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过来上第一道菜，座位上只剩下沈万一人了。他十分绅士地对对方笑了下，说：“这份我不要了，麻烦你帮我撤下去吧。”
“……好。”
“还有，接下来的菜只需要上一人份的就行。”
“好的，先生。”
整个对话过程中，沈万都是斯文儒雅，面带微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就好像是，原本就是他一个人来这里就餐。
沈萤一直抓着手里的包，包带都要被她抓皱了她都不知道。
她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心底一片茫然。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要说她没预想过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而且比想象中要平淡许多。
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沈万比她所想的要淡定许多。
或许……他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吧。
沈萤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稀里糊涂回到学校。
下了车，脚踩在地面上，她都觉得有种不真实感。明明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再回来的时候恍如隔世。
沈萤还不想回宿舍，她怕几个舍友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正想着待会儿要去哪里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谁？会不会是母亲李若兰，可沈万会这么快就跟她说吗？
她手指颤抖，费劲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陆一帆的号码。
接电话前，沈萤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喂。”
“沈萤？”
“嗯？”
陆一帆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着急道，“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沈萤溃不成军，掩面而泣。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慌乱，他又说，“先别挂电话，你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找你。”
沈萤恍惚中想起，去年盛夏的一个夜晚，陆一帆也是像今天这样，问自己在哪里。不同的是，声音比之前更加急迫。
“陆一帆……”她叫他名字。
“我在。”
她心头轻轻地一颤，人在路边蹲了下去，现在也顾不上周围是不是有人经过了，也顾不上别人是否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陆一帆找到沈萤的时候，她正埋首蹲在地上，像一只团成球的小刺猬。
他挂了电话，走过去。
沈萤似有所感，从膝盖上抬起脸来。
他看出来，沈萤有些迷糊。
天地有些晕眩，渐渐的视线清晰起来，她看着大喘着气的他，张了张嘴。
“你还好吗？”倒是陆一帆先发问了。
沈萤摇了下头。
陆一帆蹲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
沈萤咬着唇，表情稍微有几分扭曲，“我……”顿了顿，她又紧咬着唇和齿，说：“脚……脚麻了。”
她眼眶泛红，脸上还有几道未干涸的泪痕，陆一帆看得心一揪一揪的。
“没事的，过会儿就会好的。”他说。
沈萤不想回寝室，俩人便来学校的人工湖，在边上找了处石椅坐着。
在他们的身后，栽有几棵柳树，已经开始抽条发芽，满眼嫩绿。有三五个学生围着湖在散步，慢悠悠的。
湖面平静，但偶尔也会泛起一阵阵的波澜。
陆一帆拉着沈萤的手，阳光明媚。
他没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温润。
沈萤也没说话，靠着他的肩膀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那几个学生走完了一圈，可能是累了，就近找了个地方坐着。很快，长椅上多了不少零食和饮料。
陆一帆大抵是看到了，转头问：“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萤都忘了自己中午没吃饭，本来还不觉得饿，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饿了起来。“我想吃泡面。”
“还有吗？”
“加根肠。”
他无声地笑了笑，“还有呢？”
沈萤想了两秒钟，说：“还要一瓶可乐。”
“好，我去买，你等我回来。”
她朝他点两下头。
等陆一帆回来，除了沈萤之前提到的，他还另外买了一些吃的。
沈萤旁边放着一桶泡面，正浸泡着，还没到吃的时候。她看着他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三角饭团来，“你中午没吃饭吗？”
陆一帆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回答着：“没有。”
中午他本来是想找沈萤一块去吃饭的，没想到在女生宿舍楼下没蹲到她。倒是看到了吃完饭回来的周莉莉和乔芝，她们告诉他，沈萤应该是出去吃了。
问是跟谁一块的，她们都摇头说不知道。
等她们上楼了，陆一帆还在原地琢磨着，她也没告诉自己今天有约。于是，想着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沈萤看着他的脸，“那你现在怎么不问我了？”
陆一帆手上的动作停滞住了，然后往下放，转眼也看着她，“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听出不对劲，因为着急给忘了这件事。”
她在等下文。
陆一帆继续往下说，“后来见到你了，想问但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为什么？”
“因为，”他声音低了几度，“我不想让你再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微风轻拂湖面，泛起点点波澜。
沈萤问：“就跟上次一样？”
陆一帆知道她说的上次是什么时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是，跟上次一样。”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问，只需要静静陪着她就好。
沈萤别开视线，说：“你吃饭团吧。”
“还有一个，你要不要吃？”
她看着左手边的那一桶面，“不用，你都吃了吧。”
陆一帆回道，“好。”
等泡面泡好，沈萤开始吃。
她吃了一半，剩下的都进了陆一帆的胃里。可能是饿坏了，他连泡面的汤都喝了个精光。
沈萤看他这样，问：“要不，我们再去吃点东西吧？”
“你没吃饱？”
“不是，我看你好像没吃饱的样子。”
陆一帆在收拾，说：“没事，我吃饱了。”
湖边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显得有些安静。
收拾完，陆一帆随后送她回宿舍。
“你上去后，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陆一帆对沈萤说。
她嗯了一声，没上台阶，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
陆一帆也不催，就等着。
等了会儿，沈萤开口：“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都是晴天。”听她这语气，像是在闲聊。
她抬头往上看，天空湛蓝，纤云不染。
“你说，冬天是过去了吗？”
陆一帆：“嗯，过去了。”
沈萤喃喃道，“过去了就好。”
门虚掩着，留着条缝隙。
沈萤推门进去，三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
乔芝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不怀好意地笑着，“腻歪完了啊？”
沈萤走进去，“什么？”
乔芝说，“别装糊涂了，我们都看见你们在宿舍门口了。”
“是吗？”
周莉莉说，“什么腻歪啊，都没看到他们俩亲嘴。”
沈萤：“……”
杨涵说，“你们最后看天干嘛？是有什么好看的吗？”
乔芝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平时你觉得没什么意思的事，都会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杨涵疑惑地说，“是吗？”
周莉莉低头玩手机，“你要真的想知道是不是，就自己去找个人谈恋爱，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杨涵打退堂鼓，“那还是算了。”
“有点困了，我睡一会，”沈萤抓着栏杆，爬上床，“我桌上有一袋吃的，想要的自己拿。”
杨涵看了一眼，确实有一袋子吃的。
乔芝也看到了，说：“应该是陆一帆买的，刚才他们在楼底下站着的时候，我就看到他手里拎着同样的袋子。”
杨涵说：“你眼神真好。”
周莉莉还是低头看手机，似乎在跟人聊天，“你啊，尽盯着吃的了。”
乔芝一脸引以为豪，“那是自然啦。”
话题结束，寝室里开始安静下来。
沈萤睡不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开始涣散，慢慢地陷入睡眠中了。
接下来几天，沈萤都在等着李若兰给自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但都落空了。
沈万在回去的当天跟她说了，她没回。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早到家了。但李若兰这头，毫无动静。
难道，沈万没跟李若兰提起那天的事情？
再等了两天，还是一样的结果。
沈萤按捺不住，决定主动出击。
接到她的电话，李若兰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怎么了，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她已经想不起来，上次沈萤主动打电话找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没事，就正好有空。”
“是吗？”李若兰对她说的话持有怀疑的态度。
“嗯。”沈萤赶紧岔开话题。
有的没的讲了几句后，沈萤打算把话头往沈万身上引，正琢磨该怎么说才能不引起李若兰的怀疑时，便听到她说。
“你爸上个星期，去找你了吧。”
“是啊，”沈萤顺势问，“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沈萤完全听不出来李若兰有丝毫的异常，看样子沈万应该还没跟她提过。那自己，是不是该跟她说呢？
李若兰见她没吭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默了几秒，沈萤回道：“我有点事……”
“行，那你忙吧，”在挂电话前，李若兰对她说，“在外边记得照顾好自己。”
通完电话，沈萤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头疼。
把手机放下，她决定先把这件事搁着。最近学校要开展艺术节活动，等过了这段时间她再想这件事好了。
大一学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大多都是既亢奋又期待。
校园里也逐渐开始有了氛围，在各个地方经常能听到有人说起这个话题。
临近活动，气氛愈发变得浓重起来。
这天周末寝室里，只有乔芝一个人在，其他人都忙去了。
像杨涵是学生会的，被安排组织艺术节的活动了。周莉莉则是她们社团排的一个节目被选上了，最近天天忙着排练节目。而沈萤则是跟平常一样，一大早就泡在图书馆里了。
周莉莉扫了眼寝室内部，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她拉椅子靠近书桌，耳机往头上一戴，摩拳擦掌准备打几把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