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

    过了好几日,两人病才好。

    病好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时岸更发现自己这位邻居来无影去无踪。

    时岸下了补习班回来,刚上公交,见后边靠着个眼熟的人,她想了想最近池凡的异常表现和在医院的排斥反应,心里多了几份责任心。

    她打定主意要主动一点让他感受到温暖。

    她特地凑过去。

    这人眼下乌青,像是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估计是因为那些她怀疑的糟心事失眠了。

    时岸分析了一通,也没排除这人为了不给她让座装睡的可能性,她屏息敛声,观察了一会。

    之后时岸凑到池凡耳朵边上:“没要抢你的。”

    时岸见他没动静,又往耳边凑了凑,加大了点声音,大义凛然补充道:“后边有座。”

    她等了半天。

    池凡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时岸又看了看他眼下那点乌青,看起来是昨天真的熬了夜。

    真的精神不好。

    时岸将信将疑地支起身子,把书包搁在后边座位上,在他后边坐下了。

    她看见前座忽然动了下。

    时岸:?

    她走了就忽然醒了是吧。

    池凡眼睛微微睁开,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邪,昨天晚上连做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不会真该去看看心火了吧。

    池凡感觉一束视线在他后脑勺停了半晌,才放过他。

    下了车。

    时岸瞅了他一眼,见他慢吞吞地跟在后边。

    时岸像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又凑在人旁边。

    池凡接了个电话,对面是姚言,语气神态距离感都完全正常。

    时岸愣了。

    他对其他人都没事似的,就对她差别对待。

    时岸有点纳闷:“池凡,你是不是在躲我。”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宏伟英姿:“你是被我念检讨时候的话语给震慑了,还是被我帮你入围鼓乐队的恩情给击倒了。”

    她想了想觉得挺是这么回事的:“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你要是真的觉得无以为报呢,也是可以给我做牛做马的。”

    这人似乎扫了一眼她,然后冷漠地偏开视线:“闭嘴吧。”

    “我真的不——”

    她还想要再贫上几句,被人一把把她的衣领子拉过来:“看路,车。”

    时岸愣了一下,看向面前,哪来的车。

    明摆着的转移话题。

    但被这一打岔,时岸刚刚激昂的情绪也断了。

    时岸不再和他耍贫嘴,商量起现实问题来:“后天记得早点起床。”

    这人似乎愣了下:“起什么?”

    时岸见他这都能忘,皱眉:“后天回老家啊,上次阿姨不是说了吗。”

    他怎么没睡醒似的,公交车补觉太颠簸了是吧。

    这人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事儿似的,哦了一句:“行。”

    时岸见他看起来很不积极的样子,想起他对于一起的过激反应,她最近都没有见着他,也没惹到他,怎么好像和她出门这人还意见挺大。

    时岸故意说:“分开去也行。”

    时岸见他听见分开表情倒是云淡风轻了。

    时岸气不打一处来。

    她决定尤其下得快:“就这样说定了。”

    她说定了,那边倒是飘来一句:“不行,一起,八点。”

    时岸看向他那黑眼圈,估摸着是熬夜熬傻了,决定不和这人一般见识。

    但本着年少相识的情谊,还是忍不住劝了劝:“池凡,你小小年纪,不要总想些有的没有,晚上容易失眠。”

    池凡没接话,定着看向面前的“有的没的”。

    时岸被他看的有点发愣,伸手往脸上摸了摸。

    看她做什么。

    怎么,语言落败,打算用眼神击退她吗。

    池凡把视线从有的没的身上移开:“我尽力。”

    时岸摇头,这是尽力的事情吗,就应该全力以赴。

    时岸走了几步,忽然福至心灵:“或者。”

    池凡见她停住了。

    时岸语气正经。

    “你是不是最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她见这人视线顿了下,觉得自己总算是逮到了,八成就是和她有关。

    她脑子里的事情串了起来,怪不得这么好说话,怪不得最近见她就绕着走。

    是受了良心的折磨。

    她挑眉,注视着池凡,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样子:“你仔细回想一下,先说出来还有机会。”

    池凡:……

    这他妈怎么说。

    半晌,池凡:“是。”

    时岸眯眼。

    池凡喉咙动了动:“上次我嫌药太苦,把你家糖全给吃了。”

    时岸:?

    池凡低头:“味道还行。”

    果然,时岸现在也不追究什么躲不躲人的事情了:“池凡。”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之间不讲情谊了。”

    “也总得讲点人和人之间的礼貌吧。”

    ——

    时岸回到房间,看见端端正正的糖,才知道这人又耍她。

    真是最近显得没事干。

    就该快点开学,等考试,老师一起压下来,这人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耍人了。

    她含了颗糖,虎牙在圆滚滚的奶糖上磨来磨去,顺手把补习班的作业做了。

    市里回老家清和的公交一天就三班,八点,十四点,二十点。

    里面能选也只有八点,第二班太热,第三班太晚。

    时岸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池凡搁她后边一个靠窗位坐。

    池凡看着那后脑勺,又想起这段时间白天晚上的不对劲,半晌发消息给柯学:“在吗?”

    发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是在对自己推波助澜。

    但柯学这人秒回,甚至容不得他撤回。

    池凡:“上次你那封面,有正文吗?”

    柯学愣了会:“什么。”

    半晌柯学反应过来,把青梅竹马的全集链接发过去了。

    池凡扫了一眼盖上了,更觉得自己鬼迷心窍。

    池凡:“不看了。”

    柯学:“是HE。”

    他正低头,前面一个脑袋凑过来,他啪的一下熄屏,抬眸对视。

    时岸把口袋里车票给他:“等会检票了。”

    时岸见他把页面关的火急火燎。

    时岸还是没忍住提醒一下讲文明,树新风。

    半晌,时岸红着脸说道:“如果是不大方便看的画面,你可以回家再看。”

    时岸见这人愣了一瞬间,明显明白了她的意思,还装的有点无语。

    多好面子。

    池凡声音无奈,甩来一句:“……不是。”

    时岸故作好奇:“那是什么?”

    她一脸“不是那就给我看看。”样子,这人却抿了抿唇,直接往后靠在座椅上了。

    时岸见他半晌没说出来,心中的怀疑变成了笃定,她一脸世风日下,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人还敷衍:“我在看题。”

    时岸怀疑地抬眼。

    下一秒,他手机弹窗叮咚一声,消息弹两人脸上。

    【木可木可】: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收藏,睡前读物。

    时岸看向那条,睡前读物,沉默了一下。

    她有点犹豫,又不大好太直白:“你们睡前看的是,哪个老师的题。”

    “或者梦里和那个老师——”

    这人可算绷不住了。

    她平时见他清心寡欲就知道打架子鼓,都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女生,还以为他没那种欲望呢。

    一说到梦,时岸看见那人耳根子一下子有点红,那张脸上还愣生生维持着“我冰清玉洁”的面无表情,但也有点扛不住。

    时岸啧了一声。

    她心里更笃定了,这人不仅白天瞎想,晚上还瞎梦。

    这是梦到什么,能不好意思成这样。

    还挺刺激看起来。

    时岸见池凡那双眼睛变得凶巴巴的:“我说了不是。”

    不是就不是嘛,这么凶干嘛,她有分寸,也不打算问他梦里梦到什么。

    她都理解。

    她点头:“行行行。”

    时岸想着维护他的面子,脑袋缩回去了。

    直到下了公交,池凡都没再和时岸说一句话,弄的好像是她调戏了对方一样。

    时岸识趣地闭嘴了。

    怎么一夜之间变成纯情这挂的了,以后怎么和他一起研究言情电视剧男女主角打啵。

    不得屏幕里啵一下,他脸红三次。

    时岸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行。

    时岸这边为自己痛失了一位同好伤怀,抬眼已经看见了来接他们的池凡爸妈。

    时岸见池凡看她一眼。

    时岸心领神会:“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人停下来了:“你说,我看看你能说什么。”

    时岸抿唇,脸红了:“大白天的不合适吧。”

    “我说了,我没看。”

    “行行行,我都明白,青春期的男生是会有一点渴慕——”

    她话还没说话,就见这人这次红了半边耳朵。

    时岸背着书包跟过去,池凡走得急,甚至都不等她。

    半晌,将她一个人远远丢在后边。

    时岸扁嘴。

    至于吗。

    她挺理解这种事情的,欲望这东西,谁都有的嘛,就是别在公交车上看嘛。

    池凡爸妈接过两人书包:“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在聊什么?怎么聊着聊着吵架了。”

    池凡:……

    时岸想了想:“学习。”

    池凡爸妈显然也没想到能听见这个回答,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有点难以置信。

    半晌,池凡妈妈点了点头:“你们多聊点这个。”

    时岸诶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看出她想要先去看爷爷奶奶,池凡爸妈也不多留她,叫车先把她送回去了。

    池凡妈妈拍了拍车窗:“等会来吃饭,下午一块拍照去,前段时间你们生日还没照相留念吧,我给你们约了套双人照。”

    池凡妈妈转头,对儿子的脸色就没那么和蔼了:“我知道你录取鼓乐队了,学习又不学习。”

    嘱咐了池凡等会去找时岸,把约的双人照拍了。

    听见这个消息后,池凡倒是很果断。

    池凡:“不拍。”

    池凡妈妈皱眉:“你和时岸吵架了?”

    池凡垂眸,放下碗筷:“我最近对她……过敏。”

    池凡妈妈看了儿子一眼:“你下午就去。”

    ——

    时岸爬上七楼,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一直请人打扫着,还算干净。

    客厅,卧室,转角书房,靠窗贴着一架钢琴。

    时岸顺口说道:“我回来啦。”

    “爷爷,我期末第一,老师说了我能考好大学,这个学期交了很多朋友,有同学主动帮我找人填报名的缺,室友还帮我过了生日,上次和爸妈吃饭忘带伞了,路上还遇到好心的姐姐撑伞。”

    “我按你们说的,收到的礼物和心意都好好留着,有好几箱子了。”

    “我没欺负池凡,池凡现在长高了,都是他欺负我,也不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了,上次是哭了一次,但我们和快就和好了。”

    “池凡也和我一个学校了,上次和你们说过对吧,他进鼓乐队了,他乐队还办着呢,就是瞒着她爸妈,如果被发现的那天被打死我回去救他的。”

    “不过后年高考,我不想在崇阳了,我想去北方,我还没去过北方呢,我现在的成绩够,就是到时候离这太远了,但我假期都会回来的。”

    屋里摆着两位老人的相片,时岸站在前面上了三炷香:“明年我就十八岁了,我想着把户口迁出去,自己单弄一个户口本。”

    “对了,爸妈离婚了,但看起来他们过的还不错。”

    “我也是。”

    “还没定跟谁,但应该都差不多。”

    时岸擦了擦相片上的灰:“我挺好的。”

    “我什么事都在努力做到第一名,我之后会过的很好的。”

    “实在不行的话,我和池凡约好了,相互借钱可以不给利息。”

    “但我觉得我应该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时岸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半晌,开了口。

    “还有,我最近感觉池凡变了,长大了,好像和之前都一样了,我估计最近在思春期。”

    “天天脸红的和烧开水似的。”

    她觉得这句不大礼貌,还是吞回去了。

    还看小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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