眸抬手,用手背狠狠地擦拭唇角水色,面对她伸过来的手,选择了无视。

    崔姝得了便宜也不与他置气,亲自去收拾这乱状。任由他在一旁平息怒气。

    她心想,恐怕七郎以后都畏惧与自己下棋。

    等到二人打理好,崔姝将棋具放在了房中多宝阁中,不再搬去别处,回首对谢柯于说:“四娘棋力弱,坊间传言不可信,日后七郎得多教我才是。”

    谢柯于讽刺的想,教她什么,不过又是教到榻上去。

    他见她不将棋盘取走,心中也没有半分高兴,方才被她肆意辱弄的滋味实在是轻易过不去。

    崔姝放好棋盘,回到小几旁提起金笼,又主动窝在谢柯于怀里,去与他细细讲这紫砂蛇的习性。

    他蜷缩手指,忍住将她推开的欲望,可有可无的去听她说蛇经。

    他心道博陵崔氏着实奇怪,二房如此显赫,竟让族中女郎去研习蛇经。其中一定是有异。

    她还在兴致勃勃的讲:“……雄蛇与多雌蛇交尾,雌蛇体内留种数年,因而不灭。”

    谢柯于听的面红耳赤,蛇性本淫,所以更遭世人避讳,如今她窝在自己怀中,娓娓道这些淫邪之言,且面色坦然,不似有羞乏之状,倒是他,觉得污言秽语,无法忍受。

    崔姝拨开笼扣,将紫砂蛇取出,捧在手心拿给谢柯于看,他倒是不惧怕,更多的是不适应。

    崔姝握紧他左手中指,去抚弄那条紫砂蛇的蛇首,蛇喜阴却怕凉,触到温热的手指便乖乖的去蹭弄他的指腹。

    有一瞬间,谢柯于觉得那条小蛇和崔姝很想象,分明是危险之物,却偏爱露出无辜的神色,让人放下防备,只待致命一击,便将人一举拿下,至死方休。

    最终小蛇还是攀在了谢柯于手腕上一会儿,蛇首高翘,崔姝在一旁逗弄它,貌似其乐融融。

    崔姝靠在谢珂于肩膀上,有些可惜道:“若是能养焦尾巴就好了。”

    她说的认真,谢柯于却紧紧拧起眉来,焦尾巴又名竹叶青,是直州特色蛇种,定州也多见,他早年听圣人提过,当年定州叛乱,寇贼多以蛇毒攻人,让朝廷损失惨重,其中竹叶青便是一种。

    崔姝还在与他分享:“焦尾最喜明火,若是在山中,夜里捉它们最为容易,只需点上火堆,耐心等待,不过许久便它们便如同飞蛾一般过来,蛇腹鳞片密集,所以会发出细声,捉时只是要注意一样,小心不要被咬伤,这也容易,它们全身青绿,且攻击性强,玩赏性更强一些,训起来也有趣。”

    简直疯言疯语,但她神色坦荡,说完还颇可惜道:“可惜七郎没见过。”

    这倒是真的,他只从书册上见过他人箸图,已觉十分可怖,听她说的轻巧,直州每年不知有多少山村百姓被咬伤失命,他记得那本书上说当地人称竹叶青毒液为“火毒”,因咬伤后伤口除了会出现肿胀外,还会有灼伤感,真不知她如何敢碰这些东西。

    谢柯于忍了半响,还是自弃的闭了闭眼睛,开口道:“焦尾多毒,少碰为妙。”

    崔姝听罢,脸颊使劲的蹭了蹭他的脖颈,开心道:“七郎关怀我,我晓得。”

    他紧闭双唇,见她的反应,更是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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