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魏江终于被人带了下去,失去了倚仗的祝锦蓉脸上倒也没有多少惧色。

    “本侯的耐心并不多”,我冷冷开口提醒她道。

    闻言,祝锦蓉止住了笑意也止住了哭泣,仍半躺在地上梗着脖子问我:“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慕容长宁?为什么你的眼里就只有她没有我!”

    看着祝锦蓉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恨意变得扭曲可憎,我只沉默以对不肯言语。

    其实爱不爱这件事跟比不比得上并没有什么关系。有人在这方面强一点,有人在那一方面强一点,有人喜欢这样的,有人喜欢那样的……没有理由也没有根据。

    从前就算我不喜欢祝锦蓉,我也没有将她拿来和公主作比较,更谈不上因为觉得她哪点比不上公主才不喜欢她。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可惜祝锦蓉永远也不会明白。而我并没有一丁点要告诉她的好心。

    沉默往往比犀利的言辞更能伤害对方,因此面对我的缄口不言,祝锦蓉愈发难以忍受。她冷笑一声形似癫狂叫嚣道:“太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对吧?哈哈哈,我宁肯死也不会告诉你真相的,我倒要看看她慕容长宁如何在你面前痛苦而死!”

    祝锦蓉双目圆睁,五官异常扭曲的脸上带着不惜鱼死网破的疯狂,见她这副模样我心知与她再多加纠缠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沉声命人将她和松儿都关在营帐里严加看管,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身后,祝锦蓉疯狂绝望的笑声再次传来:“司徒焉,你死心吧,你终究是救不了她的!就算你这次走运救活了她,待她来日嫁到北齐你又能如何呢?你是大凌的定北侯,不是北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就等着看她被人折磨致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锦蓉的话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我心里,我猛然停住脚步,再次转身跨入帐中,扯着祝锦蓉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的愤怒正好遂了祝锦蓉的心意,她哈哈大笑着继续挑衅我道:“定北侯此时心中定是疼痛异常吧?这很好”,说到这里祝锦蓉突然冷了眼神:“你终于能体会到我万分之一的心痛了。”

    攥着祝锦蓉衣领的手不自觉紧了又紧,片刻过后,我咬牙切齿盯着祝锦蓉一字一句说道:“如若长宁公主有任何三长两短,本侯一定亲手将你活生生地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迎着我看似平静实则却寒气逼人的目光,祝锦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是啊,她确实应该感到害怕,因为我并没有同她开玩笑。

    见状我冷嗤一声松开手,祝锦蓉再次像一摊烂泥一样摔到地上,只是这次她不敢再叫嚣了。

    “好好看着,别让她提前死了”,我冷冷抛下一句,随即大跨步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无论王太医如何施针、换药,公主也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玄影寻医无果,只能通过定北侯府所能接触到的所有关系网广发求医令,只可惜一连数日也无人应答。

    眼看公主的气息一天弱过一天,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整个人不由得暴躁了许多,连带着整个送亲队伍都噤若寒蝉,生怕触了我的霉头招来什么祸事。

    那日,我将帐内众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己一人守在公主床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睡颜追悔莫及。

    这些日子,每时每刻我的心都像被油煎着似的。我很后悔,后悔对公主误会甚多,后悔对她冷言冷语相向,后悔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更后悔带兵拦下了她……一想到她如今遭受的这些痛苦都是因我而起,我就抓心挠肝的疼。

    我痛心疾首地坐在长宁公主床边,不顾君臣之礼拉起她的手送至唇边,在上面轻轻印了一吻。如若可以,我愿用我十年阳寿换她一生康健无忧。

    长宁长宁,平安喜乐康顺长宁。

    仅从封号就能看出陛下和皇后对长宁公主的无限宠爱和美好祝愿,可原本应喜乐一生的她现下却躺在这荒郊野岭的孤冷帐中,远离父母至亲,远离家国故乡,病痛缠身生死未定……此情此景,此思此念,如何能让人不痛彻心扉?

    我一边小心婆娑着公主的手背,一边控制不住自己落下一滴泪来。滚烫的热泪落在公主冰凉透白的手背上,只停了一瞬便滑落地面,敲下一朵小小的水花。

    “侯爷!”玄影又惊又喜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我忙抬手拂去眼角的泪意,对着外面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侯爷,找到了!属下找到会解蛊之人了!”

    闻言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帐外,难掩激动地抓着玄影的手臂追问道:“此话当真?他人在哪儿?”

    玄影重重点头,同样激动着回道:“此人名叫徐冲,是一个游走江湖的郎中,因曾去南疆游历过,见多识广,故而对蛊虫有所了解。属下担心他是闻声而来的骗子,特和王太医联合出了几道题考他,他皆一一答出,且他还未曾见过公主却已经能猜出公主的一二症状,想来确实是有些本事。”

    听了玄影的话我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可事关公主安危断然不可大意,因此在带徐冲去替公主诊治之前我又特意命玄影将他带到我的营帐中审视了一番。

    “草民见过侯爷”,徐冲一身布衣立于堂下,只微微对着我拱了拱手。

    玄影不悦,正待开口提醒他向我行大礼,被我伸手拦下了。历来有本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不拘泥于俗礼,无甚妨碍。

    “请先生坐吧”,看着徐冲消瘦憔悴弱不胜衣的模样,我抬抬下巴示意玄影搬来一个椅子放至他身后不远处。徐冲微微点头算是谢过我,而后撩起长衫下摆坐了下来。

    几句话下来,我发觉徐冲此人虽布衣麻鞋、苍白清瘦,可举止言谈之间却自有一股潇洒豪迈之气,看起来不仅不像个游历江湖的无名郎中,反而像极了挥斥方遒的一军主将。

    “先生可曾在军中待过?”我端起手边的茶杯,貌似不经意地试探了一句。

    闻言,徐冲眸底果然出现了一丝慌乱,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那丝慌乱只是非常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若不是我一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反应,只怕也不能发现。

    徐冲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张开双臂轻飘飘地甩了两下,笑道:“侯爷看看徐某这幅身子骨,有哪家军队会要这样一个拖油瓶?”话毕,徐冲不受控制地捂嘴咳了几声。

    看着徐冲袖中露出的那节瘦骨嶙峋的手臂和脸颊两侧不自然的红晕,我并没有打消对他的怀疑,于是我一边带着徐冲去公主帐中替她诊治一边悄悄命人去仔细查探徐冲的来历。

    徐冲仔细看了看公主的脸色,又向知书姑姑和王太医详细问询了公主平日的饮食起居并近日所用药物,最后又郑重其事地替公主把了脉,然后才直起身来开口道:“公主所中的确是蛊。”

    “敢问先生公主中的是何种蛊毒?先生可能解?”闻言知书姑姑心急如焚,急不可耐地上前几步抓着徐冲的手追问道。

    许是能够体谅知书姑姑对公主的关切,徐冲面上并无任何不悦的神色,反而十分温和地回复知书姑姑道:“此蛊名为消魂蛊,一开始它只会让人神思恍惚、困倦不已,除此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因此大多数人一开始根本察觉不到自己中蛊。”

    听到这里我不禁皱了皱眉,一开始无碍……那后来呢?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徐冲不等我问便继续说道:“不过若不尽快将蛊虫从体内取出,积年累月之后蛊虫越长越大,需要的营养也越来越多,届时消魂蛊的危险才会真正显现出来。”

    说到这里徐冲突然顿了顿,目光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像是在观察众人的神色。

    在看到众人皆是满脸担忧的时候徐冲终于满意,再次开口道:“一旦蛊虫成长到一定地步,它便会疯狂地将人体内的营养全数吸食殆尽,这时中蛊之人就会理智全无、形似疯魔,直至油尽灯枯。”

    说到此处,徐冲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叹道:“如若真到了这一步,那就是天神下凡也无济于事了。”

    听完徐冲的话,知书姑姑再也支撑不住,哀嚎一声向后倒去。好在玉珠眼疾手快,再加上徐冲出手相助,知书姑姑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玉珠,扶知书姑姑下去休息吧”,我强忍着口中的猩甜吩咐玉珠,然后又转向王太医,客气道:“劳烦王太医替知书姑姑开几幅安心宁神的药。”

    王太医连道不敢,而后跟着玉珠一起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公主,我忍不住心如刀绞。可莫子陌不在,知书姑姑又倒下了,如果我再扛不住……

    思及至此,我强撑着闭目缓了缓神,忍着心痛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公主中蛊多久了?现下……现下是否还有痊愈的可能?”

    看到我的表现徐冲眼中闪过一丝赞善,面上却仍是一副凝重的神情:“依徐某拙见,公主中蛊已半年有余,需尽快将其引出才可确保安然无虞。”

    听到徐冲说可以将蛊虫引出我终于长松了一口气,满脸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可惜徐冲并没有给我太多放松的机会就话头一转道:“不过……”

    ……

    听到不过这两个字我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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