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近日感觉诸事不顺。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舞女宴上得了皇帝青眼，被封了个宝林，还得了个封号

    “乐”。山鸡飞上高枝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在宫里头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偏偏自己还奈何不得，谁叫宫中多年无子嗣，叫这乐宝林中了奖——怀了。

    自己控制了后宫这么多年无子，偏偏就叫一个舞女钻了漏子，皇后气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看着皇帝高兴的样，还得摆出温柔贤惠端着一个正妻的大度。

    娘家承安侯府还传信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交了银子想谋个一官半职。这是自己说有就有的吗？

    不管说了多少遍，娘家这群人永远只看着眼前那一点点财权。

    太后也盯着自己这，生怕她动点什么手脚。

    皇后越想越烦躁，抽回正在被宫女涂蔻丹的手：“宣御医来。”

    宫女小心退下，皇后看着指甲上涂到一半的指甲。

    蔻丹红艳艳染在指甲上，年轻时觉得俗不可耐，到老了反倒是这些俗气才衬的人有朝气些。

    皇后抚摸上自己的脸，摸到了些许细纹。保养的再得宜，这老了就是老了。

    哪像乐宝林那张脸，俏生生地，跟御花园的花儿似的。

    “娘娘金安。”御医提着药箱跪在地上行礼。

    “本宫近日身子总是不大爽利。”皇后倚在扶手上，懒懒伸出手腕。

    御医小心诊脉：“娘娘思虑过重，肝火较旺，微臣开个方子调理。”

    皇后颔首，挥手示意御医退下：“传旨下去，本宫身体不适，便免了近日的请安。”

    掌事大宫女应声退下。

    皇后招来之前涂蔻丹的年轻宫女：“涂的不错，继续。”

    先避避太后的眼线，暂且收敛，且让乐宝林再得意会罢。

    生不生得出来，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未可知呢。

    冷宫都是些宫里面的老人了，木苏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老嬷嬷老太监们很喜欢这个年轻老实的姑娘，朝气的、活泼的，跟刚入宫的他们一样。

    木苏平日里受了他们很多照顾，冷宫苦寒，吃食衣被总是最差的，但她从来没缺过。哪怕再差，新的东西永远会被默认给她。

    弃妃们也都喜欢木苏，她们被拘在这井样的墙里，木苏愿意尽力帮她们打听宫里面的事，让她们不至于做个聋子；她们的吃穿用度比奴才们好不了多少，木苏却恭敬地把她们当作娘娘来伺候的。

    木苏八个月时，芝梦带着木苏去见了他们。

    孩子生下来总归是瞒不住的，况且她们两个人哪里再挤出多余的东西供养孩子。

    冷宫的众人都很担心呆在屋里很久不出来的木苏。

    接到芝梦的消息都候在院子里等着。

    他们看见了芝梦小心翼翼扶着进来的木苏，木苏扶着个大肚子，眼睛水汪汪的、脸白白的。

    “谁的？”从前的叶婕妤问。

    芝梦代替木苏作答，指了指天上。

    “多大了？”王嬷嬷问。

    芝梦比了个八。

    “名分呢？总不能什么都没捞着罢？”最不讨喜的李公公尖酸道，旁边的人撞了下他的肩旁，李公公转头瞪去，“怎么？还不让问啊？”。

    “李叔，我哪敢呢？”木苏轻轻地说。

    她哪敢奢求做天子的妾，她哪敢要求天子的赏赐，她哪敢当着皇后的面诞下龙裔。

    她哪敢呢。

    “缺什么？接生的呢？”从前的钱嫔问，她生育过。

    “什么都缺。”芝梦答，摇了摇头。

    长久的静默笼罩了这一方破败的小院。

    “拿去跟御膳房的人打点，吃点好的，一副饿死鬼样。”李公公掐着嗓子吊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打了补丁的荷包扔到芝梦面前。

    叶婕妤拔了头上没有雕饰的银簪放到荷包旁边。

    “我那里还有点布，给孩子缝两件衣裳。”曹嬷嬷道，眯着老眼端详着木苏，“瘦了。”

    有人放银钱，有人说自己还有什么；没有一个人沉默，没有一个人袖手旁观。

    在全天下最富丽堂皇尔你我诈的皇宫里最破落不堪的院子竟然闪耀出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