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凡妈妈约的写真套餐到日期了，大老早时岸就被池凡妈妈的电话叫醒，提醒他们这件事情。
时岸对池凡妈妈向来很难拒绝，时岸抬手给伙伴发了条消息。
【回头是岸】：几点出发？
这人好像还在对昨天的事情记仇似的，别扭个什么劲。
【池】：我不去，你改单人吧。
时岸啧了一声。
幼稚。
【回头是岸】：行。
对面那人半天又发来一句。
【池】：你出发了。
【回头时岸】：还没，在朋友圈正编辑呢，准备征集一下其他朋友。
——
半个小时后，下午阳光穿过玻璃墙面，时岸坐在照相馆玻璃墙面的椅子上，对着街玩手机，一边的方案册子还没打开。
咚咚。
面前的玻璃被敲了两下。
时岸抬头，隔着窗户看垂眸的池凡，一段阳光被他的身子截住，落在从肩胛骨到手臂的半边身子上，好看地有点灼人眼睛。
时岸收回视线，不搭理。
过了会，听见旁边椅子被人一拉，身影落坐。
“你怎么来了？”时岸扬起嘴角，“哟，不是不来吗。”
这人语气都沾了点下午阳光的燥气：“不想来，但不来我妈得念叨死。”
老板翻出池凡妈妈约的订单，扶了扶墨镜，确定到：“没错，是双人照。”
他拿出一本册子：“你们想要怎么拍？”
老板拿出两套陈旧的模板：“你们看看样片。”
老板态度那叫一个散漫，说着也不干涉了，自己慢悠悠地窝在柜台玩手机，时岸看向手里的样片模板，这往前翻，都是情侣照，往后翻，都是亲子照。
时岸从如胶似漆翻到亲子和睦。
不合适吧。
亲子照论关系倒是挺合适的，但是对比模板，他们年龄差太小了，估计只能痛失。
但前面那个——
时岸看完亲嘴，公主抱，搂腰之后，看向池凡。
这人也在看这块，见她视线。
这人语气果断：“不可能。”
也不用这么激烈吧。
肯定不可能，都不用反驳，反驳得好像他还真想过似的。
池凡抱着那一沓样片回到柜台，时岸靠在柜台前：“老板，有没有更疏远一点的拍法。”
老板头也不抬：“我们这里的双人照就两种模板，一种情侣款，一种亲子款，别的没了。”
老板抬了抬墨镜，不大理解：“你们那么疏远，还一起拍什么照。”
时岸解释了一下：“这不是家长要求嘛。”
老板思考了一会，像是想明白了：“你们……是相亲认识的？”
时岸都有点没能跟上老板的思路。
时岸：？
池凡：“不认识。”
时岸：？吃了火药了吗。
时岸见他甩的八辈子远，不甘示弱：“下辈子也不认识。”
老板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剑拔弩张的双人照关系，这看起来怎么关系都不好，怪不得要爸妈施压。
搞了半天，老板弄清楚情况：“我们倒是也有闺蜜照，但都是两个女孩子拍的，你们这关系……”
老板形容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玄幻小说，还挺文绉绉的：“间乎我们三套模板之间。”
时岸和他打商量：“那就算是情侣照，也有那种貌合神离，感情不好，只剩藕断丝连的拍法吗？”
她也觉得有点儿扯，但来都来了：“比如，吵架，动手，分道扬镳的那种。”
老板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拉下墨镜，看向这两位客人，愣了一下。
好看。
这两人实在好看！
老板看了看这两人，不得不说，这两人单纯从脸来说，十分上相，要是能拍一组挂在墙上，绝对是很好的招牌！
他筹谋了一阵。
老板犹豫了一会：“你们这种情况，也可以试试。”
见老板忽然好说话又热情起来，时岸松了口气。
是池凡妈妈约的，怎么说这件事都得做，总不能让好人伤心。
时岸看向另一位伙伴，池凡看起来已经处于摆烂的状态，隔了她有一米多远，时岸拉过人：“快过来。”
都高中了还三八线呢。
——
设备架起，老板先试拍了几张，调整了一下光线和角度，他满意地看向这两位顾客：“好，下一张我们拍吵架之后的场景，你们面对着对方，很好，表情凶一点。”
“男生的表情非常合适，女生也很好。”
“对对对，那位男生再低头靠下来一点。”
“再下来一点。”
老板看向池凡离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就算是貌合神离，我们拍的也是双人照，站那么远，没法入画，同学。”
时岸见他勉为其难似的动了动，摸不透他心思。
“就是这个方向，再近一点。”
两分钟过去，时岸揉了揉自己摆僵了的表情。
这人怎么回事。
时岸皱眉，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把人给拽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池凡的整个肩膀都能感受到紧绷着的力度，时岸手上的力度顺着布料，落在他的手臂上。
池凡听见耳边幽幽传来一句威胁：“不要动。”
零星热气在他耳边上弥散：“有点大局观。”
池凡一个踉跄，眼神质问：“你做什么？”
虽是如此，时岸却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反抗。
老板喜笑颜开：“对了，没错，保持住。”
时岸靠在他耳边，语调冷漠：“你以为我想拍吗？速战速决。”
时岸感觉他愣了一下，气压低了，似乎刚刚那一拉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散发负面情绪。
等到快门声落下，时岸放手看向刚刚受到胁迫的人士：“你怎么那么红？”
池凡一副你问我的表情？
这下轮到时岸迷惑了，看了看自己拽的方向，也没有压迫到气管啊，也没有太用力啊。
但这人看起来怎么耳朵都在红，她也没拧耳朵，这不是碰瓷吗。
时岸摇头：“你最近真的很不正常。”
这人抬眼反问她：“怎么才算正常。”
他在这和她拍这种照片——
才——
他想着早知道不该来，晃了晃神，却又觉得自己不会不来。
什么算正常？
时岸愣了，这你也问我，怎么我还要规划一下我们日常相处的蓝图吗？
反正也不是你总用耳朵红来碰瓷我的蓝图吧。
“下一张，背对坐着，背和背不用靠的太紧，微微碰到一点儿就行了。”
“表情再生气一点，好，没错。”
快门落下。
老板看了看画面：“我们再来一张。”
老板倒是看起来很满意：“下一组，你们两人背对站着，那张生气谁也不理谁的样子来一张。”
“保持距离就好了。”
老板还在调试设备，时不时拍上几张调光。
他的角度正对设备包边的一小块金属框条，反光的金属面里映出身后时岸的半边脸颊。
图案有点儿模糊。
他有点出神。
半晌，身后传来挪位置的声音，金属条里面反射的人影偏移，身形不见。
他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见一张气呼呼的脸。
摆的很是认真，像是真的生气了似的。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时岸微微动了动，发丝蹭着衣领，做出一个向后偏斜的弧度。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他的鼻尖似乎碰到了柔软的发丝。
他霎时。
把自己拧回正确的位置。
下一秒。
“站好了，我们开始拍摄。”
拍完最后一套，两人坐在电脑旁看着照片，老板看了眼套餐：“挑八张，精修三张，底片不送。”
时岸问他选哪几张，只见他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似的：“都行。”
时岸没想到他的抵触情绪竟然能这么强烈，时岸抬手点了几张，反正每一张都还行。
老板放出了最后一组的照片。
老板看了一眼：“这张抓拍的还挺好的，你们要不，或者留给我这里，我挂墙上。”
时岸抬头，照片里两人刚准备拍的一组照片，做好了着背对背的姿势，她按照要求气呼呼，本该背对着她的池凡蓦然回头，视线垂落在她的下半张脸上。
氛围感强得让三人都忍不住愣了下。
老板看了看池凡的忍不住劝道：“这张不错，你看看这位的眼神就很有你要的貌合神离又藕断丝连的感觉，这挣扎纠结和欲拒还迎，你看是……”
时岸还想了想挂墙上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就听见池凡语气冷漠。
老板没说一个词，他似乎语气就冷上一分。
池凡：“不要。”
“那眼神真的很……”
这人挑眉：“我天生的，看狗都深情。”
时岸：？
踩一捧一是吧。
时岸直接踹了他一脚：“你说谁是狗。”
见这人直接起身走了，时岸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老板，没看出她们身上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这又不是鬼屋。
时岸把照片订好了，追出来，百思不得其解。
“你跑什么？”
这人抬了下眼皮：“有事。”
时岸心中的不安加剧：“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啊喂——”
时岸看向那快步走在前边的身影。
这还竞走上瘾了是吧。
他有个什么事，都快成年了，还搞得和初中生一样。
先碰瓷，后来还大街上出走。
时岸的嘴角微微放下，对他这几天的差别对待也有点生气了，她这几天特地关心他，他总是不领情。
爱走先走。
时岸索性慢悠悠地走着，她也很久没有回老家了，她特爱凑热闹，哪里吵去哪里。
这边围观一下讨价还价，那边听听门口大爷大妈聊天。
“小岸。”
她听见店铺内时不时有熟悉的阿姨叫她。
“回来了啊。”
她左右两个兜装了一堆零食走的。
听到时不时还有两元店的宣传声，她没忍住往店里店外凑了凑。
她戳了戳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弄来了一些战利品。
时岸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她回头，看见一个卖花的小女孩。
手上捧着一大束各种颜色的花朵，那束花很沉，像是都要把这小姑娘压垮了。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透过一丛丛的花瓣露出个期待的眼神：“姐姐你要吗，两块一支。”
时岸看了看那重量，从小女孩的手里挑了几支花，拿在手上。
还挺香的。
她心情略好了点，决定不和池凡一般见识。
她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发现先跑的那人还站在这，可能是没等到车，但她在路上也玩了二十多分钟了，也不至于二十分钟没一班车。
时岸望向那道身影，欣慰地想了想，看来这人也没有不可救药到极致：“这里。”
池凡抬眸，视线凝住。
遥远的浅金夕阳中，他看见时岸拿着一束花向他走过来。
花看起来是新买的。
浅绿枝干被握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中，向上，明黄色的花瓣被风吹动，偶尔蹭了蹭时岸衣服的领口，时岸目光四处望了望，最后落在他身上，露出一个笑容。
时岸的视线再没有移开。
池凡呼吸有点紧张，随着人微微的移动，衣服蹭在等候的站牌上，磨出一道道褶皱。
他听见脚步扬起时的风声。
那束花，人还有笑容越过人群，在视线中放大。
还有七步，六步，五步。
风声越来越盛。
半晌。
时岸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大概是五步，或者更近一点，她停下了。
然后把花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池凡的嘴角逐渐向下放平了。
他转过头，有点茫然地盯着站牌，他意识到——
不仅在下午的时候，他想和她拍第一种类型的照片。
刚刚那瞬间。
他还在希望那朵花，是送给他的。
那他妈还是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