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黎阳中学门口，□□佳还是忍不住想起在路上遇到的小姑娘，她刚刚从酒店面试结束，见一小孩在淋雨。
她想要举伞向前时，却见另一把伞停在了小姑娘头上。
那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回到酒店。
在前台诧异的目光中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小姑娘目视着自己重新变得体面又整洁之后，道谢离开。
她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过去，那位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靠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上，雨后浅金色的夕阳在衣服上被分割成一片片碎光，他抬眼，收起手机，跟上对方。
他们的路线和□□佳巧合似的一致。
到站下车。
□□佳敏锐地注意到少年的视线转头，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像是发觉到她跟了一路，之后回到小姑娘手腕那儿。
少年低了一会头，跟在小姑娘后边，两个人的背影在夕阳中汇入人流。
□□佳跟着没来由地笑了笑，她向着目的地走去，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嗯，我到了你在哪？汇丰商场……什么？没看见你啊。”
“门口。”
□□佳看向在门口中场休息的玩偶弟弟，试探：“沈潜？”
玩偶挥手。
□□佳：“你不是半个月后高考吗？”
玩偶哦了一句：“反正考得上。”
玩偶理所当然：“所以要早做准备挣学费啊。”
□□佳看不下去：“他们赔的钱，你别管了。”
沈潜脸色不变：“那我们吃什么。”
半晌：“你还参加了什么挣钱活动。”
沈潜：“很多，暑期培训班，出售笔记，一对一家教，网站搭建，宣传玩偶，塔罗占卜，专栏投稿，还有个校园风云人物竞选。”
沈潜：“最后一个奖金忽然提高了，需要拉票，所以我诚挚编辑后已经群发了。”
此时，时岸的手机响起，看向那条野鸡比赛的求投票消息，目光扫过沈潜诚恳的长篇大论。
蛋糕店内，池凡靠在柜台上，端走两盒小蛋糕，他走回座位，放在时岸面前。
她的情绪缓和了很多，那眼眶的微红也只有一点点痕迹了。
池凡视线从她脸上一片，便看见——
时岸的手正从校园风云人物的排行榜上挪下来。
池凡视线一顿，挑眉。
时岸听见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行啊，不给我投票也就算了，还给别人投是吧。”
时岸手顿了一下，莫名心虚。
“沈潜学长发链接给我了，甚至还在麻烦拜托求求你很重要跪求好心人。”时岸勉强有理有据，尾音下落，“我也不能拒绝别人吧。”
她想了一圈，反应过来，而且他都断层第一了，下面人怎么也赶不上了，她帮别人整个第二还不行吗？
池凡响起那个理想型的样子，又是沈潜。
“你那第一名，高尚，病弱的理想型还参加这种民间野鸡比赛，还向学妹拉票？”
时岸拍拍他：“谁说参加这种民间比赛的人就不高尚，不理想了，作为参赛人员，不要贬低自己。”
池凡冷笑：“和你的理想型吃饭去吧。”
时岸想了想，抿唇看向他：“不合适吧。”
时岸见这人视线压在她身上：“怎么，你还真考虑着呢。”
不是他建议的吗。
半晌，他嘴角微微下压，眼睛微抬，看向时岸：“反正投别人可以，他不行。”
时岸：？
是不是就是对好学生有偏见。
明白了，这就是看不得人家学习又好，人气又高。
小气包一个。
半响，这人似乎想了想：“算了。”
时岸正以为他开始心胸开阔了，池凡说道：“别人也不行。”
时岸：？
池凡回到音乐训练室的时候，柯学看了看时间。
这人下午的时候就说很快就到，这很快怎么还比预计地晚了两个小时。
晚上还得面试，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也没回来，短信也就几个字。
半晌才看见自家的风云人物备选从仓库门口钻进来，池凡顺手把手上的双皮奶，还有牛奶小方搁在门口的桌子上，柯学也顾不上问他怎么没回来了，一手一个吃的欢。
鼓乐队的面试在邵逸夫楼的多媒体教室。
黎阳中学前些年响应素质教育，设立了不少的社团和组织，鼓乐队也是其中之一，鼓乐队主要露脸的地方是在每周升旗仪式上，还有和其他学校的校级比赛上，算是黎阳中学最拿得出手的几个文艺组织之一。
最后一声鼓点落下，之后是照例的几个寻常问题。
“你是很早就开始学习架子鼓了吗。”
“初一开始学，之前跟的是庆秋老师。”池凡说道，“老师不在崇阳，所以推荐了庆秋老师的师弟杨跃老师，现在跟着杨跃老师每周去上两次课，偶尔去别的老师那里串班。”
评审显然听过这两人的名字，感叹道名师出高徒。
五分钟的技术面后，忽然有一位评审叫住他：“同学，冒昧问一下，请问你还有别的网络账号吗？你给我的感觉和我订阅的一个叫做“S”的音乐博主频道很熟悉。”
池凡愣了一下，他看了那位评审一眼。
池凡语气果决：“没有。”
要是熟人在场，多半会发现这人的声音果决到有点发硬。
但评审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听见干脆利落的“没有”之后，评审也不再问，他还挺喜欢那位音乐博主的，只是太小众了，刚刚池凡打的曲子有点之前S发的某首自己作曲的旋律影子，他才没忍住问了一嘴。
他也是听说过这个学弟的性格作风的，的确不像是写出那样曲子的人。
那曲子虽然青涩，但里面的情绪异常到位，底色平静温柔，和面前这位八竿子打不着。
他一想，也觉得自己也太荒谬。
他直接进入下一个问题。
“从你的情况来看，每周的课时也很多，高中的学业压力也很大，在其中你怎么兼顾学业和爱好呢。”
“没有兼顾。”
池凡真诚说道：“我翘课去的。”
——
时岸正推开商场大门，这是距离黎阳中学最近的购物广场，总共四层，她扫了一眼，走向卖文具和杂货的几家店铺。
时岸手上还举着手机，商场有些吵，她声音大了些。
“庆秋老师，我是时岸，我现在在给池凡挑礼物盒……对……”时岸在这边连连点头，“东西我拿到了，你别和池凡说，生日惊喜嘛。”
“好好好，他最近还是老问题是吧，我也不懂什么音乐的感情不感情的，你们下次自己聊。”
她想了想庆秋老师平日说话不过脑子的风格，又加重语气，再三嘱咐：“千万不能告诉池凡，您千万不能又说漏嘴了。”
时岸挂了电话，感觉到面前一个巨大黑影，抬头，对上一张熊脸。
时岸看向玩偶里的沈潜，压根没想到这一出：“？”
怎么和她想象里的不一样。
沈潜看向她，笑道：“我在这块兼职。”
时岸点了点头，正经回道：“我在给朋友挑礼物，啊……就是一个礼物盒。”
时岸想起上次的止疼喷雾，池凡拿走了之后甚至都没还给她，第二天说丢了，愣是逼着他买了瓶新的。
“上次的喷雾很好用，然后这段时间也很感谢您送的资料。”时岸想起来，当面道谢了，这段时间的确沈潜经常给她分享学习资料。
她也发现沈潜似乎很是缺钱。
经常看到他在朋友圈兜售自己的学习资料，现在算是知道当时的二道贩子竟然是本人。
但打听其他人的家庭情况并不得体。
起码时岸是知道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并不喜欢别人问她父母的事情。
包括现在。
她也不会去问别人没有说的地方。
时岸抬头才看见沈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沈潜抱着个熊头：“学妹最近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时岸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没关系，您说吧。”
沈潜示意她稍等，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宣传单：“是这样的，我最近办了一个夜间补习班，这周晚上是免费试行课，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参加一下，也希望你帮忙提提意见。”
“我听说你成绩很好，而且补习班本身就是针对高一高二年级，所以感觉你很合适，应该能感觉到有什么内容是对不上的。”
沈潜说道：“如果有朋友也可以带过来，现在都是免费的。”
朋友，时岸想了想池凡。
带他过来估计会要了他的命。
沈潜问道：“离你家近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时岸转头接过，看向传单，传单明显依照大就是好的原则设计的，上边是红色的八个大字：“分组学习，包教包会。”
时岸看了眼地址：“我住在静安花园那块，挺近的。”
时岸想了想沈潜之前的无偿分享行为，也不好推拒。
而且沈潜成绩好，能从他那里上辅导班也能提前学习到之后的知识。
时岸对于辅导班和资料都是有一些集邮癖的：“当然可以。”
沈潜想了想自己的培训班招生计划和金钱状况，像是感慨似的说了一句：“不过，每多遇见你一次，我生活的希望就更大一些。”
时岸愣了一下，见沈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
“我就感慨感慨，没吓到你吧。”
时岸摇头。
远远地，柯学手上攥着最新版的少女漫，看见时岸和沈潜，脑子里立刻浮现了上次论坛说的理想型——病弱美人，考第一名。
对上了。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
姚言不说谣言。
时岸和凡哥纯亲友情。
他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敏感了。
柯学看了看手上的青梅竹马类型，立刻换了一本清冷学霸X阳光学妹的新款。
回到寝室后，柯学把自己的少女漫藏好。
许诺以为是池凡回来：“凡哥您不是说刚刚还说在楼下吗，我的可乐您这么快就——”
他转头见是柯学。
柯学一惊，有点纳闷：“今天凡哥没和时岸搬家吗？”
柯学补充道：“我在商场买艺术品的时候看到时岸了，在和朋友聊天呢。”
“那可能是和凡哥一起去的。”
柯学拿出一张纸，哐哐作画：“才不是，长这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戴眼镜，挺白的。”
这画作实在抽象。
“而且那男生的话绝不是凡哥能说出口的。”
柯学想了想复述了自己唯一听见的开头和结尾——
“每多遇见你一次，我生活的希望就更大一些。”
“时岸之前还说了句，千万不能告诉池凡。”
“其他的我没听清，我就听见这两句了。”
许诺深以为然。
但仔细一想，这两句话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奇怪。
“你再念一遍。”
许诺和柯学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池凡，额间还有一层薄汗，明显是刚刚回来。
他看起来表情晦涩，像是蒙了层晚冬的雾气似的，吐出来的五个字有点颗粒似的凉。
许诺犹豫了一会，再次吐出了一遍，池凡像是还细细品味了一下这段话：“和时岸说的，还做什么了。”
柯学向来爱磕，又很会观察，抓了几个关键词：“聊天，逛街，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