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沈萤走出图书馆。
今天比往常要早点走，因为她约好了和陆一帆吃晚饭。
刚走到门口，彭维远一眼就看到她了。他原本想出声叫住她，但怕影响到别人，就闭了嘴，张臂大幅度地摆动着。
边上站着陆一帆，穿着短袖长裤，很清爽的打扮。
三人会合。
彭维远脸上堆着笑，“你们吃饭，不介意带上我吧？”
沈萤说：“当然不介意。”
陆一帆在一旁说，“我介意。”
彭维远轻哼了一声，“你介意没用，只要沈萤不介意就行。”
陆一帆看着沈萤，目光幽幽，“咱们俩好不容易有二人世界，你确定要和这个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电灯泡一起吗？”
开她玩笑？沈萤觉得陆一帆胆子是肥了。
“你要是不想，那就我和彭维远吃饭好了。”
彭维远两眼放光，“好诶！”
陆一帆用手掌压了下他的头，板着脸，“诶你个头，吃饭去了。”
他们去了三楼的食堂，这里比起楼下要安静许多。
吃饭期间，彭维远说起这次办的活动。
“对了，”沈萤想到什么，说，“你有节目被选上了吧。”
“你怎么知道？”
“周莉莉跟我说的。”
彭维远恍然大悟，“她也参加这次活动了吧？”
沈萤点头，“是的。”
“挺巧的，”彭维远对她说，“到时候请敬请期待我们的表演，可炸裂了。”
“是吗？那我可期待住了。”
陆一帆夹了块辣子鸡块放沈萤碗里，“这个好吃，你尝尝。”
“好。”
彭维远余光扫到陆一帆，说：“其实，本来他也要参加的。”
沈萤抬眼，“真的假的？他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
“真的！”
陆一帆看了眼彭维远，后者故意低头吃菜，避开他的目光。
沈萤胳膊肘碰碰陆一帆，同他求证，“你怎么没说过啊？”
“也没什么。”大概是觉得他形象还不错，要是参加活动了，说不定能拿个奖，但任凭老师和同学磨破嘴皮子了，他也没同意。
沈萤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参加啊？”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即便真的参加了，也不会通过预选的。”
彭维远剥着虾，“这倒是真的，他没啥艺术细胞。”
听他揭自己的短，陆一帆也不恼，“我要是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来陪你。”
彭维远一白眼，“注意点场合，别瞎秀恩爱。”
陆一帆眼帘一抬，轻蔑地看着他，说：“你管不住。”
彭维远来劲了，嘿了一声，“我怎么就管不住了，我也是公民，有理由、有权利提出批评和建议。”
“你今天的身份就是一电灯泡，被秀也是在你的任务范围内。”
沈萤出面说和，“好啦，你们俩别呛了，快吃饭吧。”
陆一帆和彭维远互相对视一秒，一致达成共识，暂时歇战！
吃完饭，就在他们准备撤的时候，有几个女生过了来。
看样子，是冲着彭维远的。
“那个……同学你好，”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开口说话了，“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身后两个女孩子眼神明亮，抓着对方的手，有些激动。
彭维远说：“要我的吗？”
甜美女孩猛点头，“嗯嗯！”随后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如果不行的话……”
彭维远马上冲她一笑，“当然可以。”
“真的吗？”女孩喜出望外，拿起手机，“那你扫我吧。”
沈萤在边上，看着他们俩加了联系。
甜美女孩一脸娇羞，“那你先忙，我们先走了。”
彭维远说好的。
“真加上了？”等那几个女孩走后，沈萤忍不住问。
“是啊。”彭维远说。
不知道为什么，沈萤看到他总是会想起林怡，可想了想，他们俩也没什么关系，自己也不好多问。
陆一帆看穿了她的心思，转头问彭维远：“看上了？”
“什么看上了？”
刚才那几个女孩还没完全消失，陆一帆下巴往外点点，“那个女生。”
彭维远懂了，说：“没啊。”
“那你加人家？”
“那我也不能拒绝吧，这么多人看着，我要是拒绝了，她面子也挂不住。”
沈萤觉得他挺为女孩子着想的，“你说的对，确实不好拒绝。”
陆一帆看着他，“那你好好跟人家说清楚，别吊着她。”
彭维远拍着胸脯，说：“我心里有数。”
——
转眼，就到了艺术节活动开展的那天。
晚上六点开的，估计会开到十点多。
沈萤和乔芝坐在了一块，节目还没开始，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围边上也都一样，说话声不绝于耳。
乔芝拿出一包泡椒凤爪，碰碰沈萤，“吃吗？”
“……”
“怎么？”
“吃这个味太大了，会影响到别人的吧？”
“是吗？”乔芝显然没想这么多，但听到沈萤那么说，也只好把泡椒凤爪放回自己的包里。
沈萤转过头，很快又听到乔芝问自己，“那这个呢？”
是一包辣条。
“你说呢？”沈萤看着她，反问道。
乔芝沉默片刻，说：“好像不太行。”
沈萤看着她在带来的包里，翻来翻去地选着，听声音就知道她带了不少的零食。
“这个好吃，但味道也挺重的……这个吃起来，动静估计不小……”乔芝一边挑着，一边自言自语地判断各种零食的优缺点。
蓦然，后头有人噗地一声笑出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
沈萤一开始没放在心上，也没扭头去看。直到听见后面那人说，“你怎么带了，那么多吃的啊？”
沈萤这才确定，他笑的原因。
说话这人叫吴耿，跟她们是一个班的，很喜欢运动，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
乔芝看他，说：“多吗？”
没等对方回应，她自己低头看了看敞开着的包，“不多啊。”
吴耿身子往前倾，说：“给我看看。”
乔芝把包抬起，让他看。
包里一半都是零食，而且都不重样。
吴耿就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说：“我就没看过哪个女生的包里，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沈萤忍不住帮乔芝说话，“那只能说明，你见识少了。”
乔芝把包一盖，语气愤愤地附和道：“就是。”
吴耿把短袖的袖子往肩膀上翻，笑了笑没说话。
乔芝似乎是被这一插曲搞得有些心烦，也不倒腾零食了，抱着自己的包。
沈萤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再拧紧盖子的时候，她顺口问乔芝，“莉莉节目排第几个？”
“她？倒数第七八吧。”
沈萤皱了下眉心，“这么后面啊？”
“是啊，”乔芝说，“她还威胁咱们了，说要是她发现我们提前离场的话，下个星期寝室的卫生就让我们承包。”
沈萤无声地笑了下，“那就看完她的节目再溜。”
“诶。”
乔芝转头，见又是吴耿，她没好气道：“干嘛？”
吴耿头凑过来，说：“你不吃东西了吗？”
乔芝瞪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吃不吃的，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或许是知难而退了，吴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没再跟她们说过话了。
四五分钟后，整个剧场暗下来，只有舞台上有灯光。
两对男女主持人拿着话筒，分别开始致辞，宣告这一届的艺术活动就此展开。
彭维远的节目靠前，等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沈萤才知道他今天要表演的节目是街舞，还是单人的。
乔芝拿起相机，对着舞台中央开始录影。
“你干嘛？”沈萤问。
乔芝没侧头，看着相机，在调整合适的角度，“是周莉莉，她让我帮她录。”
“录彭维远吗？”
“是啊。”
“要不是她拿零食贿赂我，我才不干这个活呢，举个相机累死了，”乔芝撇撇嘴，抱怨道，“还好，只需要录彭维远就够了。”
晚上沈萤就注意到了杨涵脖子上挂着相机，以为她要几张现场的照片，所以也就没问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沈萤还在乱想着，乔芝继续说，“对了，你不是跟彭维远挺熟的吗？”
“还行吧。”沈萤看了眼在表演的彭维远，还真不知道原来他还会跳街舞。跟往常嘻嘻哈哈的他不太一样，收敛了不少。
视线中，彭维远单手倒立，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另一只手还比了个耶。
唔，看来只是收敛了一点点。
台下观众倒是喝彩一片，还有人在尖叫。
乔芝也被点燃了情绪，但不敢乱动。她怕自己手抖，到时候拍出来的画面会模糊，便忍住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你们俩挺熟的，要不然你帮忙撮合他们俩？”
“莉莉喜欢他？”
“你看不出来吗？”
沈萤没吭声了。
乔芝说：“你是不是，在意你那个朋友？”
沈萤知道她指的是林怡。
“她不是跟彭维远没可能了吗？”
“或许吧。”
伴奏越来越激昂，节奏也越来越快。
最后，乔芝说：“算了，这事也不勉强你，顺其自然吧。”
“莉莉在追他吗？”
乔芝嗯了一声，“最近才开始追的，还没成呢。”
沈萤点点头，没说话了。
彭维远表演完节目，下了舞台。
乔芝捧着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刚才录的，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收起相机，“哎呦，可把我给累死了。”
“有那么累吗？”身后又悠悠传来一道声音。
乔芝回头瞪了他一眼。
“喏。”吴耿变戏法似的，掏出根水果味的棒棒糖来。
“干嘛？”
“补充点能量。”他把那根棒棒糖又往前递了递。
舞台上的灯光落到台下，也只有前边稍微亮堂点，像他们这种靠后边的，基本是照不到的。
乔芝就在偏暗的光线当中，打量了他几眼。
俗话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像吴耿体格这么健壮的，眼神里确实透着清澈见底的傻气。
乔芝天人交战了两秒，决定收下他手里的棒棒糖。
毕竟，跟人可以过不去，但吃的不行。
“谢了。”
吴耿笑笑不说话。
夜色加重，大家也越来越兴奋了。
沈萤正看着台上的一众人合唱，拿在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震动了。她翻开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
乔芝点头，随后又叮嘱她，“再过几个节目就是周莉莉了，你抓紧时间，接完就回来。”
沈萤已经往旁边走了，没回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礼堂外，安静了不少。
手机还在一个劲地震动，沈萤滑动屏幕，接了电话。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是不是跟你爸说了？”
沈萤抬头看着青黑色的天，心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李若兰发着狠，“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沈萤冷静回答道，“是。”
这声“是”仿佛是一声宣判，敲定了答案，但不是李若兰想要的。
“不是跟你说了，别让你爸知道吗？”
“你是不是，想让这个家散了？是不是！”
“现在，你得偿所愿了，你开心了吧，满意了吧。”
电话里，李若兰歇斯底里，往日的优雅得体不复存在。
沈萤沉默着，脑海里飘过李若兰的身影，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经常在家里穿着各式熨帖合身的旗袍。
素雅清新，温柔淡漠。
身边偶尔有几声脚步，匆匆来，匆匆去。
沈萤静静地听着李若兰说话，到后来，她似乎是没力气了，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变成现在这样，是你想要的吧？”
沈萤忍不住说，“这是你想要的吗？”她从来都不知道，喉咙可以紧得连说个字都那么困难。
没有回答，沈萤一等再等。
最后，电话断了。
夜凉如水，她拖着身体往回走。
乔芝看到沈萤回来，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控诉她，“你怎么才回来啊，再不回来，都赶不上莉莉的节目了。”
光线太暗了，也幸好太暗了，这样乔芝才察觉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快坐下吧，下一个节目就是她的了。”乔芝把她拉回到座位上，坐下。
周莉莉表演完节目，连妆都没卸就来找她们。
“有认真看我节目吧？”
乔芝立马抢着回答，“有！”
“这还差不多，”周莉莉手掌摊开，“东西呢？”
乔芝把相机递过去给她，巴不得她跟自己要，拿着太重了，“已经录了，你自己看吧。”
周莉莉带着个大浓妆，在看录像，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怎么样，还行吧？”乔芝瞥过去一眼，说。
“不错。”
看样子她很满意，乔芝马上提醒她，“那说好了啊，到时候请我搓一顿。”
周莉莉点着头，“行，没问题。”
乔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到时候吃什么我定？”
周莉莉想都没想，直接说：“可以啊。”
乔芝很满意她的回答，嘴角咧着。
在后边的吴耿，眼睛是看着下面的舞台，但耳朵却是接收着前面几人的对话。他无意中瞧见乔芝的侧脸，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吃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吗？他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
周莉莉验收完毕，对沈萤和乔芝说：“我先去卸妆了，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去吧。”乔芝冲她摆了下手。
沈萤在座位上看了两个表演节目，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进去。外界所有的声音和景象，都是飘着的。
“我先回去了。”
乔芝赶忙拉住她，说：“还没结束呢，你要溜了？”
沈萤只好说：“我人不太舒服，想回去躺着。”
“那我陪你回去，反正也就两个节目了。”
沈萤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没事，你待着吧，不是还要等莉莉回来吗？”
“没事，回头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你夜宵不吃了？”
一提到吃的，乔芝就没那么果断了。
沈萤很了解她，继续说：“等莉莉还有杨涵结束了，她们肯定是要去食堂吃东西的，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乔芝动摇了，不过还是说：“可是你……”
沈萤打消她的顾虑，“没事，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
“那好吧，”乔芝为了不让自己愧疚，很快又说，“晚点我给你带好吃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