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匆匆见上一面，又匆匆分别。
回去的路上，陆一帆收到了沈萤发来的消息：以后到点我会去吃饭的，你不用来抓我。
今天的抓捕行为，并不是特意的，只是他正好有事经过。想起沈萤昨天有跟他说过，最近她要复习，手机会不怎么看了。这么说，也是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以免他以为她不理他了。
陆一帆知道她一忙起来，饮食就会不规律。
果然，一抓一个准。
不过，陆一帆也是知道学习任务紧，时间又比较仓促。
想了想，他还是发消息说：你尽量按时吃饭吧。
见陆一帆放宽了要求，沈萤自然是高兴的。她捏着笔，回道：好，那我尽量。
——
最后一门考完，沈萤几乎是褪了层皮。
回来后，她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
再次有意识，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寝室里有人声，沈萤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懒懒地翻了个身。虽然人是醒过来了，但她还想在床上躺着。
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这么躺着，她都觉得浑身舒畅。
在床上待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杨涵过来叫沈萤去吃饭，她才下了床。
四个人裹着大棉袄出了宿舍大楼，顶着砌骨的寒风前行。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乔芝抱着双臂，歪头问她们。
除了周莉莉是本地的，其余三人都是其他省份的。
杨涵缩了缩脖子，说：“我已经买好票了，过两天就回家。”
周莉莉说：“什么时候可以离校，我就什么时候走。”
“沈萤，你买票了吗？”乔芝看过来。
这风吹得沈萤都快睁不开眼了，更别提说话，她摇摇脑袋。
“还没买啊？”杨涵好心提醒她，“那你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到时候就买不着票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抢，别到时候回不了家了。”
回不了家？天知道，她有多希望可以不回去。
不过，沈萤已经另有打算了。
不出意外，在室友们相继回家后，沈萤留到了最后。
这天，在送走杨涵后，沈萤去找陆一帆。
他跟她一样，也是最后一个还待在他们寝室的人。
俩人在碰面后，去了一家便利店。
沈萤要了俩人份的关东煮，结完账，去东面的一排桌椅坐着。落地窗擦拭得很干净，冬季的阳光落进来，有了几分暖意。
陆一帆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长腿往前伸。
沈萤把关东煮放在他们俩的中间，自己先拿了块萝卜啃。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回去吗？”陆一帆扭头看她。
“嗯，我晚点再回去。”
陆一帆之前原本计划他和沈萤，还有彭维远一块回去。所以要买票的时候，他打电话问沈萤想哪天走。结果她说她先不走了，等晚些时候再回家。
“为什么？”
沈萤回：“我不想那么早就回去，而且我已经找好了工作，给人当家教。”
“那你到时候住哪儿？”
“还是在寝室里住。”
陆一帆问她：“学校让住吗？”
“可以的，我已经问过了，只要找老师开份证明就可以。”
陆一帆接连问了沈萤几个问题，她回答得都很流畅。显而易见，她是经过充分考虑过的，同时也做好了准备。对此，他也放下心来。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你跟家里人，说过了吗？他们同意了？”
沈萤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会儿后，才缓缓说了这么一句，“他们会同意的。”
已经过去几天了，陆一帆还是在意这个问题。于是，他又再一次地提起了：“他们同意你晚点回去了吗？”
沈萤啃着萝卜，嗯了一声。
“真同意了？”
沈萤又嗯了一声。
至于是怎么让他们同意的，她并没有说清楚。
说服沈万倒是很简单，两三句他就同意了。而李若兰那边，沈萤则是花了点巧劲。最后，她以下个学期会多跟沈万联络的条件，说服了李若兰。
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因此往常热闹欢腾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了不少。路面上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学生，但更多时候看不到一个人。
吃完了萝卜，沈萤把右手上拿着的签子转移到了左手。同时，她的身子往陆一帆这边靠。
陆一帆瞥到了她这些小动作，把热腾腾的关东煮往左边推了推。指腹上传来，片刻的暖意。
“你不吃吗？”沈萤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等会再吃。”
沈萤身子坐正了些，但还是往前倾着，在挑选要吃什么。
看来看去，她最后挑起一串鱼饼，汤汁簌簌往下掉。
陆一帆以为之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于是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一处花坛的边上，躺了只花狸猫，敞开肚皮在晒着太阳。
它时不时地甩一两下尾巴，看起来很享受。
陆一帆正想喊沈萤一块看那只小花狸猫，没等他开口，便听到沈萤说。
“我想多存点钱，想尽早摆脱那个家。”沈萤看着手里的鱼饼，上头的汤汁没有一开始的多了，要好几秒才堪堪滑落一小滴来。
他偏头看向了沈萤，在她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她说：“越快越好。”
“会的。”
沈萤低头，似笑非笑，“以前，我以为他们相敬如宾。谁知道，只是假象罢了。一个外面有了人，另一个假装浑然不知。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个空壳。有时候，我都害怕自己会……”
她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声音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或许是手指发软，那串鱼饼往下掉，坠入圆桶之中。
关于沈万是什么时候变了心，沈萤没敢查下去。
因为，她怕沈万和李若兰不是因为相爱而有了她。怕自己并不是带着爱和祝福，降生于这个世界上的。
沈萤的手垂落在桌上，眼神黯淡无光。
过了会儿，她的手被陆一帆握住。他的手掌很大很宽，毫不费力就可以把她的手整个包裹住。他捏了几下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传递着力量。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说完，陆一帆又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俩人分开后，陆一帆给章虹打了电话。他向她交代了自己要在学校多待上几天，晚些再回去。
章虹有些担心，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没有，你放心。”
章虹说，“没有就好，既然你想晚点回来，那就晚点回来吧。”
陆一帆嗯了一声，“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章虹话里带笑，说：“知道啦。”
给章虹打完电话，陆一帆又再次拨通电话。这一回，是打给彭维远的。
彭维远似乎在睡觉，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喂了一声。
“是我。”
彭维远哑着嗓子，说：“嗯，怎么了？”
陆一帆说，“你先自个买票回家吧，我先不走了。”
彭维远一下子醒了过来，疑惑地问：“为什么啊？”
“我想留下来，多陪陪沈萤。”
听到这个回答，彭维远又变得懒懒的了，“那我也晚几天再回去。”
陆一帆顿了一下，才说：“你行吗？”
“行啊，”电话那头，彭维远打了个哈欠，“反正我回去也没干嘛，到时候跟你们回去也有个伴，不至于会无聊。虽然要吃点你俩的狗粮，但勉强可以接受。”
“她不跟我们回去。”
彭维远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他这会儿脑袋瓜差不多已经清醒了，很快想到陆一帆之前跟自己透露过的话，“她真要在这里，打工啊？”
“嗯。”
“为什么，非要留在这儿呢？回去了，不也可以找到工作吗？”
彭维远并不知晓沈萤家的事，陆一帆也没打算跟他说。于是，他找了个理由搪塞他，“这里的工资，会高一点。”
“也是，毕竟是大城市。”
陆一帆把事情都安排好后，才跟沈萤说了自己的决定。
在得知他要留下来多陪自己，沈萤是不太同意的。
“我很快就要去工作了。”
“没事，你去工作，到时候我接你上下班。”
“……”
陆一帆怕她不同意，便又说：“我不会待太久的，顶多一星期。”
沈萤犹豫半晌，开口道，“阿姨同意了吗？”
“同意了。”
她又接着问，“那彭维远呢？”
陆一帆回答道，“他到时候跟我一块离校。”
看样子，她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让他走了。
陆一帆见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他轻着声问：“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既然都这样了，那你就留下来吧。”沈萤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好。”
沈萤随后强调，“那说好了，你留校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陆一帆说：“我知道。”
沈萤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从明天开始算。”
陆一帆被她这‘严谨’的行为，给逗笑了，“怎么，是怕我耍赖吗？”
“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好好好，听你的。明天是第一天，一星期内我离开。”
听到他答应下来，沈萤嘴角上扬。
正事谈完，陆一帆觉得轻松了不少。他躺在床上，右手垫在后脑勺上，看着顶上的天花板，“你什么时候去当家教？”
“大后天。”
陆一帆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去的那一家，还需要家教不？我可以教教数学，或者其他科目也行。”如果他真能去那家当家教，就可以多跟沈萤待在一块了，还不耽误赚钱。
虽然不太现实，但他还真的想象了一下画面。别说，还真的挺不错的。
“他们家不需要家教了。”
一盆冷水浇下来，陆一帆清醒了。
“为什么？”
沈萤说：“因为已经有了。”
陆一帆困惑道：“可是，不就只有你一个家教吗？”
沈萤淡淡地说：“是的。”
陆一帆随即想到一个可能，“你一个人包了所有科目？”
“是的。”
又是风轻云淡的口吻，又是同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