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

    看清了!晕!又是一张猪八戒。

    晓颖愁苦满面,她咬紧牙刺啦一下打开第二包,边默念边闭着眼伸手进去夹卡牌 ,睁开眼来一看——纳尼?我的天啊!太棒了!竟然是唐僧!晓颖跟中了500万似的跳了起来!

    只见那卡牌上唐僧的上方也有两行字:“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

    晓颖喜欢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把唐僧平整地装进口袋里。

    天似乎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冷了!晓颖迈着轻盈的步,拉着土豆一起回家,“现在师徒四人里我已经有三人了,再来一个孙悟空,我就凑齐师徒四人了!”

    客厅里,下午的暖阳已经预告着春的气息了,只是这微暖的空气中竟带着一丝尴尬的咯吱咯吱声。

    “你厉害,我是吃不下。”土豆和糖瓜在一旁看着晓颖,劝都劝不住。

    晓颖回家就把两包干脆面揉碎了。她本想送给土豆一包,谁知土豆只吃他的酸梅粉,躲干脆面老远,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

    为了骑白马的唐僧,晓颖心一横,打开包装袋,抓出一把碎面,塞进嘴里。

    “别撑着!”土豆有点后悔刚才的幸灾乐祸。

    糖瓜也跟着“喵呜”叫了一声。

    “放心,撑不着!”晓颖表情堪比金坚。

    傍晚,李卫国下班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晓颖,打着嗝迎接他。

    “怎么打嗝了?”

    “嗝,我也不知道。”

    “吃什么了?”

    “嗝,没吃什么。”

    “姥爷!”土豆趴在姥爷耳朵边说悄悄话,姥爷点着头。

    “晓颖,你看糖瓜!”土豆拍拍晓颖后背。

    “嗝,糖瓜怎……”晓颖扭头去看糖瓜。

    就这工夫,土豆在她身后突然大喊:“啊!!!”

    被惊呆的晓颖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竟然不打嗝了!

    晓颖捋着刚顺过气儿的前胸,坐在晚饭的圆桌前。

    “妈,我想买一箱干脆面。”晓颖用甜甜的声音对傅美华说。

    “一箱干脆面?吃完胃能舒服吗?”傅美华有点担心。

    “我……煮着吃吧。”

    “今天都吃两袋了。什么面这么好吃?”孙佩香问。

    “姥姥,这个面一点也赶不上你做的!”

    “你寒假作业做完了吗?”李卫国阴下脸,“每做完10页作业来换一包干脆面。”

    “成交!”李晓颖竟爽快地回答了。

    第二天,一整箱干脆面在左邻右舍孩子羡慕的目光下,被李卫国捧进了家门。晓颖急急地打开纸箱,四排干脆面整齐地出现,她来回数了好几遍,“正好24包,虽然数儿对,但是为啥没多出一两包啊?”

    “干脆面先放我这,10页作业写完就过来换一包。”李卫国把干脆面捧进了厨房。

    “我先换三包!”小颖拿着赶了一天的作业走到爸爸跟前。

    “好,合格,拿三包走。”李卫国在箱子上做着记号。

    李卫国的话音还在绕梁,李晓颖却如照片一样一动不动了,“JPG”了好一会儿,她转过头问土豆:“你帮我看看这里边哪三包像孙悟空?”

    “早晚都会开开,随便选就行了。”土豆并不理解李晓颖为啥会产生选择障碍。

    “不行不行!我的原则是赶早不赶晚!”

    “别在这事上耽误时间!”李卫国严肃起来。

    “马上好,马上好!”情急之下,晓颖盘腿坐到椅子上,闭上眼,俩食指尖对头顶两侧画圈,画了一会儿突然睁眼,“有了”!

    “那就快拿啊!”李卫国催促。

    “马上哈!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晓颖冲到纸箱边,右手食指快速地指着每袋面往下数,“老虎不吃面,专吃王八蛋”,她每快速地说出一个字,便依次指向一袋面,当念到“蛋”时,晓颖的手指落在靠近箱壁的一袋面上。她把这袋面拿了出来。

    在李卫国和土豆的双重注视下,李晓颖急三火四地上山打了两次老虎,两袋面被选出。然后她又满怀期待地把口诀换成“点一点二点麻花……”,快速点完“麻花”之后,第三袋面也被选出来了。

    “孙悟空,孙悟空,孙悟空!”拿好三袋面的她,捧着面,拎着剪刀来到客厅的饭桌前,她用剪刀剪开三袋面,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地伸手进干脆面袋子寻找卡牌。

    土豆坐在沙发上,抱着糖瓜看着她——就像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在看孩子。

    夹出第一张卡牌的瞬间,晓颖的脸凝固住了——那卡牌上,熟悉的人物,熟悉的造型——手握钉耙的猪八戒。老朋友,又见面了!晓颖脸上现出一丝颓唐。很快,第二张卡牌被拿了出来——怎么还是猪八戒!晓颖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第三张卡牌,晓颖一脸矛盾地拿出来,在摊牌与不摊牌之间纠结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去摊开来看——哎嘛,受打击了!为啥来者均是猪悟能!

    这个夜对晓颖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个难眠之夜。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土豆刚睁开惺忪睡眼,便听见一阵咯吱咯吱嚼东西的声响。

    土豆从上铺悄悄地往下看,果不其然,李晓颖正趴在被窝里嚼着干脆面。她两只胳膊肘拄在枕头上,一包干脆面被两只手举在面前。

    李晓颖啊李晓颖,土豆默默看着这个小版的妈妈,不知说她什么好。

    晓颖发觉到上铺在动,仰头看了看:“土豆,你醒了吗?”

    “醒了!”土豆索性露出整个脑袋往下铺看过去。

    “土豆,我怎么觉得凑齐72张那么难啊!我都没信心吃下去了!”晓颖边嚼干脆面边仰天长叹。

    “这就是个坑!”

    “就算是个坑,我也要凑齐!”

    从这天开始,晓颖的干脆面正式变成煮着吃了。家人看见晓颖时,晓颖和干脆面在眼前;家人看不见晓颖时,晓颖和干脆面在路上。

    这几天,孙佩香发现家里囤的五香黄花鱼罐头怎么一瓶都不剩了?

    “小闺女儿啊,五香黄花鱼罐头你吃了吗?”孙佩香纳闷道。

    “我没吃,都让糖瓜吃了。”

    “啥?那么贵的罐头,怎么给猫子吃了?”

    “不拿鱼罐头拌面条,它就不吃面条啊!”

    ……

    正月十五一早,邮递员送来一封从西北来的信。孙佩香激动地对晓颖说:“你舅来的信!正好赶上十五来的!”

    这一天,孙佩香又高高兴兴地忙活起来。她往炕上铺上大面板,把发好的面团揉啊揉啊,大面团分成若干小面团,每个小面团在她手里逐渐有了生动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

    “元宵节点面灯,给你们一人做一盏属相灯!”孙佩香在炕上兴致勃勃地做着,土豆在炕上一边跟着玩一边帮忙,晓颖和糖瓜坐在一旁看着。

    “这大老虎是你舅。”孙佩香捧着一只面捏的虎,这老虎后背全是一剪子一剪子剪出的毛,眼睛是两颗黑豆,嘴巴是一颗红豆,胖头胖脑,还带着婴儿肥。

    “老虎的师傅是糖瓜。”孙佩香给糖瓜也做了一盏灯,是一只猫。虎和猫并立在一起,一只威武,一只可爱,两相呼应,栩栩如生。

    然而,元宵节的团圆饭,却有两位是吃不下去的,一位是晓颖,一位是糖瓜。

    两位恹恹地看着桌上的元宵和一切。

    孙佩香往蒸好的生肖面灯灯槽里加了点儿花生油,又插上棉花捻出来的灯芯,点燃了这一盏盏小面灯。灯光里,土豆的脸上满是新奇和开心,晓颖勉强地笑着,坐在那一动不动。

    晓颖这是怎么了?李卫国心下起疑。他跑去厨房,惊讶的喊声立刻从那边传来:“干脆面纸箱里怎么空了?!”那声音由远及近,回到客厅,李卫国带着三分吃惊七分担忧地看着晓颖:“那些干脆面呢?”

    “都吃了。”晓颖蔫蔫地说。

    “都吃了?你疯了吗?”李卫国气不打一处来。

    “糖瓜帮我吃的。”晓颖指一指桌子底下蔫咕隆咚横躺着的糖瓜。

    “我说糖瓜这两天都不爱动弹了!”土豆急了,“你偷着喂它了?”

    “怎么是偷着喂呢?还必须让你看见吗?”晓颖无精打采中还带着嘴硬。

    “你,”土豆气得直跺脚,这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接着姥爷那句话忿忿地说,“你疯了吗?”

    “……我没疯!装干脆面的人才疯了!24袋干脆面里边全装猪八戒!他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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