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咬

    四皇妹进去后没多久福公公就快步从殿内走出,奉旨将我二人宣了进去。

    进了内殿,太医院院判张大人正跪在地上向父皇母后禀告:“启禀陛下、娘娘,芳贵人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张大人是太医院里的妇科圣手,他说芳贵人这胎保不住了那就是真保不住了。

    我的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听了张大人的话,五皇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我内心的惶恐不比她少半分,可到底还是强撑着稳住了身形。

    五皇妹连哭带爬至父皇面前,拽着父皇的龙靴痛哭出声:“父皇息怒,都是菡儿的错,是菡儿没拦住皇姐才让她惊了芳贵人的胎,还请父皇责罚!”

    ???

    此时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落入贤妃和慕容菡,乃至是慕容薇联手打造的一个圈套之中,听着慕容菡明显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话语,我并没有心生防备,只以为她是惊惧之下口不择言,于是立马出声提醒道:“菡儿,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不料,我话音未落,慕容菡竟瑟缩着朝后躲了一下,然后咬紧下唇不再开口。

    我愈发看不懂了,上前一步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父皇”,慕容菡又哆嗦着往父皇身边靠了靠,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滑落,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一边抽泣一边怯怯道:“今日之事……今日之事都是菡儿的错,与皇姐没有……没有半分干系,还请父皇千万不要怪罪皇姐。”

    言毕,她更是作出惧怕不已的模样,伏在父皇脚下泣不成声。

    此时的父皇则盘腿坐在塌上,低着头沉默不语,让人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与贤妃母女偶遇、母后恰巧被安贵人请走、慕容菡借哄我开心将我拉到畅音阁去往御膳房的近道……桩桩件件,皆是她们费尽苦心布下的局,只为让父皇厌弃我而已。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小时候追在我屁股后面皇姐皇姐叫着的五皇妹和此刻跪在父皇面前假模假样哭泣不已的慕容菡重叠在一起,难解难分。

    何至于斯?何至于斯!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口中的腥甜,今日之事事关皇嗣更事关父皇,我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父皇肯定会对我失望至极,朝臣们也不会错过机会痛斥我乃至是母后。

    思及至此,我缓了缓心神,将今日发生之事和盘托出。

    “皇姐您不能这样”,我话音刚落,慕容菡就哭着扑过来,抱着我的腿泪如雨下:“菡儿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皇姐怕父皇责罚,可若皇姐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菡儿身上,菡儿人微言轻,如何承受得起啊皇姐,菡儿求皇姐垂帘,留菡儿一条活路吧!”

    慕容菡声泪俱下,我若不是身处其中,只怕也会觉得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面对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慕容菡,我当真是厌恶至极,于是毫不留情地将她抱着我的手扯开甩至一旁,冷哼一声道:“慕容菡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断断不会因为贪生怕死就让旁人替我顶罪,却也不会任由他人随意诬陷,若你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定要叫教养嬷嬷狠狠地掌你的嘴!”

    我只是甩开了慕容菡的手,并没有推她,可她却借势重重扑倒在地,再艰难爬起来时整个手掌红肿一片,有的地方甚至都破皮了,渗出丝丝血丝。

    “五皇妹!”慕容薇捂嘴惊呼一声,扑过去扶起了慕容菡,红着眼眶向父皇求情:“父皇,皇姐是您的女儿,五皇妹也是啊,皇姐当着您的面就对五皇妹下此毒手,在您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怎么折磨她呢,您可一定要替五皇妹做主啊!”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慕容薇也脱不了干系了。

    也是,好好的四皇妹突然换成了有孕的芳贵人,她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亏我还天真的以为今日是我们两人前嫌尽释和好如初的契机。

    我的嘴角爬上一丝苦笑,原来这偌大的皇宫,这许多的姐妹,真的无一人真心对我。

    何等可笑,又何等可悲?

    许是被我眼底的情绪触动到了,慕容薇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鼓足了勇气,冷笑一声继续道:“方才在院中可是皇姐自己亲口承认的,今日之事皆由你一人而起,怎么,到了父皇面前就不敢承认了?”

    “你血口喷人!”我上前一步欲为自己争辩,眼角余光里却见母后冲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便强忍着怒火只狠狠瞪了一眼慕容薇,气鼓鼓地闭了嘴。

    就在这时,贤妃娘娘姗姗来迟,一袭素衣出尘不染,浑身上下也不着半分装饰。

    甫一进来她就跪在慕容菡身边,柔声向父皇请罪:“臣妾管教不严,让菡儿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还望陛下降罪!”

    面对脱簪请罪的贤妃,父皇终于抬眼:“菡儿平日最是规矩懂礼,可见你教导有方,今日之事……”父皇长叹一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你先起来再说。”

    父皇摆摆手,一旁的福公公立即会意,上前扶起了贤妃。

    贤妃细长的的桃花眼此时才盈满了泪水,她楚楚动人地看了父皇一眼,并没有起身:“陛下是慈父,可今日之事到底是菡儿的错,臣妾难辞其咎,纵使菡儿年幼不懂事,也请皇上对她施以重罚,以慰芳贵人未出世孩子的在天之灵!”

    话毕,贤妃大义凛然伏下身去,孱弱的双肩像蝉翼一般微微抖动,惹人无限怜惜。

    “母妃”,慕容菡难以置信地唤了贤妃一声,声音里全是委屈:“今日之事菡儿是冤枉的!”

    “住嘴!”贤妃立即喝止住她:“你身为皇妹,明知皇姐行事不妥却不加以劝阻,事后又不知悔改,一味只顾撇清自己的罪责,还敢说自己冤枉?”

    “贤妃娘娘可莫要迁怒于五皇妹,宫中谁人不知皇姐最是率性妄为,她想做的事,五皇妹如何拦得住?”贤妃字字句句本就将我架在火上烤,慕容薇此话更是火上浇油。

    只恨当时我没有心生防备,就连玉珠都打发走了,现下连个为我说话作证的人都没有。

    “陛下喝盏茶静静心”,一直在旁静观其变的母后终于开口,缓声道:“长宁的性子陛下是知道的,她虽任性却不曾有什么坏心思,打小大大小小的错事,但凡真是她做的,也从没有不敢承认的,今日之事,想必其中确有蹊跷。”

    听了母后的话,父皇面色稍缓,这可不是贤妃等人想看到的场景。

    于是贤妃趁众人不注意,偷偷给慕容薇递了个眼神儿,慕容薇立即会意,哭着扑到父皇脚下泣不成声:“父皇,皇姐今日害的不只是我额娘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啊,您当真就偏心至此,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不闻不问了吗?”

    “你胡说什么!”我终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拽住慕容薇,厉声喝道:“你额娘素日待我和善,我为何要害她的孩子?”

    慕容薇咬咬唇,像是下了十足的狠心:“因为我额娘腹中是个皇子。”

    “你说什么?!”慕容薇的话像一道惊雷猛地砸在父皇头上,砸得他立即扶桌而起却久久没有言语。

    平素宫中嫔妃遇喜,不足三月太医是不能诊断胎儿性别的,而芳贵人有孕不过一月有余,慕容薇又如何知道她怀的一定是个男胎呢?

    看到父皇的反应,慕容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两行清泪夺眶而出:“父皇想必不知道吧,额娘进宫前曾拜在一江湖郎中门下,那人最擅长的就是妇产科,所以即使太医不说,额娘自己也知道腹中胎儿的性别。”

    慕容薇面上的伤心不似作假,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话才更令父皇动容。

    “此事额娘没有告诉任何人,可她却偏偏禀告了皇后娘娘!”慕容薇猩红着双眼,直愣愣看向母后:“皇后娘娘,我额娘入宫多年,对您从未有过半分不敬,她一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个男胎就连忙去向您禀告,为的就是让您安心!可谁成想,正是她的恭敬断送了她的孩子!”

    说到最后,慕容薇几乎是喊了出来。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更是为了攀咬母后,往她头上泼好大一盆脏水!当真是其心可诛!

    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冲上去抬手就狠狠扇了慕容薇一巴掌,慕容薇的贴身宫女连忙扑上来护在她身前,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父皇拍桌而起,扬手将软塌上的矮桌掀翻在地,那矮桌上原本放着的玉壶、玉杯、果盘经此一遭悉数滑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一个嫩粉色的水蜜桃骨碌碌滚到我面前,轻轻碰了碰我的脚尖。

    殿内众人立即噤了声,齐齐跪下身去高呼“皇上息怒!”

    “息怒?”父皇自嘲式的勾了勾嘴角,缓缓抬脚,走至我面前站定:“长宁,你说朕该如何息怒?”

    如此一问,父皇便是不信我了。

    那个自幼便偏疼我偏宠我的父皇如今也不信我了么?

    我咬紧牙关,倔强地不肯让一滴泪水落下,半晌,终是抬头直视父皇道:“长宁没有。”

    “还敢狡辩!”父皇抬脚将我身前的水蜜桃狠狠踢飞,新鲜的水蜜桃撞在墙上登时四分五裂,只余一滩浅浅的污渍在墙上化成芳贵人小产时身下鲜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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