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恰好就是林芷提到，和他们一起进入了副本这种奇异空间的同行者，名字叫齐鸥。”钟平让史诗打开下一段录像。

    “另一段有疑点的录像，拍摄地点是第一小学的操场。”

    画面上是一群踢足球的小孩子，足球被一脚踢飞，一个小朋友跑去捡足球。

    足球滚动着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脚尖，那个男人俯身把足球捡了起来。

    小朋友跑了过去，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那个男人把足球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头，走掉了。

    “这段录像乍看没有任何问题。”钟平指向那个男人的脸，史诗再次把那张侧脸放大，“但当我们识别出第一段录像里的那个人是齐鸥之后，其他行动小组合力排查，终于在第一小学1号病例的这段资料中，再次找到了他。”

    “我们初步认定，齐鸥，就是那个造成本行政区这次怪异感染的源头。”钟平顿了顿，出于严谨补充了一句，“至少也是源头之一。”

    林芷回想起来在副本中，虫海爆发时，齐鸥被感染陷入了幻觉，她和小花被送到了太阳上，等她和小花再回来的时候，齐鸥已经不见了。

    这个过程中，只有陆嘉益有可能知道齐鸥发生了什么。

    陆嘉益。林芷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

    她跟陆嘉益从小一起长大，但她现在觉得她好像是才开始认识这个人，他突然出现的异能、他在副本中过分冷静的反应、还有她脑海中关于他的破碎记忆片段…他的身上萦绕着重重疑点。

    “齐鸥现在还未被抓捕，现在固守阵地，等待着我们的将是全行政区的感染，甚至会蔓延到别的行政区。”钟平神色严肃，“所以我现在传达上级指令，我和安保队其他安保员将留在三医院维持秩序，蓝鹰联盟所有人员将撤出小组，前往抓捕齐鸥。”

    说完，他又看向林芷：“林芷，你要跟着温上校他们行动，温上校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林芷立刻表示异议：“我跟过去有什么好处吗？”

    温世玲悠悠道：“你就当这次行动是你进入蓝鹰的考核喽。”

    林芷无奈忍气吞声：“好吧。”

    **

    林芷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她一想起苏晴就感觉头疼。

    她跟苏晴说她要跟蓝鹰联盟暂时先出去，苏晴大惊失色，一直缠着温世齐问林芷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居然要被带到蓝鹰联盟基地去。

    直到林芷狠心转头走了，苏晴还是一直哭，林胜天搂着她，也一脸担忧地望着林芷远去。

    回去以后要怎么跟他们说，她还是没想好。

    临走前林芷还去小花和陆嘉益的病房看了一下，两个人都还没醒。

    小花的体热一直不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开始说胡话了，看得林芷担心，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陆嘉益还是老样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醒。

    其实林芷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伤口处还开始结痂了，痒起来难受得不行，还不敢挠，所以她最近几天天天都黑着一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近。

    只有一个人会无视她极差的脸色，每天拿各种无聊的东西来烦她。

    ——温世玲。

    温世玲坐在她旁边，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哈哈大笑着把手机放她眼前：“林芷，你看这个，好好笑啊哈哈哈。”

    林芷推开手机：“没兴趣。”

    “不好笑吗？”温世玲奇怪的摸了摸头发，“还是我跟你有代沟了？”

    “不好笑。”林芷没好气地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该死，后背又痒了，好想蹭蹭。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在路边慢慢停下。

    “到了。”温世齐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声音难得带点意外，“姐，你的麻烦也来了。”

    “啊？”已经打开车门，腿都已经迈下去了半只的温世玲茫然地回头看向他。

    “世玲！”一个男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

    温世玲的脸瞬间僵了。

    林芷心生好奇，把车门打开探出去半个脑袋张望，什么人呀？能让笑面虎温世玲都笑不出来。

    那是个同样穿蓝鹰制服的高大男人，看上去跟温世玲差不多三十岁左右，满脸笑容洋溢，一看到温世玲更是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过去就张开手臂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世玲！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几个月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

    温世玲惊恐地倒退两步，伸出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身体：“警告你，别一来就搂搂抱抱的啊。”

    那个男人一点不介意被她拒绝，仍然笑意开怀：“我想你嘛！”

    “别，我可不想你。”温世玲整理坐车坐皱了的制服，甩甩长发，自顾自地扎马尾，不想理他。

    “看热闹看这么起劲。”

    温世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芷仍探着脑袋在张望，闻言冷哼一声：“管你屁事。”骂完她又问，“这人是谁啊？”

    又骂又要问，温世齐俯身把她搀扶起来，脸上笑眯眯，手上力道却大得林芷龇牙咧嘴，直喊“轻点！轻点！”，温世齐才松了劲儿，回答道：“我姐的追求者，陈巍上校。”

    一屁股坐在轮椅上，林芷狠狠瞪了温世齐一眼，温世齐视而不见。

    林芷又看向车边一脸无语的温世玲和旁边笑意盈盈围着她转的陈巍，啧啧两声：“温世玲，你也有今天。”

    早就该让温世玲体会一下这两天自己被她烦的感觉了。

    “诶？这个小姑娘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林芷？”陈巍突然看到她，热情地凑过来，“这几天每次开会，我都能听到你的名字。”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带着友好笑容向她伸出一只手：“你好呀。”

    林芷皱起眉，在温世齐的目光注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伸手和陈巍握了握。

    情势强过人，等她恢复了，她一拳把温世齐揍成小饼饼。

    温世齐从高处瞥了一眼她拧起来的眉毛，不动声色地把她的轮椅转了个方向错开了陈巍：“陈上校，咱们是不是得抓紧了。”

    陈巍笑着站起来，拍拍手：“那咱们走吧。”

    海边的天气真是瞬息万变，刚刚他们下车那会儿还是晴空万里，等他们步行到停机坪的时候，天上已不见半点太阳的身影，抬眼望去，宽阔的海平面与天边密布的乌云好似连为一体，随时都会落下雨来。

    他们站定时，三辆直升机发动了，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旋翼搅动空气，原地吹起了强烈的风。

    林芷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眯着眼看向四周，除了他们和身后站着的几位蓝鹰联盟士兵，旁边还有两组共约十五人列队，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戴着头盔，背着枪和装备箱，这应该就是这次抓捕行动的全部力量。

    今早，港口的监控再一次拍到了齐鸥，他竟然绕过了港口的警备力量，站上了一艘编号为H089的渔船，渔船上还有平民，蓝鹰不敢开枪，最后拍到的是齐鸥看着港口的蓝鹰成员露出的挑衅笑容。

    他们现在就是要坐上直升机，去追捕齐鸥，绝不能让他通过乘坐交通工具，逃窜到别的行政区再次造成感染。

    林芷回想起齐鸥那个笑容，陷入沉思。

    与其他感染案例不同，齐鸥似乎可以像正常人类一样行走和站立，他的神智似乎也非常清醒，并没有感染种特有的那种思维迟滞感，他似乎是很特殊的感染种…

    林芷想到这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直升机的声音太大，只有离她最近帮她推轮椅的温世齐捕捉到了她声音的余响，他俯下身，在她耳边微微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

    林芷也偏过头，凑在他耳边提高了音量：“我说我知道齐鸥是什么了。”

    温世齐感觉到她的鼻息扑到了自己耳朵上，有点痒痒的，他有点走神，没太理解她在说什么，干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林芷不满地啧了一声，把手放在嘴边让声音更聚拢一点：“我说！我知道齐鸥是什么了！”

    温世齐愣了一下，这回他听明白了，但还是不理解：“他是什么？”

    林芷严肃地说：“他不是普通的感染种！他是双头蠕虫的其中一头！他可以指挥普通的感染种！”

    林芷回想起副本里的那个彤彤，她非常聪明也非常狡猾，拥有其他感染种所没有的力量，她的感染形态似乎也和别的缝合怪不太一样，她甚至可以像副本的感染源一样指挥其他的感染种。

    现在的齐鸥和她非常相似。

    温世齐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

    林芷点点头：“对！渔船上如果有人被感染了，齐鸥就可以指挥他们来对付我们！”

    温世齐脸色凝重起来：“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个消息传送给每个小组。”

    等林芷被士兵们七手八脚扶上直升机安顿好后，温世齐才最后一个上了直升机，关上了舱门。

    “世玲，我看世齐很照顾这个小姑娘嘛。”陈巍带笑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相比他平时爽朗的大嗓门，现在的声音更闷一点，反而顺耳多了。

    温世玲呵呵一笑，头盔下漂亮的丹凤眼剜了他一眼：“我看你真的很爱乱点鸳鸯谱。”

    “陈上校，林芷是这次作战的核心成员，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护好她。”温世齐也柔和开口，“而且我也不会对小孩子下手。”

    林芷白眼翻上天。

    你才小孩子，你全家小孩子。

    发动机一声轰鸣，直升机升空了，气流向四周卷动。

    林芷已经坐过很多次直升机了，她本以为自己轻车熟路，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十八岁还受过伤的身体素质实在和之前受过严格训练的身体没法比，从飞机高度攀升开始，她就有点耳鸣，直升机的颠簸也很让人头晕，机舱内持续不断的噪音更是让她难受地弯下了腰。

    温世玲弯下腰来看她的状态，语调升高：“糟了，她好像晕机了，忘记她还是个没坐过直升机的小姑娘了，平时这飞机都是蓝鹰里的铁人们坐的，哪儿会备药呀。”

    “我带了药。”温世齐默默从作战服兜里掏出晕机药，“今早顺便买的，想到了她可能会晕机。”

    温世齐把她扶直，打开她的头盔，露出她因为难受而苍白的脸，把药递到她嘴边：“把药咽了吧。”

    她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他的手指。他眼神轻轻闪动了一下。

    她从他指尖把药接过来，也一点不废话，丢进嘴里就直接咽了。

    吃完药她也懒得讲话，恹恹地仰坐在自己座位上。

    太逊了，她林芷一世英名，居然会栽在坐直升机上。林芷痛苦地闭上眼。

    还好现在的温世齐不是之前那个死对头温世齐，不然更丢脸了。

    等她伤好全了，她一定马上开始锻炼，每天往死了锻炼，绝对不会让这种蠢事再发生到自己头上！

    H089号渔船开动后没多久，蓝鹰就立马派了好几艘舰艇在后面一路追随堵截，直升机按照蓝鹰舰艇发出的位置信息，半个小时左右就抵达了目标海域上空。

    林芷打起精神从舷窗看下去，广袤无际的大海上，七八艘蓝鹰舰艇呈合围之势，把一艘渔船堵在了海面，随着海浪的翻涌，所有船只都轻轻地上下浮动。

    舰艇上都是训练有素的蓝鹰成员，没有接到指令绝不会有人擅动，所有人都只是拿起了枪对准了那艘渔船，场面正在僵持中。

    这艘H089号渔船挺大的，船体有两层船舱，一层是室内空间，一层是露天场坝，此刻甲板和露天场坝上都空无一人。

    林芷皱着眉看着那艘渔船，正想说话，正在穿戴装备的温世玲已经打开通讯设备开始讲话：“全体，携带武器，准备执行甲板降落任务。”

    林芷转过头看向温世玲：“你们要降落吗？”

    温世玲扣好腰带，歪歪头：“不然呢？”

    林芷挑眉：“降落下去会很危险，直接丢炸弹不是更方便？”

    温世玲狠狠给了她头盔一下：“你这小妹妹，渔船上万一还有存活的平民怎么办？你这么不顾他们死活，这思想很危险很反人类啊。”

    林芷无语，温世玲怎么知道她上辈子就是因为反人类罪挂掉的？

    温世玲戴好头盔，说道：“你就在这上面好好待着，飞机上的监测屏与我们头盔上的摄像头联通，会跟你实时共享视野的，发现什么重要情况记得及时与我沟通。”

    林芷与温世玲对视了半晌，败下阵来，认命地点点头：“知道了。”

    “这才乖嘛。”温世玲又笑着拍拍她的头，戴上手套，把降落绳梯的安全扣扣到自己腰带上，深吸一口气，从舱门跳了下去。

    飞机的两个监测屏此刻亮了起来，画面有些抖动，从视野来看，应该一个连通的是温世玲的头盔，一个连通的是陈巍的头盔。

    林芷戴上了耳机，温世玲那边的声响都传入了她的耳朵。

    与平时总是带着懒懒笑容不同，在一线指挥的温世玲是一个非常严肃果决的人，她在简单清点人数之后，直接下了行动开始的命令，两组人开始有序进入船舱。剩下一组人在甲板上随时等待接应，由陈巍留在现场进行指挥。

    大海沉沉，林芷抬眼透过舷窗看向远处阴沉的天空，已经有雨点开始洒下来，滴落在舷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