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帆太阳穴直突突，手也从脑袋后边抽了出来，“你这样，吃得消吗？”
“没事，那个学生要补的科目不多。”
不多是多少？
“几门？”他问。
沈萤回说：“三门？”
陆一帆反问，“这还不多？”
沈萤听出来他语气很差了，便岔开话题，说：“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陆一帆正在气头上，不想接这个话茬。
沈萤软着声音，苦苦哀求道：“就明天有时间，你就陪我出去转转吧。”
他还是不吭一声。
“你不愿意吗？那我喊彭维远好了，反正他也还没离校。”
陆一帆终于肯说话了，虽然声音闷闷的，“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啊？”沈萤强忍着笑意。
陆一帆觉得自己这么快就妥协了，有点没出息，于是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陆一帆仰头盯着天花板，都快把天花板凿出个窟窿来了。
他在反省，在思考，为什么自己在面对沈萤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心软了。明知道她刚才是在激自己，可他还是中了计，跳入她给的圈套。
说是心甘情愿那倒没有，但心是甘的，情倒不是很愿。
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过后，陆一帆想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就是拿沈萤没辙。
他侧着身，也不再朝着天花板了，而是对着墙壁。
半晌，陆一帆喃喃低语道：“没办法就没办法吧，我还能怎么办呢？”
更何况，他还挺受用的。
翌日清晨，陆一帆在沈萤宿舍楼下等她。
其实他们约好的时间是八点半，但他早已习惯了七点准时起床。洗漱好后，他又看了半个多小时的书，再出来。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刚好八点一刻。
他提前到了，但没告诉沈萤，就在楼下干等着。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晨光普照大地，一切都是苏醒没多久的样子。
沈萤在收晾在阳台上的衣物时，鬼使神差地往下面瞅了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看到了陆一帆。
空荡荡的路面上只有他一人，叫人不发现他也难。
沈萤赶紧拾掇好自己，急匆匆地往楼下赶。
陆一帆见宿舍门口忽然窜出个身影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要等的人。他赶忙迎了上去，沈萤飞奔而下，没刹住撞到他怀里。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跑这么急干嘛？”
俩人同时问对方。
在沈萤撞过来的一刹那，陆一帆下意识抱住了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气味。
虽然没旁人在，但沈萤还是微微挣脱开了他的怀抱。
“我刚过来。”陆一帆回答了她刚才的提问。
沈萤不禁蹙了下眉，说：“你骗人。”
“……”
沈萤指出他的破绽，“你鼻子被风吹得那么红，肯定不是刚过来的。”
陆一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红不红他不知道，但确实有点冰。既然被她识破了，他也只好坦白，“我八点十五到的。”
她往台阶下面走，“你来那么早干嘛？”
“我也没什么事做，就先过来等着了。”陆一帆说。
沈萤转头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想让你慢慢来。”
“天气这么冷，万一你冻感冒了，怎么办？”沈萤没好气道。
“不会，我身体素质挺好的。”
沈萤还是看着他，明显还生着气。
陆一帆从大衣的两个口袋里，摸出什么来。
她盯着看，“什么东西？”
“暖宝宝。挺暖和的，给你捂捂手。”他下来，跟她站在同一个台阶上。把她拉过来，面朝着自己。
沈萤用手挡着，“你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沈萤侧着身，提防他把暖宝宝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厉声道：“不行！”
陆一帆跟她两个人，大眼瞪大眼的。
默了会儿，沈萤松口：“这样，你一个，我一个。”
陆一帆想说不用，可一触到她的目光，又默默地改口了，“那好吧。”
两个暖宝宝分完，沈萤没动。
“我们走吧。”陆一帆说。
“等会。”她出了声。
“怎么了？”
沈萤一脸认真地跟他说，“你以后别来那么早了，我不想让你等那么久。”
陆一帆点点头，说好。
“要是你早到了，就跟我说，别一个人傻等着。”
陆一帆看着她的眼眸，笑了笑，“傻吗？”
沈萤也回视他，半晌丢出一个字来：“傻。”说完，人蹦跶着下了台阶。
陆一帆仍旧笑着，他知道她口是心非。
沈萤一面往下走，一面双手插着兜。暖宝宝放在了左边的口袋里，她攥住它。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传递到她的手上，却不会烫着手。背对着陆一帆，她的嘴角扬起个弧度来。
对于今天的约会，俩人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主打一个随性。
在吃完早餐后，陆一帆问她一会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沈萤摇头，说：“先随便走走吧。”
“好。”
路边两旁的树几乎都光秃秃的，只剩下些枝干歪歪扭扭地朝上伸着。
刚刚饱餐过一顿，沈萤和陆一帆的步伐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点温度。
拐了个弯，沈萤被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吸引住了。
在枯萎萧条的街道上，那里简直像是一片深绿色的汪洋大海。寒风时不时袭来，它们摇晃着，像是在翩翩起舞。
等走近了，沈萤立刻认出来，这里种植的是春柏。
沈萤驻足下来，还能在风中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真绿啊。”她发出了一声感叹。
陆一帆也顺势看了过去，“没想到，这里种了不少。”
“你还记得吗？”沈萤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棵青柏，绿意盎然，充满了无限生机。
陆一帆将视线转移到她这里，“记得什么？”
“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她提醒他。
这里人来人往，马路上的车辆也多，没有片刻是安静的。
陆一帆回想了一番，很快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沈萤在明媚的阳光下，扭过头。她今天画了个淡妆，脸颊上一直有两团红晕飘着，少女感十足。
在她的注视下，陆一帆继续说着：“你说过，我跟它们一样，对吗？”
沈萤点了一下头。
又有风吹来，拍打在俩人的脸上，刺骨又冷冽。
在寒冷的冬季里，狂风阵阵。可在他们身前的这片绿，却从未褪色过。无关冬夏，无论冷暖，都是这般的翠绿、生机勃勃。
陆一帆明白她的意思，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但他能从她的眼神里解读到这一切。
“那你喜欢吗？”
喜欢春柏吗？喜欢像春柏一样的他吗？
沈萤直视他的双眼，像是要看穿他：“喜欢啊。”
陆一帆嘴角的笑意扩大了，看着她。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变了。”
沈萤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问他：“我哪里变了？”
陆一帆没急着回答，身子抵在沈萤面前，替她挡去了一大部分的风。他的头发又长了不少，被风吹得直往前扬。
“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沈萤如实回答：“不知道。”
“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很有礼貌，但又有些胆怯。”
“是吗？”
陆一帆的眼眸，像洗涤过般的清亮，“是的。”
沈萤手插着口袋，“那我现在什么样？”
他回答道，“勇敢、大胆又不失真诚。”
沈萤笑了笑，没说话。
面对她的变化，陆一帆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还记得那个躁动不安的夏夜，她彷徨无助的神情牵动了他的心。再后来，她变得坚韧，目光如火把。
沈萤忽然好奇：“那，有什么没变的吗？”
“有。”
“什么？”
不变的是她的心，柔软善良。
沈萤在等他的回答。
陆一帆却只是笑笑，不言语。
冬日暖阳下，少女追上前边的少年，嘴上一直在问：“到底是什么啊？”
少年目光宠溺，抿嘴道：“你自己想。”
“不要，我要你告诉我！”
“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
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第二天沈萤决定先休息半天，然后剩下的时间用来准备明天的补习。
陆一帆则是拉着彭维远出去玩，后者别提有多开心了。
“怎么着？昨天跟沈萤玩，这会儿想起被你抛弃的我了？”
陆一帆翻着备忘录，在认真看。
彭维远凑过头来，瞄了几眼，“哟，你还写攻略了啊，什么时候写的？”
“昨晚。”
彭维远此时虚荣心高涨，手搭在陆一帆的肩上，拍了拍，“可以，够兄弟的。到时候回去的飞机票，我给你报销了。”
“不用，”陆一帆从手机上抬起头，“我做攻略不是为了你。”
彭维远拿手指指自己，疑惑地说：“不是为了我吗？”
陆一帆嗯了一声，低下头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手机上。
彭维远猜想：“为了沈萤？”
“嗯，我约你出来，是为了提前踩点。”昨天陆一帆跟沈萤出去玩，完全是漫无目的。虽然玩得也挺开心的，但他想以后跟她去看看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或者是有特色的地方和景点。
彭维远顿时哑然，“……”
“看看哪些地方是可以去的，哪些地方不用去也行。”
合着他今天来，是当小白鼠的。
陆一帆放下手机，说：“走吧，我们先去坐公交车。”
彭维远没跟他一块走，站在原地天人交战。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小白鼠就小白鼠吧，反正他一个人待寝室里也无聊。
陆一帆腿长，走得也快，不消片刻就甩出彭维远一大截。
“你等等我！”彭维远朝他的背影大喊。
“你快点，一会儿没车了。”
彭维远见走路不行，最后干脆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