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岸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池凡的衣服还没有换回来。
她掏出手机，点开聊天框，正打算问问他是在换上衣还是脱裤子。
一道声音传来——
“这个药用来治扭伤很不错。”
声线温和，离的很近。
时岸愣了会，环顾四周，看向隔壁递过来的一瓶喷雾，才确定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但这声音，有点耳熟。
时岸看向帘子那边递来的一瓶止痛喷雾，没接，在掀开的小块帘子缝隙内，她看了一眼。
时岸认出来了：“沈潜学长？”
她书包里三分之一学习资料的撰写者，原本活跃在资料分享论坛里的好心大佬。
她的学习对象之一。
下一刻，她刚刚在沈潜面前——说了什么，时岸感觉自己的脑子几乎宕机了。
她回忆起零星的片段：腰线，性感，以及抚摸池凡的赛博□□。
她不知道之后能不能逆转形象，但这一刻绝对是——完蛋了。
“嗯？”时岸认出那表情的意思——你认识我？
“我一直在买您发布的学习资料，还有视频之类的。”时岸正襟危坐，挺直腰板，“您很会讲课。”
沈潜像是根本没有在意她刚才有些出格的言论，只关注了——学习。
“谢谢。”
时岸一本正经：“应该是我谢谢您，资料提供了很多帮助。”
“你对学习和学习资料很感兴趣？”
“是。”时岸一问一答，“就是资料，培训，学习相关都挺感兴趣的。”
半晌。
一部手机被递在时岸面前：“要加个联系方式吗？”
——
三十分钟后，还在担心拐杖问题以及池凡对于视频传播者的严正威胁时，一辆交通工具停在了时岸面前，时岸震惊地看向面前的新设备：“你哪来的轮椅？”
“一定要这么夸张吗？”
他套着一身宽松的校服，露出一点不然呢的表情，不用开口，时岸也能读出他的情绪——不然呢，有个轮椅就不错了，知道是多不容易搞到的吗，懂事点就直接给坐上去。
时岸现在简直是唯命是从，抬了抬自己的屁股，然后噔得一声坐下了。
她起不来。
池凡伸手，挑眉示意。
时岸刚刚被他污了清白，像是记仇似的摇了摇头：“不能碰，我的手脚要放在该放的地方。”
池凡嗤笑一声，一把把人扛起来，搁在轮椅上。
时岸呆了一下：“你说我重是不是pua我。”
这人胡说八道，表情不动：“以防搬不动你，我特地刚刚练了举重。”
时岸思考了一秒：“我感觉你在搬化肥。”
池凡不和化肥争短长，推着人前进。
时岸按住轮椅，池凡挑眉刚想开口。
见她转过去，冲着隔壁床的病友学长礼貌道别：“学长，我们先走了，祝您早日康复，继续学习。”
池凡听了这一通祝寿词，还以为里面躺的是哪位中年前辈。
她还挺尊敬病友。
这一下还交上忘年交了。
池凡挑眉，顺着她视线看向隔壁病床的“中年前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通。
那张脸和气质——
和时岸描绘的理想型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向时岸，只见这人脸红扑扑的双目发亮。
——
夏天潮热的空气在身边糊成一片，轮椅前进的时候倒是多了点清风。
还没机会体会这种交通工具的时岸催促自己的轮椅驾驶员移快点，被一句禁止飙车给堵了回去。
她正低下头，看见手机上传来的陌生消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发来短短的一句话：“同学，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我以后一定反省自己的行为，对不起，希望你早日康复。”
时岸愣了，这发错了吧。
半晌，她听见背后悠悠传来句话：“那人和你前几年描述的理想型长得还挺像。”
时岸没多想，就把手机收了，倒是对池凡这句话愣了下，意识到不对了——她什么时候还说过这个理想型了。
池凡问道：“你认识他？”
时岸想了想：“今天第一次见面。”
感觉和想象的还不大一样，比想象的更温柔。
时岸环顾一圈，才注意到这路线也不是回寝室啊。
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岸愣住：“去哪。”
这人有点散漫地开口：“请你吃顿好的，病号。”
便宜不占白不占，时岸高兴起来，看来今天不上课他心情好多了。
黎阳中学本就离生活区近，学校附近的道上坐落了一排小馆子，从烤冷面到肠粉的流动小摊不断，几家老牌店铺里面的学生更是挤满了桌子。
芳姐排骨的招牌挂在这条街道上的右边第三家，里面尤其热闹。
池凡推着轮椅进入店里，像是拿着把尚方宝剑似的，挤挤攘攘的人群直接开路。
被当做开路工作的时岸抬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口罩，把自己扣上了，丢人。
店家显然认识这两位常客，芳姐热情的笑容在看向轮椅的时候一下子愣了，大惊失色：“怎么——去医院了吗？”
时岸扯拉扯拉口罩：“就摔了一下，没事。”
芳姐絮絮叨叨：“你们今天运动会吧，这种运动就是容易出事，小心些。”
时岸乖得连连点头。
今天就连碗里的排骨也多了小一半。
在时岸心满意足啃排骨时，宿舍群里再次连传好几道消息，时岸看见标题有池凡两个字，倒是纳闷了，就拿美艳舞蹈视频不是当时就已经发过了吗，怎么还在二次传播。
她好奇点进群里才看见完整消息——是暗恋告白还是校园霸凌，真相等您揭晓。
一个比赛项目都没参加，这人倒是连连上论坛。
是不是有点风云过头了。
而且时岸压根不明白，这两个词语怎么能放在一起的，暗恋告白和校园霸凌完全是两方向的词，这不是一看就能看出来吗。
而且池凡说实话，凶是凶了点，但不会随便欺负人的，所以八成是——
告白？
怎么感觉更惊悚了。
想到这里，时岸饭也不吃了，决定一探究竟。
她点进链接，又是个视频，里面的池凡这次倒没有穿啦啦队服，而是面前这身松松垮垮的校服。
时岸抬眸一看。
是现在身上这件。
比起排骨，时岸明显更好奇关于池凡的八卦，她低头仔细研读这个视频。
看天色约是一个小时前，位置在器材仓库附近。
时岸算了算时间，的确正好是在他去找轮椅的时候。
站在池凡面前的是一个女生，半扎着马尾，站得很直，脸颊发红。
池凡靠在墙上和她说话，隔了一会，拿出一瓶水递给对方，那女生接过了，抬头望着他，之后脸色一变，后退一步，头低得更下了。
看得出来视频拍摄者有段距离，是压根没有收音，两人只有动作展示，没有半句话能听见。
一出默剧。
池凡喜欢这样的呀，时岸看了一圈，挺温温柔柔的姑娘看起来。
但时岸想了想，有点不大高兴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告白。
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最好的朋友自己还在病床上他怎么能去莺莺燕燕呢。
时岸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池凡：？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本来是个平平无奇的视频，奈何上一个视频把池凡的热度顶了上来。
校园八卦最近又少，黎阳中学学生向来爱找乐子，大家好不容易看着点乐子就蜂拥而去。
下面回帖纷纷，投票你追我赶，正好打平。
这位说【我打一百个包票是告白。】，另一位随之而上【这明明是对方女孩子向池凡告白吧，别的不说，他那张脸是真好看。】
下一句风向一转【但那男生的表情也太凶了吧，这确定不是霸凌？】
不仅这次事情议论纷纷，还扒出一段前尘往事【而且上次在小卖部，还被他抢了糖。】
【抢过糖？】
时岸又对池凡的未来深感担忧，看吧，就这张脸，告白都能被人认为是校园霸凌，他这辈子可怎么找对象。
还有，时岸盯着最后一包草莓味奶糖，也不至于真是抢来的啊。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视频抢糖男主还在若无其事地吃饭：“池凡。”
“怎么？”
她正准备把手机对到他眼前：“怎么不分享分享。”
她往下看了几页，忽然发现有点不大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还在争论是告白还是欺负人，到后边的风向就变了。
【他前面才把5号选手抱去医务室，隔了还没半个小时，又去撩拨另一个吗。】
呸，明明是扛。
【我看见的确是陪人去医务室了，何止陪跑，还直接抢了广播台的话筒激情鼓励。】
【好奇怪一人，乱七八糟，感觉人品不好，性格也差。】
【看那张脸就是。】
看着视频谈论一路向着海王的方向倾斜，已经从娱乐事件上升到人格纷争了。
半个当事人五号选手时岸愣了一下。
虽然这个时间点挺对不起自己，但他好好地告白，因为碰上前面还送她去医院这事，导致人就不清白了。
时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池凡见时岸的眼睫和小刷子似的扫动：？
池凡被她弄的一惊一乍：“分享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池凡。”
时岸注视着他的脸颊，从额头打量到下巴，想了想：“没事，就是我发现你的皮肤越来越好了，白里透红，触感滑嫩，牛奶肌肤。”
“在这样的完美皮囊之下，那颗充满正义感的心灵即使受到世人误解，也依旧温柔可亲。”
时岸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碗里：“生活在这烟火缭绕的凡间，你受委屈了。”
池凡：“说人话。”
时岸：“你告白砸了。”
池凡愣了，他什么时候告白了。
疯了吧。
他皱眉，直接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果然见被他屏蔽的宿舍群和各种私聊已经忽然窜了上来，时岸盖住他的手机屏幕，语气坚定：“先吃饭。”
池凡把手机抽出来。
他挑眉看向链接，点开。
时岸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圈他的脸色。
看起来还没有失去理智。
“时岸，这件事情——”
时岸放下筷子，伸了伸手，捧起手机开始据理力争：“放心，这件事交给爸爸，爸爸绝对证明你的人品。”
池凡：？
半晌，时岸看他一眼，凑过去好奇：“不过你对人家女孩子到底说啥了，你给我点事实，我好发挥。”
池凡明白了。
为他担心也有，但不多，主要目的还是她就凑热闹是吧。
先不说他是不是告白。
这人怎么对这事高兴成这样。
池凡：“吃你的饭去。”
池凡垂眸。
时岸趁势追击：“我在帮你想深情告白的话——”
池凡抬眸，慢条斯理：“你少说点话。”
时岸暖流顿消，盯着那视频看了两边，却发现那女生有点眼熟。
正在此时，一个新消息冒出来。
【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相信池凡不如相信群众。
【我在后边的器材室收拾啦啦队服，听见外边有声音还撞到门了，就爬窗户看了看，看到个后半段的大概。】
【复述一下大概是先让她道歉。】
【然后池凡递了个冰水，告诉她——
下次脑子发热的时候可以冰敷冷静一下。】
？
好阴阳怪气。
还是笑着说的。
道歉，什么道歉。
时岸愣了。
他怎么无缘无故——
时岸低下头，打开那条她以为是发错了的短信。
时岸的目光顿住，看向女生，注意到了脚下的蓝白球鞋。
她猛然想起背后的巨力和一双从她身侧跑过的蓝白球鞋。
是撞倒她的那个选手。
时岸愣了愣，抬头看向对面那人。
池凡抬眸：“怎么？想到怎么深情告白了吗。”
他靠在椅子上：“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