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豆纵横八荒的记忆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美景并不少。那笼罩在灯光和飘雪下的美丽冰雕；那皑皑大地上的琼枝玉树；那凛冽冰封的辽阔海面……那些都是他脑海中的震撼瞬间。

    然而，眼前这雪却是从未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温柔，仿佛天空在亲吻大地的额头，那么轻柔又那么静谧，斜斜飘来的朵朵雪花便是吻的使者。

    土豆和洪烊一起望着窗外落下的一朵朵雪花。真是鹅毛大雪啊！

    有一片胖胖的、重重的大雪花，仿佛风都擎不住她，她就那样自由落体一般下落，然后沉沉地一头栽在窗台边，慵懒地往那里一躺，与之前的那些雪花融为一体。

    成千上万朵这样的大雪花一朵一朵飘落，成就了一床厚厚的“棉被”。

    “瑞雪兆丰年！”

    “天山雪花大如席，散洒穹庐作冰瓦。”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李老师触景生情，带着学生们以雪对诗。同学们一边赏着窗外的美景，一边体味着古诗词的美妙。

    洪烊和土豆往窗边的暖气上靠着，手拄在暖气上，托着下巴看窗外。暖气上被烤暖的，除了他俩的胳膊肘，还有那半茶缸熏蒸用的白醋。

    待到中午，同学们在教室里吃完饭，窗外已是雪霁。

    土豆和洪烊默契地穿大衣，土豆把两只手套间的细绳挎在肩膀上，脖套一套——武装完毕。走上走廊，满走廊都是快步往外走的身影。

    土豆和洪烊并排出了教学楼门的一刻，一片美丽的新世界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童话的王国。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施了魔法，变了平日的模样。

    教学楼前那棵巨大的树，在天地一片白茫茫中伸展着琼枝。

    操场上的小房子，变成了童话里的小屋，只看得清门和窗，其他一切都如奶油蛋糕。

    云梯和滑梯，绿漆上覆盖着雪白，原本的巍峨姿态莫名拥有了萌感。地上的脚印，伸向操场，每一个印记都有寸把厚。

    “走！抢地盘儿去！”洪烊拉着土豆跑起来。

    “大哥，不滑吗？”土豆有点担心。

    然而，小跑中的土豆立即发现，脚底不但不滑而且可以跑出风速，于是又加大了步子。

    “刚下的雪不滑，别人踩过的雪才滑！”洪烊边跑边说。

    土豆跑进了一片没有脚印的雪地，离近一看，虽没有人类的鞋印，却有一串小小的“梅花印”如音符般转着圈撒欢的痕迹。

    是不是黑不点也出来玩了？土豆快速奔跑中脑海里闪过一瞬。

    洪烊和土豆一直奔跑，到了滑梯底下才停下。这里显然没人来过，雪还是整洁一片。

    “拿这做大本营，”洪烊说，“上方有遮挡，四周有楼梯和滑梯做掩护，然后咱再准备弹药。”

    洪烊所说的“弹药”就是一个个雪球。没有谁教过他们，似乎冰天雪地中长大的孩子天生就会握雪球。

    土豆摘下棉手套，从雪地里握起一团雪，两只手紧紧一扣，雪凝成小球。然后土豆又往这团雪上添雪，再用手成型，一个更大一点的雪球就出现了。

    他把这个大一点的雪球放在雪地里开始推着滚，只滚了一会儿，雪球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当这个大雪球比膝盖还高时，土豆把它抱起来放在滑梯底下的最中间，说了句：“这是镇营之宝！”

    在大雪球周围，土豆和洪烊以两手一扣，两手一扣的节奏又快速做起小雪球。刚开始，小雪球显得单薄，他们每次就在小雪球的基础上多加几把雪，把雪球握得透圆瓷实。

    然而，就在这时，一颗雪球不知从哪飞来，正打在土豆的肩膀上。

    “哎呀我去！”土豆立刻移开身子。

    “注意隐蔽！”洪烊揣上三四个雪球，向前一步，快速移动到滑梯滑道的下方：“看清敌军了，11点位，11点位，仨男生。”

    洪烊话音刚落，只见三个男生中的一人发起狠劲向这边扔过来雪球，土豆躲闪不及，又被击中了耳朵，耳廓立时被烀上一片白雪。

    土豆赶紧歪着头清理，他只觉得耳眼里进了雪，凉冰冰的，耳廓上却是火辣辣的。

    “我削他们，你掩护！”洪烊小声嘱咐一声，挺身从滑梯下方冲出去，他左小臂捧着三个雪球，右手拿着一个雪球，高喊着向三个男生冲去。

    三个男生被这气势吓坏，纷纷躲闪。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洪烊冲到最前方，近距离向三个男生每人重重地砸去一个雪球，三人全部中弹，无一幸免。

    土豆远远看去，三人的后背上个个都背着个大白点子。

    洪烊用尽了弹药，立刻咧着嘎嘎笑的嘴往回跑。只跑了不到一半的路，那三个男生便杀将过来。

    这时候，土豆登场了。他上场前一秒刚往左右大衣口袋里各装了两个雪球，又往两只手套里各塞进一个雪球。土豆把两只手套间的长绳往脖子上一挎，左右手再各拿一个雪球，一个飞身就冲出来了。

    仨男生中的一个正蹲着握雪球，雪球没等握好，看见土豆来了，便将不成型的散雪打出来。这显然没有威慑力，土豆右手的雪球直接就打在这男生胸前。

    第二个男生已经握好雪球站起来了，土豆把左手的雪球倒到右手，刚好和他互相面对面瞄准着对方。

    千分之一秒的迟疑之后，土豆一个右闪，也正是这千分之一秒的刹那，那个男生向反方向打出了雪球。雪球贴着土豆的左鬓角嗖地飞走了，与此同时，从土豆右手飞出的雪球嘭地一下在那男生的领角开花了。

    男生还想蹲下握雪球，却发现土豆已经掏出右衣兜里的雪球，正对着他的脸了。

    第三个男生，从后面而来。他趁土豆与第二个男生对峙之机，近距离打出雪球，嘭的一声，土豆后背又开了花。

    “搞偷袭！”土豆噌一下转过身，直接把右手的弹药就送给了他，男生左胸部位“中弹”。

    “没有喘息之机！”右口袋里的第二颗雪球又被抛出，男生右胸部位又中弹。

    “还有呢！”土豆左手掏出左兜里的雪球。然而，那男生趁土豆掏雪球的工夫，自己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雪球。

    冰天雪地里，两个男孩各自握着雪球互相对峙着。土豆只觉得背后又被嘭嘭打中，呃，身后是顾不了了，先逮住眼前这个吧。

    那男生趁土豆背部受敌的工夫，转着胳膊摆出投掷垒球的姿势，左手向前直伸，右手举到头侧，呲牙笑看土豆。

    土豆这才发现，他不正是早晨让黑不点背锅的那个男生嘛。就在这时，男生身后的银色大地上，一只身姿如雪、黑额黑尾小猫奔跑过来的身影突然出现——

    “黑不点！”土豆惊喜地喊过去。

    那男生瞬间回头，却猛然惊觉胸前噗的一声，原来是土豆趁机发射出了雪球正击在男孩胸前正中。

    男生回头没看到人，自恨上了当，回身向土豆投过来雪球，却被土豆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哥们躲挺快啊！”那男孩边笑着拍打起自己胸前的雪。土豆再看他身后，茫茫雪地上寻不见黑不点的身影，只有一串串小脚印留在雪间，土豆不禁会心一笑。

    然而此时，他身后的第一个和第二个男生又来了。土豆又快速从左兜掏出雪球，移到右手，做出随时要投掷的姿势。

    其中一人先发动了！他掷出雪球打在土豆左臂上。然而，就在土豆“中弹”的同时，这个男生也中弹了，脸蛋上被砸来一个雪球。

    “哎嘛，都进嘴里了”！这男生一边笑一边往外吐着雪碴。

    土豆知道是洪烊来帮他了，更无畏惧地以投掷的姿势面对最后这个男生。

    “你是不是只剩一个雪球了？”那男生问土豆。

    土豆微笑，不置可否。

    “那咱俩平了，各挨一雪球。”那男生用力向土豆打过来，雪球一下砸在土豆的裤脚上。

    “谁说只一个！”土豆掷出一个，从胯旁悠荡着的手套里又掏出一个重重打出去，然后又从另只手套里掏出一个打出去。

    那男生抱头鼠窜，后背上连中三元。一边满雪地跑着，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求饶。土豆乘胜追击，直到他跑远了这才停步。

    雪后的空气清冽澄明，土豆听见自己跑到大喘的声音，眼前是哈出的热气，额角已经渗出汗珠。他把大衣拉链打开，喘着气往大本营走，还没到大本营，便远远见洪烊还在艰苦厮杀。

    土豆决定曲线救国，他绕到操场边缘，贴着非常规路线快速前进到老巢。果然，老巢里的弹药只剩下那个大雪球了。大雪球的旁边竟然是黑不点正笑盈盈地看向他。

    “黑不点，”土豆喘着气，“我要去救我同桌了。”

    说着，他抱起大雪球，向洪烊的方向奔去。此时，洪烊已经把棉袄帽子扣在头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两个男生正一起欺负洪烊一个。

    土豆越靠近越告诉自己要沉住气，这一个大雪球，一定要把那两个家伙一起干掉！黑不点此时跟在土豆身后，迈着猫步，昂首挺胸着给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