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莫子陌，希望他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带着我来三皇兄的府邸。

    可莫子陌什么都没说，只不断催促着我快些进去。

    三皇兄也很着急，我们二人刚一进门他就赶快将门关上，还亲自上了道锁。

    三皇兄前些年干了许多混账事，气得三皇嫂弃他走了。

    自三皇嫂走了以后他就变得浑浑噩噩，对外面的许多事情都置之不理，也很少进宫。

    想必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府里的下人才会如此懈怠，这么晚没人跟在三皇兄身边伺候不说，就连锁门这等小事都要他亲自动手，当真是恶奴欺主！

    待我此次玩儿完回宫，定要从宫里找个靠谱的管事嬷嬷给三皇兄送来，好好震震这康亲王府里的牛鬼蛇神才是。

    “这边”，进了康亲王府，又是三皇兄亲自领着我和莫子陌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进了院子，他们二人也不多说什么，只催促我快点去睡觉，说明日要去玩儿的地方很远，要起很早才行。

    这下我就明白了，原来三皇兄要同我和莫子陌一起出去玩儿，我就说呢，莫子陌干嘛大半夜的带我来康亲王府而不去永宁侯府。

    “你们也早些休息啊”，给三皇兄和莫子陌打了个招呼，我便自己进了房间，和衣躺在床上。

    既然明日要早起，那今夜我就不脱衣服了，这样明早还可以多睡会儿。

    我一边为自己能想到这样聪明的法子沾沾自喜一边很快睡了过去。

    不过我的眼睛刚闭上没多久，莫子陌就来敲门叫我起床。

    对此我十分恼怒地朝门上扔了个枕头，大喊着让他等会儿再来。

    莫子陌的脾气真好啊，我都朝他扔枕头了他也没生气，只好声好气地趴在门上温温柔柔地哄我：“窈窈，快起来吧，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路上你可以接着睡。”

    听到路上还可以接着睡，我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并在心底偷偷打定主意：莫子陌要带我去的地方最好足够好玩才可以，不然我定饶不了他！

    我半眯着眼睛从房间内走出，此时屋外还是黑黢黢的一片。

    门外的莫子陌一袭黑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见我出来，又往我身上套了件同样黑黢黢的大氅。

    还是昨夜的那个小角门，面色凝重的三皇兄已经牵着一匹马候在那里了。

    莫子陌率先翻身上马，而后一伸手将我也拉了上去。

    我面对着莫子陌坐在马上，宽大的大氅将我整个人埋得严严实实，连个脑袋都没露出来。

    怎么只有一匹马？

    三皇兄不和我们一起去了么？

    还不等我发出自己的疑问，就听见三皇兄在马下轻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长宁……”

    我艰难地从大氅里冒出个头来看向三皇兄：“怎么啦？”

    三皇兄本想抬手摸摸我的头发，无奈我人在马上他够不到我的头，只好悻悻收回手，冲我微微展颜，道：“你一定要平安喜乐、康顺长宁啊。”

    三皇兄俊朗的脸上虽挂着笑，可他的眼底却好像盛满了浓重的忧伤。

    我没看懂。

    然而莫子陌也不给我继续看下去的机会，他冲着马下的三皇兄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双腿一踢就驾马带着我向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马上，我搂着莫子陌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继续睡觉，恍惚间突然又想起那日司徒焉特别凶地问我：“慕容长宁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若是被司徒焉看见我和莫子陌现在这个样子，想必是又要生气了吧？

    也不知他每日哪来那么多气要生？

    我字写不好他生气，我不喜欢吃青菜他生气，我吃饭的时候睡着了他也生气。

    有时候我忍不住在想，我到底要怎么样他才会不生气？

    想到司徒焉，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嘶！”

    一阵惨烈的嘶鸣过后，胯*下的骏马忽的停了下来，我不解抬头，莫子陌紧绷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肃穆神情。

    “若你现在带她回去，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司徒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却不似往日般沉稳，隐约中好像还带了一丝颤抖？

    冷不丁听到司徒焉的声音我猛然回头，发间的珠钗随着我头的摆动高高飞起，重重地打在了莫子陌脸上。

    不知道有没有打疼他？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司徒焉带着一群持剑而立的士兵挡在我和莫子陌前面，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现在司徒焉管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我出去玩一下他都不让我去。

    我不禁有些生气，撅了嘴巴不满道：“我是奉父皇口谕出宫玩儿的你还拦我，难不成你想抗旨吗？”

    司徒焉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疯狂涌动的暗流我依然看不懂。

    今日到底怎么了？

    怎么每个人的眼神我都看不懂呢？

    我察觉到异样，偷偷伸手拽了拽莫子陌的衣襟，悄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莫子陌应声低头，看着我微微扬起唇角，缓声道：“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莫子陌的语气总是令我十分安心，因此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说没事我也就真的不担心了。

    莫子陌伸手拢了拢我肩上的大氅，将我裹得更严实了些，再抬头时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你这是以卵击石”，司徒焉眉头紧皱，一直攥着佩剑的右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那又如何？”莫子陌扬眉笑道，坚毅硬朗的脸上出现了曾经常有的少年意气。

    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般，英勇无畏。

    随后，莫子陌自身后拔出佩剑，一手指着司徒焉，一手紧紧将我护在胸前，朗声道：“放马过来吧，老子今日若是退一步就任你们千刀万剐，绝无怨言！”

    面对莫子陌的叫嚣，司徒焉只是微微垂眸，而后默默退至一旁。

    莫子陌显然是没料到司徒焉会让开，不过他也来不及多做思考，一拉缰绳就打算策马带我离开。

    这时，从司徒焉的身后突然走出一人，那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身着战甲满脸正气，看样子在军中的品级不低。

    见了来人，莫子陌的身体不由得僵了僵，原本扯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又攥紧了些。

    那人并不拔剑，也不说话，只站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莫子陌。

    莫子陌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终是莫子陌败下阵来，语气中满是祈求：“陈叔，算我求您了，让开吧。”

    莫子陌口中的陈叔原是老永宁侯身边的一个副将，老永宁侯过世后是他一力扶持着莫子陌在永宁军中站稳脚跟，莫子陌在定京的这些年，也全靠他一人操持着一应事务，免了莫子陌的后顾之忧。

    因此可以说他于莫子陌，亦友亦师，亦师亦父。

    “侯爷可知今日末将若是让开了，您带走的可不仅是大凌的嫡公主，更是玉阳关和北行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可我若不带她走，毁的可是她的一生！”

    “那是她作为大凌嫡公主应尽的责任。”

    陈将军字字句句义正言辞，可我却听得十分糊涂。

    我轻轻抬头，用食指戳了戳莫子陌的胸膛，不解问道：“陈将军在说什么呢？”

    莫子陌低头，红着眼冲我露出了一个极为惨淡的微笑。

    下一秒，还不等我有所反应，就见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佩剑毅然决然道：“陈叔，我是不会放弃的。”

    “侯爷！”闻言，陈将军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满脸沧然：“您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您当真要为了她不忠于君、不忠于国、不义于百姓、不孝于父母吗？！”

    莫子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还是半步不退。

    见此情形，陈将军心如死灰痛不欲生。

    只见他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以手撑地艰难起身，而后又转身面向西北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侯爷，末将有负所托，不成想竟将您唯一的血脉养成这副不忠不义不孝的样子……末将守不住莫家的世代英名，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话毕，陈将军拔出腰间佩剑就向脖子划去。

    “陈叔！”

    莫子陌惊叫一声，立即翻身下马向陈将军奔去。

    好在司徒焉早有防备，陈将军刚将佩剑架到脖子上就被司徒焉出手拦下。

    不过陈将军抱着必死的决心，纵是被司徒焉拦着没有伤及性命，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陈叔！”莫子陌跪在陈将军身旁，紧紧攥着他的右手手腕不肯松开。

    看着浑身颤抖痛苦不已的莫子陌，陈将军终是不忍心，软了语气谆谆劝道：“侯爷，不是末将心狠，这场战事，大凌是真的经不起啊……”

    从陈将军的叙述中我才知道，原来北齐联合了东胡、西越形成东西夹击之势举兵来犯，而此时的大凌还未从上一场战事中缓过神来，应接不暇之下，已经失了数十座城池。

    无奈之下父皇只能派人前去北齐求和，可对方的要求只有一个：和亲。

    是我。

    且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