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知书姑姑回来了。
迎着芳嫔期待的眼神，知书姑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四公主身旁的宫女已经招认了，她的确在四公主的授意下从宫外买过一包□□，而今日公主茶杯里的毒药正是□□……”
后面的话知书姑姑不必多说，明眼人一听就能明白。
可怜的芳嫔在听完知书姑姑的话后就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她的贴身宫女蒲苇立时哭着扑了上去，将她抱在怀里不住摇晃：“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娘娘！”
见此情形，母后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命人将芳嫔抬回宫，又一连请了好几个御医前去替她诊治。
不过……
看芳嫔的脸色，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知书姑姑，慕容薇自己招了吗？”
虽然目前已经铁证如山，可不知为何，我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丝疑虑，怎么都无法相信慕容薇真的会想要置我于死地。
听了我的问话，知书姑姑轻轻摇了摇头，道：“四公主不肯认罪，据她所说，她只是命宫女出宫买了些会让公主身上起疹子的药粉，而非□□。”
“不过……”知书姑姑继续补充道：“那宫女是四公主的贴身侍婢，从小在四公主身边长大，可以说是身家性命都在四公主手上，她没有背叛四公主的理由。况且其他人证物证也均指向了四公主，奴婢细细查问过了，并无错漏。”
“想来……四公主为了脱罪随意编个由头也是有的。”
确实，让身上起疹子的药粉和□□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事情既已败露，慕容薇亡羊补牢地想要给自己降低罪责也在情理之中。
知书姑姑的断案能力我自不会怀疑，可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哪里好像有点蹊跷。
可若让我仔细分析，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因为总有几分小时候的情谊在的缘故，所以我难以相信慕容薇真的会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吧。
不过知书姑姑既然已经找到了人证物证，想来也是没有冤假错案的，那么慕容薇自己犯下的罪行，就让宫规国法去处置吧。
好好一场宫宴闹成这样，纵是在场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此时也无法继续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母后索性直接下旨散了筵席。
得了懿旨，众人便如同来时一样，在各个小太监的带领下乘船而去，不过心境自然同来时全然不同。
“公主小心些”，玉珠紧张兮兮地搀扶着我来到湖边，经了方才一遭，玉珠免不了要比平时紧张许多，生怕我再出什么意外。
说实话，我心上也像压了个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不过为了不让母后和玉珠更加担心，我只能故作十分轻松的模样，笑嘻嘻地从岸上跳到了船上。
我的这一举动引得玉珠一声惊呼，连连道：“小祖宗诶，可要当心点，千万别掉到湖里去了。”
我笑着戳了戳玉珠的脑袋，让她千万不要乌鸦嘴才是。
夜风微冷，我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父皇离开后莫子陌也不见了，而司徒焉自从湖边离开后再也没见人影……
我有些纳闷，不知道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可方才喝了些酒，现下脑袋晕乎乎的，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便靠着玉珠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刚一睁眼就看到玉珠满脸紧张地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用胳膊将身子撑起，摇了摇还有些发晕的脑袋，不解地问道。
玉珠犹豫片刻才沉重开口道：“芳嫔娘娘殁了。”
……
我呆愣片刻，鬼使神差般开口问道：“慕容薇呢？”
昨日芳嫔的情形确实不好，想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对于她的逝世我虽惋惜却也不算意外。
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事已至此我第一时间关心的竟是慕容薇。
慕容薇虽不肯与芳嫔亲近，可芳嫔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一直以来又拼尽全力地护她周全，芳嫔骤然离世，慕容薇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听到慕容薇的名字，玉珠一边服侍我穿衣起身一边不屑地嗤了一声：“昨夜芳嫔娘娘快不行的时候皇后娘娘特地放四公主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听说四公主只是愣愣地跪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现下宫里都传遍了，都说四公主是狼心狗肺呢。”
慕容薇当真如此心狠？我不禁有些唏嘘。
玉珠继续道：“芳嫔娘娘临终前苦苦哀求皇后娘娘放四公主一条生路，娘娘还没答应，想必此时正在为难呢。”
玉珠从妆匣里挑了支十分素淡的玉钗插入我发间，语气有些不忿：“虽说奴婢不该说这话，可昨日情形芳嫔也是亲眼瞧着的，四公主蛇蝎心肠竟在宫宴之上堂而皇之地毒害嫡公主，这是多大的罪行？可芳嫔不但不教导四公主，反而一再为她求情。奴婢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可芳嫔再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不该如此纵容于她，现下又抛下这么个烂摊子让皇后娘娘为难，当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玉珠的气恼我是明白的，芳嫔也确实有些拎不清。
不过逝者已逝，我到底也出没什么事，父皇和母后迟早会看在芳嫔的面子上饶了慕容薇的死罪，这一点我并不意外。
想是早就知道会如此，所以我并没有玉珠那般愤愤不平。
见我面色如此坦然，玉珠十分心疼地长叹了一口气：“旁人只知公主锦衣玉食圣眷优渥，又有几人知道公主受过多少委屈？打小背过的大大小小的黑锅奴婢数都数不清，现下差点被人毒害还得顾及芳嫔饶了那下毒之人，奴婢当真是替公主委屈！”
玉珠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最后竟不自觉红着眼落下泪来。
我知道玉珠是心疼我，可死者为大，父皇和母后又最是心软。
况且，我也狠不下心来非要让父皇和母后下旨杀了慕容薇不可。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拉过玉珠的手，我不断温声安抚着她：“日后咱们多加警醒就是了，更何况，慕容薇一连犯下两次大错，纵使父皇和母后看在芳嫔的面子上饶她不死，也绝对不会将此事轻轻放过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小康子传来信说，父皇下旨褫夺了慕容薇的公主封号，并将其终身□□在玉翠宫，日日吃斋念佛以赎其罪。
我想，对于慕容薇而言，这样的惩罚并不比直接赐死轻松多少。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整日在瑶华宫闲着，司徒焉早早托人传来话说近些日子公务繁忙，没空来教我写字，就连莫子陌也忙得不见人影。
终于有一日，我趴在树屋的护栏上百无聊赖，正想打发小康子出去打听一下莫子陌的行踪，就见他破天荒地来了瑶华宫，还带着一道父皇的口谕。
父皇说我在宫里待了许久，因此特许莫子陌带我出宫玩儿几天散散心，还专门嘱咐我说出门在外要听莫子陌的话，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性妄为。
我撇撇嘴，对父皇的话不以为然。
父皇真是越来越不了解我了！
要知道我都已经很久没有任性妄为过了，就连母后都说我现在乖巧的不得了呢。
等我回宫，一定要去御书房让父皇给我赔罪才是！
我这边忙着盘算到时候要同父皇讨什么东西，那边玉珠已经帮我收拾好了行李，动作利索到让我瞠目结舌，像是早就知道莫子陌要带我出宫一样。
“好了好了，快走吧”，玉珠背着两个小包袱，不断催促着将我和莫子陌送到了宫门口。
我拽着她的胳膊向她撒娇，问她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她冷哼一声跟我说她累了，不想再跟着我到处乱转了，还说她要趁此机会独占瑶华宫，睡个几天几夜才肯罢休。
我佯装恼怒，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深觉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等我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她才是！
我毕竟是嫡公主，出游再怎么说也该叫巡查，怎么能叫乱转？
“快走吧，再晚宫门就要下钥了”，玉珠又开始催我。
“好啦好啦，走了”，我没心没肺地冲玉珠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莫子陌踏上了出宫的道路。
此时的天已经很暗了，莫子陌带着我在定京城里七扭八拐，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一样。
我有些奇怪，于是在莫子陌又带我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拽着他的衣袖不解地问道：“莫子陌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跟做贼似的？”
听了我的问话莫子陌也不回答，只是拉着我的手继续穿梭在许多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半晌过后才笑着答道：“可不是么，我可是要将大凌的嫡公主拐走呢，自然得小心点儿。”
莫子陌平日里就喜欢跟我开这种没正形的玩笑，因此我并没有当真。
罢了罢了，他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跟着他走就是了。
反正莫子陌总不会害我的。
又走了约莫有一刻钟，莫子陌带着我来到一个小门前，看样子像是哪个府邸的侧门。
莫子陌四下打量确认无人跟着我们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有规律地在门上敲了几下。
很快，门内传来几声轻响，然后门就打开了，门口赫然站着一身常服的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