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消失在原地，临走前杀光了所有的虫群。

    整个空间里，除了昏倒的宁城和苏染，就只剩下还余了半口气的尼诺。

    尼诺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对极好看的金色翅膀软塌塌地垂在后面，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苏染的方向一点点挪动。奈何湖水太深，重伤又被废了翅膀的他，只能选择淌过去。

    他终究是无法支撑自己走到苏染的身边。

    在尼诺跌入湖水的瞬间，莫里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放回了岸边，然后转身去看苏染的情况。

    此时的苏染已经和莫里上次见到的样子有了很大差别，在那一头金色的长卷发的衬托下，苏染变得更美、更诱人。

    “他醒了，”尼诺平躺在地面，看着洞顶，“楮墨。”

    莫里收回眸中的暗色，抬手略过苏染的身体，将她的头发恢复到之前的长度，颜色调整为和之前相差不大的金棕色，隐去了她额间和胸口的花纹，“你觉得他会去哪？”

    尼诺眨了一下双眼，“……不知道，可能去找桑槐。”

    莫里笑了，“也好，也许他的苏醒并不是一件坏事。”

    尼诺眉头一皱，迅速将受伤的翅膀收了回去，大幅度的动作疼得他面部一抽，“亚尔维斯来了。”

    莫里迅速消失在原地。

    “尼诺，苏染……”收到了尼诺发送的位置讯息，亚尔维斯立马奔了过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在第一眼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景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

    -

    比赛的最后，团体第一名是尼诺的小组，个人榜前三分别是苏染、宁城、尼诺。这个结果一出，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至于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尼诺表示自己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的景象，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当事人宁城和苏染都还在昏迷当中，即使上面的人想要深入调查也找不到突破口。

    这件事僵持了三个小时后，是库什主动进行了交代，表示宁城和苏染有些私人恩怨，自己找到巴利特帮忙，想要教训一下苏染，于是想把她丢进山洞里吓吓，实在是没想到那里面会有那么多的虫族，对此他感到很抱歉。

    在库什交代了之后，巴利特也承认了，基于几位都是二殿下的手下，二殿下风霖亲自连线对调查该事件的相关人员表示了慰问，对自己的手下做出这么不知轻重的事情表示生气，强调自己一定会对他们进行惩罚，并单独对亚尔维斯表示了歉意。

    杯子被狠狠地砸在墙上，一声巨响后玻璃碎裂，水花四溅，亚尔维斯坐在沙发里，手背青筋鼓起，咬紧了后槽牙。

    “亚尔……”菲尔德传讯让人来收拾，转身看向亚尔维斯，“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那是二殿下，那是帝国皇族。”

    “我管他是不是皇族，”亚尔维斯气笑了，“老子早晚把他们……”

    菲尔德迅速上前捂住了亚尔维斯的嘴巴，“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冷静一些。”

    “冷静他奶奶的冷静！”亚尔维斯挣开菲尔德的手，站了起来。

    菲尔德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亚尔维斯的终端就显示了布雷迪的通讯请求。

    亚尔维斯接通了视频，菲尔德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亚尔，苏染怎么样？”布雷迪正襟危坐，绷紧的唇角显示了他的担忧。

    “目前还在抢救。”亚尔维斯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身军装也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

    布雷迪已经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看了看此时很是失态的亚尔维斯，沉下了声音，“亚尔，既然皇族想要这件事翻篇，那么这件事，就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爸？”亚尔维斯震惊。

    “亚尔，”布雷迪难得冷了脸，“不要在现在葬送自己，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

    宁城被二殿下的人带走单独治疗，尼诺和苏染被送进了左思所在的医疗机构。

    此时的手术室里气压低得可怕，左思看着苏染满身的伤口和干涸凝固的血，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怎么弄死那群人。

    助手在四周忙碌，仪器架上，药物被挂起，针头埋进苏染的皮肤里。

    左思看了看依旧在昏睡中的苏染，伸手打开了一边的小箱子，从那里面取出了先前采集的自己的鲜血，“只能这么办了。”

    苏染再一次陷入了噩梦之中。

    依旧是满眼滴血的男人，苏染这一次强迫自己镇定，不断地告诉自己，忍过去就好了，忍过去他就会消失不见。

    四周黑乎乎的，明明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苏染却仍能感受到那不断滴落的鲜血的温度。

    心脏在狂跳，苏染用力咬紧嘴唇。

    下一秒，场景切换。

    还是她的卧室，但是那个滴血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苏染稳了稳心神，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走出去。

    陈旧的木门被她的双手推开，苏染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循着记忆里的路左拐，然后继续向前，路过曾经无比熟悉的走廊，两边还挂着她和妈妈各种各样的合照。

    不要……

    不要再继续往前了……

    不要……

    但是苏染的双脚却不受她大脑的控制，依旧固执地往前走。

    她路过浴室，路过妈妈的卧室，走向了客厅。

    她如同十年前那样，缓缓抬起了头。

    一双蓝色的高跟鞋进入视野。

    再往上，是垂着头闭着双眼的苏南。

    泪水奔涌而出，苏染张着嘴，想要再叫一声妈妈，想要再跟苏南说一句话，但是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如同牢笼里的困兽，痛苦却找不到出路。

    “……妈妈——！”等到她终于可以发声的时候，场景再次切换。

    苏染的四肢被铁链拴住，呈大字型被吊在一个空旷的金属空间里。

    这个金属的空间里除了她，什么都没有，在她的面前有一面透明的巨型玻璃窗，玻璃窗的那一面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工作空间，有很多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在各种仪器前工作。

    有人在走动，有人在隔着玻璃窗看她。

    苏染看到一个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有一头黑色的短碎发，穿着白色底镶金边的繁复服装，苏染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对方正在看着她。

    苏染听到那个男人笑了一声，然后说：“开始吧……”

    背后有机械运作的声音传来，冰凉触感出现。

    下半句是：“……切掉她的翅膀。”

    还没等苏染反应过来，剧痛袭来。

    苏染痛苦地尖叫，从惊恐中醒了过来。

    手术室内的灯具在一瞬间炸开，苏染四周的人和物全都被震开砸向墙壁。

    左思飞扑上前按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地控制在手术床上，助手虫族们迅速上前帮忙。

    苏染的眼睛全金色，额角汗水一滴滴地往下落，额间和胸口的花纹再次浮了上来，被莫里恢复的头发也逐渐开始复原。

    “放开我……放开我……”苏染无意识地吐着话语。

    “陛下……”左思满眼痛楚，伸手拿起一边的针管迅速扎进自己的右颈往外抽血，“没事的，陛下，没事的……”

    一管接一管的血液从苏染的左手臂注入。

    左思拥有最强治愈功能的血液，在进入苏染身体之后，迅速游走，修复她已经被破坏的身体，不断地重塑、再造。

    苏染大口喘气，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好痛……好痛，后背……”

    左思皱眉，“什么……”

    “……血，陛下流血了……”一旁的助手注意到了手术床。

    左思顺着助手的声音往手术床上看去，苏染的后背下，本该是纯白的床单，现在却已经快铺满了红色，“怎么会这样，她的背后明明没有重伤。”

    血迹在蔓延，左思颤抖着双手将苏染扶起，手指探进血迹里将苏染背部的衣服扯开。

    一片寂静。

    那本该光洁无暇的后背，生出了翅膀的残根，此时正无助地颤动着，挥舞已经不存在的羽翼，那未能愈合的伤口正疯狂地往外冒血。

    左思的双眼瞬间变成全蓝，颤抖着双唇开口，“血，我需要更多的高阶蜂族的血……”

    检查完了所有的监控设备，确认没有监测到苏染觉醒以及楮墨的存在后，西泽出了监控大厅，回应了左思的召唤，迅速往偏僻无人的楼道里去，然后打开空间之门，迈入手术室。

    五分钟后，左思、西泽、莫里、苏染通过针管相连，高阶蜂族的血液通过针管源源不断地流入苏染的身体里。

    “尼诺呢？”西泽从巨大的悲痛里抽出了一小会儿时间，询问自己室友的情况。

    “我处理完这边就会去给他做缝合手术，他的翅膀受损严重。”左思的双眼盯着病床上的苏染，一刻也不曾挪开。

    “……翅膀……受损……”莫里咀嚼着这几个字，“那陛下的翅膀呢？”

    “陛下果然是受了重伤。”波浮温满面悲伤，跪坐在地上。

    “怎么？”楮墨出现在波浮温的面前，“所以你也要自断双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