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待我在玉瑶的带领下从驿馆后门偷偷摸出去的时候宗屿已经骑着马等在那里了,他低头扫视了我一眼,无奈笑道:“公主穿这么多能走的动道吗?”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裹满了衣服不说,手里还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和马上只着一件棉衣外加一个厚氅的宗屿一比,我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圆滚滚的球了。

    心下讪然可嘴上却不想服输,我仰着脖子不服气地回敬道:“本公主走得好着呢,不劳二皇子费心!”

    宗屿也不同我争辩,只眉梢微挑放开抓着缰绳的右手,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那就请公主上马吧。”

    我不禁气结,却决计不肯服输!

    我赌气似的将手炉塞到玉瑶怀里,手脚并用地往马上爬,然而宗屿的马本就生得高大,我整个人又臃肿不堪,因此爬了半晌也没爬上去。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放弃,一次次滑落又一次次拼尽全力。

    许是看够了我的笑话,宗屿终于良心发现,俯身伸手将我捞上了马背,然后又招招手要来玉瑶手里的暖炉塞到我手中,而后双腿一用力,身*下骏马就如同利箭一般奔了出去。

    我本在生宗屿的气,心底打定主意不要同他讲话,此时却忍不住被身*下的骏马惊艳到了,不由得轻呼一声:“好马!”

    背后,宗屿的语气难掩骄傲:“那当然,这可是照夜玉狮子,极品中的极品。”

    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到此时宗屿脸上臭屁的表情,不愿给他得意忘形的机会,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儿,不肯搭话,宗屿也不恼,只驾着马一路向南奔去。

    越往前雪下得越大,以至于不一会儿漫天白雪就悄无声息地覆盖了世间万物,放眼望去,惟余莽莽。

    在这一片苍茫的雪白中,宗屿竟驾马带我向一座孤山上行去!

    我心生忧疑,却也心知宗屿不会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只是到底不能完全放心,因此我松开了一只抱着暖炉的手转而紧紧地抓在了马鞍上。

    寒冬腊月的山风吹在我娇嫩的手上,像刀割皮肉一般刺骨的疼,宗屿察觉到了,刻意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少倾,他又将裹着狐皮手套的大手轻轻地覆在了我手上。

    柔软光滑的狐狸毛落在我手背,悄无声息替我挡去了绝大部分严寒。

    我面上一热,只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又默默抽回手缩回到大氅内里,然而我手还没暖热就觉身子一轻,随即整个人随着胯*下的照夜玉狮子腾空而起,从一条已经结冰的小溪上方一跃而过。

    “啊!宗屿你干嘛!”我忍不住惊呼一声,再次伸出手,死死地抓着宗屿的手不肯放开。

    倒不是我怕死,只是现在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还不能死。

    出乎意料的是,宗屿并没有同往常一样笑话我胆小,反而刻意放缓了声音柔声安慰我道:“别怕,比这险峻数十倍的山路宝宝都走过,没事的。”

    我惊惧不已,颤抖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宝宝?谁是宝宝?”

    身后,宗屿的身体突然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自然的回答道:“我的马,叫宝宝。”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宝宝?我怎么也想不到宗屿会给这么一个高大威猛的宝马起这么一个……嗯……可爱的名字,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竟也忘记了害怕。

    不过或许是我笑得太过放肆引起了宗屿的不满,他突然低头咬了一口我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不许再笑了!”

    一阵酥麻从耳尖迅速传至全身,这下轮到我整个人僵住了。

    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宗屿猛然惊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太过逾矩。

    终于回过神来的他支支吾吾想解释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缄口不言,只是狐皮手套里拽着缰绳的手收得更紧了。

    宗屿不开口,我自然也不会出声,好在很快我们两人就来到了山顶。

    宗屿率先翻身下马,然后又抬手将我抱了下来。我穿的确实是厚了些,宗屿一只手险些都没能搂住我的腰。

    山顶的积雪比山下更厚,寒风也更加刺骨,我穿得多不觉什么,可宗屿的脸一会儿就被冻青了,尤其是那一双手,冻得通红僵硬。

    我心有不忍,掏出一直抱在怀里的手炉递给宗屿:“呐,拿着暖暖身子。”说完,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塞进了他手里。

    宗屿愣了愣,收下了我的好意,然后转身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对我说道:“那里是玉阳关。”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宗屿手指的方向,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一次看见玉阳关,再一次看见大凌……

    “这是北齐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再往前你就再也看不到大凌了”,宗屿挪了个位置,不动声色站到风口上,同我一起看着地平线那处淡淡的阴影幽幽道。

    我像久旱遇甘霖的大地一样贪婪地遥望着渺远的地平线,只恨不得自己能有一双千里眼,好将那些记挂在心里放心不下的人一一再看一遍。

    “回去吧”,过了许久,宗屿终是开口提议道。

    冬日昼短,我们出门又晚,是以没过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确实是该回去了,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东南方最后一眼,决绝转身,将身后的一切都留在了身后,包括大凌,包括父皇、母后,包括玉珠,也包括……司徒焉。

    从定京行至阳州,司徒焉带着我们一行人走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中间甚至还过了一个除夕。

    我隐约记得那日在驿馆里,司徒焉与我并肩而立,看着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地掩埋了整片大地,不远处的天空绽起一朵朵五彩缤纷的烟花,绚烂瑰丽,却又转瞬即逝。

    看着天空忽然由亮转暗,我弯了弯嘴角,巧笑嫣然:“司徒焉,你知不知道你欠我一场烟花?”

    司徒焉侧头,看着我疑惑不解。

    我嘴角的笑意更甚:“十二岁那年的中秋,因着你我错过了一场烟花。”

    现在想来时间的确过得很快,第一次遇见司徒焉已经近乎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短短四年,星转斗移沧海桑田,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他也不是曾经的他了。

    司徒焉闷闷嗯了一声,回过头去不知道心里百转千回在想些什么。

    头顶,又升腾起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很安静,宗屿也识趣地没有打扰我,待我们两人回到驿站时天已经麻麻黑了。

    进了房间,知书姑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见我进来,忙迎了上来,一边替我脱下落满了雪的大氅一边絮絮叨叨道:“奴婢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纵得公主孤身一人出去了,还好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然奴婢就是死一百遍也没法给皇后娘娘交代!”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知书姑姑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母后,我知道,她是怕惹我伤心。

    我淡笑着抬起双手,紧紧抱住知书姑姑的肩膀,头往她脖子上蹭了蹭。

    知书姑姑自知失言,正后悔不迭呢,见我非但没有伤心落泪,反而还亲昵地抱着她撒娇,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心疼道:“公主饿了吧,奴婢命人去布菜,下午公主不在的时候奴婢特意做了些糕点,公主尝尝。”

    我点点头,放开抱着知书姑姑的手:“命人叫宗屿过来一起吃吧。”知书姑姑做糕点的手艺好,更何况我确实也该谢谢宗屿。

    闻言,知书姑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瞪大了眼睛同玉瑶交换了个眼神才敢确定自己没听错,忙欢天喜地的去了。

    我明白知书姑姑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过误会就误会吧,我也懒得解释什么。

    没过多久宗屿就踏着夜色来了,许是担心我情绪不佳,他竟也不像往常那般肆意,踌躇着拘束了很多。

    我轻笑一声,亲手斟了一杯从大凌带的上好的女儿红,双手捧起酒杯面向宗屿,认真道:“宗屿,谢谢你。”言毕,我双手一翻,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也许是被我的豪迈感染到了,宗屿随之仰头,一杯酒很快也见了底。

    “痛快!”我满意地抚掌大笑,抬手又将我们二人面前的酒杯满上了,知书姑姑上前一步伸手想拦,不料却被宗屿抬手挡下了:“让她喝吧。”

    于是知书姑姑只好欲言又止地退至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知为何今日的女儿红格外醉人,没喝多少我就已经添了不少醉意,抬眼再看宗屿,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恍惚,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生了好几个重影。

    “你喝醉了”,我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指着宗屿笑嘻嘻地笑话他:“你这酒量不太行啊!”

    宗屿侧过头,尽力避开我不断在他脸上乱点的手指,无奈笑道:“我没喝醉,是你醉了。”

    我醉了?闻言,我迷瞪着双眼反应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确实头晕脑胀、恶心反胃,是醉酒的症状!

    没反应过来之前还没什么,反应过来之后我的身体好似突然失去了控制,整个人头一歪便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公主?!”知书姑姑焦急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我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再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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