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花娘起身抹干眼泪,跟在管事姑姑身后准备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她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说道:“民女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和宗屿对视一眼,皆不知花娘还有什么话想说。

    “袁郎虽没考上功名,但却写得一手好字,甚至还会模仿其他人的字迹,模仿的可像了。”花娘口中的袁郎就是书生。书生名叫袁良,不是良心的良,而是丧尽天良的良。

    花娘的话像一粒石子掉进毫无波澜的湖面,骤然激起千层巨浪。宗屿面露喜色,立即命韩渊将袁良提了进来。

    袁良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原本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此时乱成一团,与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在脸上,分外狼狈。

    “宗恒是不是找你写过一张药方?”宗屿开口问道。

    断了手筋和脚筋的袁良不似从前那般懦弱,眼神中反而带了一丝狠绝,像是想要全世界都给他陪葬似的。

    “没有”,袁良一口否认道。

    宗屿冷笑一声,淡淡开口:“你以为挑断手筋脚筋就是本皇子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吗?”宗屿悦耳动听的语调听在袁良耳中应和催命符一般无二,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想来袁良不觉得宗屿比宗恒可怕,因此他仍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宗屿勾勾唇角,右手轻轻一挥,楚生应势而出,面无表情上前抓住袁良的一只手臂,只轻轻一使劲那只手臂就被卸下了,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耷拉在袁良身侧。

    为了不吵到旁人,动手之前楚生还很好心的往袁良嘴里塞了一块破布,这样等袁良痛到撕心裂肺的时候我们听到的不过是一些呜咽声罢了。

    声音虽然堵在口中,可袁良脸上痛苦的表情却没有一丝遮拦,明晃晃地展露在众人眼前。袁良的脸已经扭曲到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楚生撒手退至一旁,立在那里等待宗屿的下一个吩咐。

    袁良躺在地上绝望地嘶吼着,花娘不忍,哭着扑到袁良身边苦苦哀求道:“袁郎,就算我求你了,你说吧,好不好?快说吧!”

    花娘的哭诉并没有打动袁良,他依旧恨恨地瞪着地面,一言不发。

    宗屿再次抬手。这次楚生卸掉的是袁良另一只手臂,袁良再也支撑不住,呜咽着嘶叫一声晕了过去。

    楚生见怪不怪,从腰间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根银针,找准穴位扎了进去。袁良身子一挺又醒了过来,目眦欲裂。

    花娘不忍直视,哭着从袁良身边爬到宗屿脚下,哀求道:“二殿下,花娘求求您了,别折磨他了。”

    宗屿微微皱眉向后撤了一步,语气十分不耐:“本皇子若不是看在二皇妃和宗燮的面子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耐心,不要得寸进尺。”

    眼见宗屿的耐心即将耗尽,花娘心急如焚,她环顾四周,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掷到地上,随后捡起一块碎瓷片抵在脖子上:“袁郎,这些年无论你做过多少错事我都不曾怪过你,也从未求过你什么,但是今日……今日我求你了,求求你认罪吧!”

    花娘以死相逼,袁良脸上的表情似有松动,然而最终他还是选择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去看花娘憔悴破碎的脸。

    自己以死相逼,袁良还是不为所动,花娘表情扭曲、悲极反笑,紧紧握在手中的碎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掌,汩汩鲜血像眼角清泪一般滴滴滑落。

    花娘止住笑声,受尽艰难屈辱也没被磨灭的眼中的光彩终于在此刻熄灭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又成了废人一个,你猜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愿意照料你?”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花娘对袁良的了解比他以为的多多了。袁良这个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爱。所以一旦没有牵扯到他的切身利益,多狠绝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果不其然,花娘话音刚落袁良的神色就变了,他一边忍着剧痛一边细细思索着,权衡究竟做什么选择才对他最有利。

    最终袁良终于妥协了,但他还有一个条件:“我什么都可以交代,但是二殿下必须得保证我和花娘从这里出去了不会被四皇子的人找到。”

    我知道,若不是为了救言禛,宗屿根本不会有耐心和袁良这样的人纠缠。

    宗屿轻轻点头,意思是答应了袁良的条件。

    不过宗屿也不需要在此事上花费太多心思,因为言禛被放出来之后没几日就传来了花娘和袁良的死讯。并不是宗恒做的。

    心如死灰的花娘带着做完证的袁良回到了秽巷,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仔细替他擦干净了身上的脏污,又帮忙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然后在袁良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她找来一块手帕,学着楚生的样子将其塞进袁良口中,笑着用绳索结束了他的性命。

    杀人偿命的道理花娘是懂的,所以在她亲手解决了袁良之后,她又用同一根绳索同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花娘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想办法去见壮儿最后一面,一如她当日承诺的那样。只是听说衙役在替她收尸的时候发现她右手手心紧紧攥着一个婴儿的肚兜,衙役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将那肚兜从她手中抽出,最终只好将其和她一起草草埋葬了。

    听完这个消息我沉默了许久。对于花娘的人生,我着实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

    罢了罢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放下手中玉珠替我腹中孩儿准备的肚兜,命人将壮儿,不对,是宗燮从小院子接到了二皇子府。

    与此同时,宗屿趁热打铁将这些日子搜集到的宗恒的罪证,包括贪污受贿、贿赂官员、结党营私、利用花娘和孩子陷害宗屿、派人下毒使时疫复发、刻意引导宗珏误入歧途,以及和祝锦蓉联手杀害了宗蓉等一起交给了北齐王。

    此外,时疫之所以会从北齐王城传到玉阳关,宗恒功不可没。只不过这不是北齐王会关心的事情,所以宗屿便没有将此事上报,而是修书一封,和搜集到的证据一起全部交给言禛,让他带给了司徒焉。

    宗恒这些年做过的恶事不计其数、桩桩件件都令人心惊,其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狠得下心来,和祝锦蓉一起杀了爱他如命的宗蓉。

    很快就得到消息的王后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赶了过来,目眦欲裂扯着摔断了胳膊的宗恒愤怒地嘶吼着:“你这个畜生!畜生!蓉儿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啊?!”

    王后悲怒交加,再加上披散着头发,整个人形似疯魔,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高高在上、气定神闲的模样。

    宗恒作为一个男人,又常年习武,即使摔花了脸、摔断了胳膊也能很轻易地摆脱王后的捶打。

    王后被宗恒用力一推,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狼狈不堪。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王后要失势了,因此没有北齐王的吩咐,在场众人纷纷眼观鼻口观心,对躺在地上的王后视若不见。

    “儿臣冤枉,望父王明鉴!”宗恒用完好无缺的那只手一甩衣襟跪下身去,对着北齐王涕泪俱下:“二皇兄所说桩桩件件儿臣都是被王后胁迫的,儿臣也不想这么做,可儿臣没有办法啊!”

    对于宗恒这十分苍白的辩解,北齐王竟尽数都认了:“就算如此,那你也有错!不过念在你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寡人就放你一马,权当功过相抵了。”

    宗恒忙作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连连谢恩。

    北齐王的处理方式显然不是宗屿想要的结果,他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却被北齐王抬手制止了:“行了,寡人知道此事你居功甚伟,过程也十分辛苦,该给的赏赐一定不会少了你的,放心吧!”

    “可是父王……”宗屿还是不死心,上前一步试图据理力争。

    见状,北齐王立即变了脸色,瞪着宗屿语气不善:“怎么,寡人的决断你有异议?”

    宗屿微怔片刻,而后低头拱手恭敬回道:“儿臣不敢。”

    北齐王这才满意,大手一挥下令将王后和宗珏打入天牢,扣押候审。至于宗蓉的死,北齐王则是压根就没过问。

    “原来如此。”

    当天宗屿从王庭回来只叹了这么一句就将自己关到书房里,饭也不肯吃,谁也不肯见。

    韩渊束手无策,只得派人来请我。

    我粗略打听了一下今日在王庭发生的种种,然后接过韩渊手里的饭菜,用眼神示意他替我叩门。

    “说过了别烦我!”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书房内传了出来。

    “是我”,我温声细语应了一句:“挺着大肚子给你送饭来了。”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面色不佳的宗屿出现在门口,极力克制着脾气对我说道:“长宁,你先回房休息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我抬抬手中的托盘,可怜巴巴地看着宗屿:“哎呀,我快端不动了。”

    宗屿立即伸手接过托盘,随后用眼神扫视了一圈我身后众人,没好气道:“每人罚一个月月俸!”

    一阵无声的哀嚎从我背后传来,其中,小财迷玉瑶的最为响亮。

    “玉瑶罚两个月”,宗屿冷冷撇下一句,转身托着托盘进了书房。

    我紧随其后,转身关门的时候看到玉瑶苦兮兮的小脸,我忍俊不禁,悄悄用口型对众人比了一句“我回头给你们补上”,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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