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土豆心心念念的大滑梯,在这第二天的大北风清早终于要滑上了。

    金南冬天的晨是不见亮的。屋里还点着灯,屋外是沉吟的风。土豆和晓颖今天跟李卫国一个时间出了家门。

    他俩都武装上了棉手套、脖套,两只棉手套之间是傅美华用毛线勾出的一根长绳,这长绳跨在肩膀上,垂下来的两只手套刚好耷拉在两手边。晓颖的这条长绳是红色的,土豆的是蓝色的。

    他们把大衣上的风雪帽扣在头上,顶风走了一段睁不开眼的路,不一会儿又变成风推着他们走了。

    “咱俩能不能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土豆怀着憧憬。

    “不能!”晓颖用套脖捂住嘴撂下话,“你是不知道这帮孩子有多能玩!”

    土豆心里没底了。

    站上操场时,天刚蒙蒙亮。土豆如梦如幻般地看到滑梯上一个接一个“厚棉袄”滑下来。与平常比,仅是滑梯入口不用排队而已。不仅是滑梯,旁边的云梯上,已经准时地出现了四五位穿棉袄的“黑猩猩”吊挂在顶端。沙坑里已经有人在打闹了。操场上有好些个黑绰绰的人影在奔跑。

    “这也太拼了!”土豆自愧不如。

    土豆决定放下书包,先去滑滑梯。这是任何孩子都会流口水的滑梯,土豆没见过有比它更高的!这滑梯其它地方都漆着军绿色,唯独金属滑面亮亮的,仿佛从云霄斜铺向地面的一条白练,只要看它一眼,就会心动!

    土豆把书包放在滑梯底下,自己顺着滑梯的铁楼梯开始攀登。攀了很多磴之后,他站到了滑梯的平台上。

    “李晓颖!”如他小时候每次站上滑梯,都要先找到妈妈再放心往下滑一样,这次他也不例外。然而,此时李晓颖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

    土豆略带失望地坐进这条长长滑道的入口。哇哦!一个用力,土豆开始飞速下滑,这长长的下滑快乐立刻扑面而来,让土豆不由自主地嘎嘎笑起来。滑梯的金属面儿比想象的还要滑,土豆哧溜一下带风滑到底。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就是这个感觉!一点都没错!

    土豆快乐地滑了好多好多次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此时,操场上的人多了起来。土豆看到沙坑里好不热闹,便去探个究竟。

    有七八个孩子围成圈坐在沙子里面笑得前仰后合。在他们旁边,银杏树上曾见过一面的那只“拖枪挂印”猫竟也蹲在那看热闹。

    “嗯,小猫,你是在上厕所吗?”土豆见它蹲在沙坑里,忍不住问。

    拖枪挂印翘了翘它黑色的尾巴,摇了摇它头顶有一块黑毛的小脑袋,然后又摆了摆它雪白的身子说:“哎呀,我都是趁没人的时候来上厕所。现在这么多人,我上得出来吗?你就看不出我在这玩吗?”

    “哦哦哦,”土豆不好意思起来,“那你玩啥呢?”

    咋?这个人竟然能听懂我说话?拖枪挂印微微一怔,又带着丝欣喜说了句:“我在这看‘尿炕’啊!”

    “啥?尿炕?”土豆蒙了。

    “该你了!”沙坑中响起哄笑声。土豆看到,这些围成圈坐着的学生中央有一个小沙堆,沙堆的顶端插着一根小树枝。原来这些孩子正轮流从沙堆上往下搂沙子,有人搂得多,有人搂得少,随着沙堆变得越来越小,那只小猫开始兴奋地上蹿下跳着给孩子们加油。

    “这怎么玩啊?”土豆问它。

    “轮流挖沙子,树枝在谁手里倒了,就判谁输。”拖枪挂印点拨土豆。

    “哦,这么回事啊。”土豆在一旁观战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一圈都是高手啊!

    这五六个人斗智斗勇的场面十分惊险。每个人都能稳、准、狠地搂走很多沙子而能保持树枝不倒,搂走的沙子越多就越给下家造成压力。

    而下家高手又巧妙地让沙堆变得更细,细成了铅笔,那小树枝摇摇欲坠,却依旧屹立不倒。土豆和拖枪挂印在一旁观战,也着实捏着一把汗。

    看的人虽惊心,战的人却愈发英勇,巅峰时刻很快来临——

    大家轮流从细如铅笔的沙堆周围抠走一小点沙,小树枝摇曳生姿,侥幸未倒。

    下一个人出手了,大家屏息凝神地盯着他。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小树枝下挪走三五粒儿沙,这时,小树枝忽然歪了两下,几欲倾倒的样子扯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然而,在片刻松塌后,沙堆又渐渐绷住了,小树枝晃晃悠悠栽向一侧的过程中,竟然奇迹般地停住了!

    大家立时把心悬到嗓子眼。轮到再下一个学生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指甲抠走了几粒沙,这时小树枝晃动一下居然又立住了……

    土豆被这高手间的对决彻底震撼了。

    该下一个人出手了。此时,沙堆里的小树枝已如绝地里的枯藤,随时有可能倾倒。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面似波澜不惊,却突然转身将一旁的拖枪挂印抱了过来,意欲借它的爪子来拨沙子。

    被抱起的拖枪挂印挣扎了一下,一脸无奈地对土豆说:“你说咋整吧?眼瞅着要输了还找我背这个锅。”

    “试试猫的手气吧,爪气。”那学生抱着拖枪挂印边向前伸爪边说。

    土豆赶紧向它比了一个剪刀手。拖枪挂印看了一眼土豆,小心翼翼地伸出爪钩,只于一瞬间轻轻从沙堆最外侧钩走了一粒黄沙。

    然而,万万没想到,只这一粒沙,竟突然让小树枝一蹶不振,直接彻底坍塌。

    “尿炕啦!你尿炕啦!”沙坑里瞬间沸腾。

    唯有怀抱拖枪挂印那孩子好似一脸无辜:“不是我,是它!”

    拖枪挂印显然是不高兴了,它从他怀里跳出来,头也不回地往沙坑外走。沙坑里的孩子都在喊:“尿炕包,别走啊!”然而,“尿炕包”这词儿,它可真不爱听!它头也不回地向操场边缘走去。

    “黑不点,别走!”土豆看着它的背影,它黑色的小尾巴耷拉着,头顶一块黑胎记,除此之外浑身雪白雪白的,煞是好看,土豆见此身姿,脑海中灵机一动闪过“黑不点”这个称呼。

    听到这,小猫站住了。

    土豆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去:“黑不点,我想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它歪头想了一会儿,“狸花猫太多了,可不像我这么特别,你说的是哪种狸花啊?”

    哪种狸花?这可难住土豆了。他和糖瓜于幻象中谋到的短短一面中,他根本没来得及记全它的样子,只记得是狸花,却不能忆清细节。

    “哎,我也说不清是哪种。”土豆抚摸着黑不点头顶的那块黑印。

    “好吧,那我走了。”黑不点看了土豆一眼,淡定地向操场边缘走去。

    “有缘再见!”土豆冲黑不点喊。

    黑不点略带一丝苦笑回头:“这话说的!我就住学校传达室。你是新来的吧?”

    “啊。”土豆立在操场上又尬住了。

    这时,突然一个身影从背后跑来。土豆只觉棉袄帽子被人拉了一把,突然间脖梗里好像进了冰凉的沙子。

    土豆一回头,是郑长扬,就是上次回答“万紫千红是雪花膏”那学生。郑长扬自从说完这句之后,同学们就以“雪花膏”为绰号来称他了。

    “你干什么啊?”土豆火了,不想这小子干完坏事儿就跑,土豆于是一个箭步追了上去。雪花膏没跑几步就嘿嘿笑着求饶,这时不断有男生跑过来也按住雪花膏,原来之前被他灌了沙子的人还不少呢,只是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先把沙子抖搂出来。

    土豆这才想起自己沙子还没抖,于是赶紧拽开裤腰,一团沙子从秋衣里滑出来落在操场上,一霎时竟沙沙作响,但是有几粒好像进了裤腰了,土豆又忙着去抖搂裤子。

    “哎呀饶命,不敢了,不敢了!”土豆抖搂的工夫听见雪花膏高了八度的求饶声,再一看,原来范志刚过来拉着他衣襟,二话不说往雪花膏脖梗里回敬了一把沙子。

    土豆的最后一粒沙是在鞋窠里找到的。为把沙子找到,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坐在地上,脱下一只鞋,敲打着鞋窠,当这粒沙子哗啦一下落地时,土豆才算清爽起来。就在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

    太好玩的早晨!虽然只有半小时,但土豆觉得自己像撒欢玩了一个世纪!他跑回滑梯底下背上书包,恋恋不舍地与操场告别。它眼睛在操场四周寻找着,没能看到黑不点的身影,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滑梯和沙坑……

    就在这回头一瞥的工夫里,他突然发现天上有一些六瓣的小精灵正在晶莹地落下。

    “哇,下雪了!”土豆伸出手,一朵小精灵正落在手心。

    排队回教室的孩子们听见土豆的声音,纷纷仰头看天,此时,风已经停了,天也不冷了,漫天的雪花正在飘飘洒洒地落到人间。

    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下,操场上那么多的班级队伍都是走走停停。孩子们兴奋地伸着手,抬头看着天,那些六瓣的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落在每个人的头上、肩上,让每个人都点缀了晶晶亮亮的光彩。

    回到教室里,大家把棉袄叠好,一层摞一层放在教室最后黑板报旁的一张无人课桌上,土豆和洪烊义务帮大家整理。

    叠好的棉袄越摞越高,越摞越高,洪烊站上椅子才够得到最上一边一层。终于板板正正地摞好了,洪烊舒了一口气,可他跳下来时不小心一晃,又把棉衣全晃倒了。

    孩子们回头看见掉了一地的棉衣和一脸囧相的洪烊,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场,于是老师和好几个同学又一起来帮洪烊快速整理。

    此时,窗外的房子、树木、滑梯、云梯都渐渐镀上了银色。

    隔着教室的双层窗户往外看,那是一片纯洁的童话王国。教室里,暖融融的,不断有孩子幸福地望着窗外。

    考完试的课堂,下了雪的操场……孩子们心里都痒痒的,就等待一场痛痛快快的雪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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