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

    其实依礼宗屿是不用来边关迎我的,毕竟这只是入关而不是大婚,可他还是来了。

    在世人眼中,这是北齐二皇子对这场和亲的重视,更是他对我的在意,可我知道,他其实只是因为人恰好在阳州,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罢了。

    更何况,日后他还要与我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不做足准备怎么能行?因此,哪怕知书姑姑一直在我耳边旁敲侧击地说他好话,我也没有多感动。

    “公主,该用膳了”,几个北齐侍女在玉瑶的安排下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北齐的特色菜肴。

    “公主尝尝这炙羊肉”,知书姑姑笑着从羊骨上剃了一块上好的羊肉放到我面前:“羊肉温补,在冬日里吃着格外合适呢。”

    晶莹剔透的玉盘上肥嫩多汁的炙羊肉香气扑鼻,这让一连好几日都没什么胃口的我难得的有了些兴趣。

    谁知我刚拿起筷子,正打算将那块羊肉送入口中就听见门外一声坏笑传来:“公主这么吃炙羊肉可不美气!”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宗屿!我立马黑了脸,赌气扔掉手里的筷子不肯再吃。

    知书姑姑急了,连忙捡起筷子递到我手边,像哄小孩子吃饭那样好声好气地哄我:“公主多少还是吃点儿吧,入关这几日胃口一直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整圈。”

    眼睁睁看着宗屿像在自己家一样歪七倒八的坐到我旁边,我哪里还有半分想吃东西的心思?

    这几日宗屿不仅有事儿没事儿就骑着马跟在我的马车旁边,说一些没正形的话,而且每次到了用膳的时候他都会死乞白赖地跑到我房中,美其名曰是陪我用膳,实则是为了蹭饭!

    原本蹭就蹭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偏偏他蹭饭的时候嘴也不停,一会儿说什么我吃这个的法子不对,一会儿又说什么我吃饭的模样太拘束、不够大气,我本就心情不好没胃口吃东西,被他一气更吃不下了。偏偏这人没皮没脸,我明里暗里不知道下了多少次逐客令,他都全当没听见!

    我不满噘嘴,气呼呼瞪着宗屿一言不发。

    “又生气啦?”宗屿嬉笑着将脸凑到我面前,用手指戳了戳我鼓起来的脸颊,十分欠揍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生气?”

    闻言,我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没上来。

    我喜欢生气?我喜欢生气?!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这几日生的气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见我确实气得狠了,他又立刻收手,赔着笑脸上前来哄我:“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要实在生气就拿我撒气,可别跟炙羊肉过不去啊。”

    说着,他竟直接用手从盘子里抓起一大块带着骨头的炙羊肉递到我嘴边:“炙羊肉得啃着吃才最得其味,你试试。”

    看了看眼前的羊大骨,又看了看一脸欠揍的宗屿,我实在没法,只好将满心的怒火化作食欲,一边瞪着宗屿一边张大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手里的炙羊肉。

    鲜嫩肥美的羊羔肉外酥里嫩、入口即化,烤得微微发焦的外皮格外酥脆,一口下去,满口焦香在口中爆裂,唇齿留香。

    我没忍住,扶着宗屿的手又吃了一口。

    见状,宗屿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朝一旁的知书姑姑使了个眼色,知书姑姑立即会意,忙不迭递过来一碗肉汤,笑着劝道:“公主喝点儿汤润润肠胃。”

    吃饱喝足之后的我怒气也褪了大半,只是突然发觉方才是宗屿喂我吃的饭,因此现下*面对宗屿略有些别扭。

    为了冲淡我们两人之间的尴尬,我故作镇定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祝锦蓉找到了吗?”

    直至我离开大凌之前云风也没有找到祝锦蓉的踪影,想来是已经逃回了北齐,虽然有高翀的人可以帮忙,可到底比不上宗屿这个“主人”来得方便,因此寻找祝锦蓉下落这件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宗屿头上。

    “还没有”,宗屿倒是对我的别扭浑然不觉,喂我吃完了东西,他才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听到我的问话,他很快咽掉嘴里的食物,放下筷子答道:“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从这重重天罗地网之中安稳脱身,看来我之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话毕宗屿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散发着危险的光芒,然而下一秒,许是看到了我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又在再次捡起那副贱兮兮的模样笑道:“公主莫怕,有宗某在,定能护得公主安然无虞。”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我或许还要感动一两分,可从宗屿口中说出来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吃你的饭吧”,我没好气地将桌上的菜往他面前挪了挪,语气难掩讥讽:“二皇子也莫怕,本公主一定会好好活着,最起码也要助你夺得王位再出意外!”

    面对我的嘲讽,宗屿只是垂眸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用完膳,宗屿只说有事便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知书姑姑就将房内的侍女支开,语重心长地劝我道:“公主该对二皇子和颜悦色一些才是,依奴婢看二皇子不是个刻薄的人,待公主也算真心,毕竟日后是要与公主做夫妻的人,好好相处不好么?”

    一路以来这种规劝知书姑姑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刚开始我还会同她争辩,说宗屿只是为了利用我,可知书姑姑从来不信,再往后我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对她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上只嗯嗯啊啊的附和着。

    可是今日,敷衍完知书姑姑后我自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宗屿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利用我么?”

    前些日子我沉浸在悲痛里无法自拔,自然顾不得其他,可现如今冷静下来想一想,宗屿一直缠着我、烦我或许是为了逗我开心?毕竟每与他闹一次,我心里的悲痛就能被冲淡一些,日积月累之下,虽然我依然为离开大凌、离开司徒焉而心痛难过,可比起之前到底是好了许多。

    还记得刚入关时,宗屿特意命人从阳州买了许多大凌的特产,就是担心我会吃不惯北齐的食物,特地备着的,这份用心就连知书姑姑都自叹不如。

    思及至此,一个可怕的念头福至心灵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难道宗屿真的喜欢我?

    不不不!不可能!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立马被我否决掉了。

    虽说我认识宗屿的时间不算长,可我自诩已经对他有了些许了解,像他这种人,如果真的喜欢我才不会三缄其口、绝口不提呢!

    思及至此,我忍不住暗笑自己真是容易多心,想来宗屿在女人堆里混迹久了,心细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我如释重负、满不在意的模样,知书姑姑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好大的雪啊”,玉瑶跺脚抖落肩头的积雪跑了进来,小跑着奔至火炉近旁,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不断翻烤着:“这样大的雪,也不知明日还能不能赶路。”

    我从半开着的窗缝里向外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突然起了赏雪的兴致。

    穿好披风,揣着手炉,拒绝了玉瑶要替我撑伞的提议,我独自一人脚步缓慢地迈进了雪中。

    其实也算不得是独自一人,毕竟我身后还熙熙攘攘地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被人前呼后拥着,更何况这些宫女太监们都最为规矩,我不出声他们就只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绝不出声打扰我半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远远地定在了我背后,可我还浑然不觉。

    “我知道一个赏雪的好地方,离这儿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程,要不要去?”宗屿的声音骤然在身侧响起,我猛然回头,这才发觉原来宗屿已经陪着我在驿站周围逛了好一会儿了。

    “半个时辰的路程?我能去么?”我十分怀疑。

    我本以为北齐民风粗犷不注重繁文缛节,谁知负责迎亲的北齐使臣比大凌朝堂上最古板的老顽固还要死板,一堆规矩不说,还经常盯着我不许做这不许做那,当真是令人不胜其烦!

    我的“悲惨遭遇”宗屿都看在眼里,他自然明白我的犹豫从何而来,只见他眼珠一转,突然微微侧头凑近了我小声道:“装病会不会?”

    闻言,我的眼睛猛地一亮,下一秒,我便身子一软倒到宗屿怀里,双眼紧闭“不省人事”了。

    “太医!快传太医!”

    宗屿“焦灼不已”的声音立时在头顶响起,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那焦灼的声音里隐藏着一丝笑意。

    不必说,玉瑶红着眼传来的太医是宗屿提早安排好的人,再然后,由于“偶感风寒”,我只能谢绝探视闭门不出了。

    计谋得逞的我躺在床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许久都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

    见我难得高兴,知书姑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略带埋怨道:“也不知道提前和奴婢通个气,奴婢半条老命都快被公主吓没了。”

    我笑眯眯坐起身,抱着知书姑姑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胡说,知书姑姑哪里老了,明明正值芳华、貌美如花呢!”

    知书姑姑被我哄得十分高兴,眼见天色不早了,她连忙唤来玉瑶一起将我收拾妥当,临了还是不放心,又往我身上加了个斗篷,这才小心翼翼从房间里探了个头出去,确认四下无人才伸手招呼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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