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将皇位按照自己预想中的那样送出去，元祐帝主打的就是一个疯狗模式，遇上一个就往死里咬。

    眼见着文首辅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元祐帝“再接再厉”地说道：“牙缝大也不是啥大问题，最多不就是有碍观瞻吗？咱但凡吃点儿啥，即使刷牙不就完了吗？来，趁热，赶紧吃这韭菜炒肉，一会儿好去刷牙。”

    文首辅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他就恢复到了一派淡然的模样，只不过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是令人惊异得很呢：“陛下，老臣身为内阁首辅，年纪大又没本事，连这小小的韭菜都无法克服。陛下，请您准许老臣辞官，为后生仔们腾个位子吧。”

    “别，可别，千万别啊！我就是开个玩笑！”一听这话，元祐帝顿时就急了。

    要知道，如今朝中的老家伙们不多了，文首辅就是其中打头的那个。这几年，元祐帝之所以能那么清闲，老四和阿昴在帮他批奏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像文首辅一样的这些老臣们在前朝顶着。

    若是文首辅也退休了，那元祐帝不就要回到几年前忙忙碌碌的日子了吗？这让已经享受到清闲生活的他怎么接受得了？

    元祐帝赶忙跑过去，挤开老四，坐到文首辅身边，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说道：“老文啊，咱们也算是年幼相识，你就比我小那么两三岁，你还年轻着呢，怎么就能想着退休呢？你看我，如今不是还奋斗在第一线吗？”

    “陛下身强力壮，哪里像老臣？腐朽老迈。陛下，老臣请辞是真心实意的。如今大楚越来越好了，老臣也想趁着还能走动走动，出去看看咱们这大好山河。”文首辅认真地说道。他的脸上写满了严肃，显然他不是在跟元祐帝开玩笑，亦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玩儿真的。

    元祐帝见卖惨不成，就死皮赖脸地说：“不成，不成！我不依！”

    不过，迎着文首辅那略显疲惫的眼眸，元祐帝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失落地说：“好吧。不过，你要再干两年，至少要等新人起来之后，有能力接任内阁首辅才行。”

    “成交！”听见元祐帝松口的文首辅立马挺起腰杆答应了下来，那声音，要多雄厚就有多雄厚。

    元祐帝这才发现，在自己想着法儿卖惨的时候，文首辅也是个出其不意的演技派。这不？目标一旦达成，人家文首辅就再也不装了，他瞬间拿起筷子，站了起来，对着桌子上除了韭菜炒肉以外的东西，就跟那秋风扫落叶一样，大快朵颐。

    文首辅这一手玩的，那真叫一个心思深沉啊！

    不过，元祐帝也并不生气罢了。反正还有两年呢，在这中间，他和文首辅谁先退休还不一定呢？反正批奏折有老四和阿昴，前朝有文首辅和被他选中的后生仔，元祐帝还操个什么闲心呢？

    想开了的元祐帝和吃饱了的文首辅都比较开心，只有接下来被文首辅挑中的那两个倒霉蛋儿比较痛苦了。

    谁呢？当然是被退休返聘回来的容执他爹，平王郭子毅和除了太子太傅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闲职的南求问了。

    后者还比较好理解。

    作为宋老尚书的弟子，手中又有畅销书《求问游记》在手，南求问一直都是朝中大小官员拉拢的对象。

    南求问面对着这一切，总是宠辱不惊的，无论是谁来，他都是一视同仁，甚至他从不以太子太傅自居，而是与翰林院的大家平辈相交，该问就问，该辩就辩。面对阿昴，南求问也是从不掩饰，他诗词歌赋的短板，而是正视自己的缺点，跟阿昴一起学。

    文首辅也正是看中了南求问的这一点。对上不谄媚，对下不严苛。做首辅嘛，公正，不偏袒最重要。首辅既不能偏帮皇帝，也不能藐视大臣，只有时刻保持情绪稳定才能做出最有利于大楚的决定。

    眼下看来，南求问是个潜力股。

    至于前者，那就妥妥的是属于私人恩怨了。

    还记得不？当时元祐帝带着大家伙去游历，为了不刺激到当时还是平王世子的郭子毅，元祐帝特意在临上马车的时候，才告诉郭子毅，那乞休折子没被通过。

    后来，元祐帝他们顺利出发了，而郭子毅则是被文首辅和老二老三一起抬进了紫宸殿里，与奏折为伴。甚至，妻子陈氏为了“不影响夫君心情，以至于耽误朝政”，也果断地带着一家老小去鲲城过年，只有一个焦躁的郭子毅被留在了京师。

    紫宸殿里只有厚厚的奏折，家里也是冷锅冷灶冷被窝。在多重刺激之下，郭子毅疯了。他跑到文首辅家门口撒泼打滚，非得让人家给他放假。

    当时，文首辅被气急了，衣衫不整，拎着扫把被郭子毅又打又骂，一点儿斯文的样子都没有。

    对于文首辅来说，那日追打郭子毅的情景实在是不堪入目，他甚至无法回忆，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一道伤疤。文首辅无时无刻地不在等待着怎么报复回去，这不？机会就来了。

    文首辅坦然地将南求问和郭子毅的名字给报了上去，元祐帝也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优良传统”，写了个大大的“赞成”。

    对于这件事，南求问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在元祐帝封他做太子太傅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元祐帝这是在为阿昴培养亲信，所以他的官职绝对不可能仅限于一个太子太傅。如今被文首辅抽调去内阁做个实习生，倒也在南求问意料之中。

    至于郭子毅吗？想把他顺利带回京师也是不易。他确实是想反抗来着，甚至他还打算趁着暗卫们不注意，连夜拎着包裹，抱着女儿肉肉连夜跑路。可他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氏。

    这一路上，郭子毅死气白咧地跟着，弄得皇后、惜音和陈氏烦得不得了。明明说好是女士们出游，偏偏有一个啰里吧嗦的中年男人非要跟着。你们吃甜品，他嫌太小，你们逛街，他嫌无聊，甚至连住客栈都必须要再给他另开一间，搁谁谁不烦啊？

    陈氏又好几次都把郭子毅给扔下，偏偏作为一个将军，郭子毅腿上功夫和侦查本领就是十分的好，每次他都能赶上来，真是令人头疼不已。好在，在陈氏烦躁到要杀夫之前，元祐帝召郭子毅回京师了，否则，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些啥。

    当然，郭子毅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制服的人。所以，在暗卫出手的同时，陈氏在后面给他来了一记手刀，这才让郭子毅安静下来，被暗卫们扛到肩上，昼夜兼程被带了回去。

    等郭子毅到了京师，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也不得不跟文首辅一起，手把手地指导南求问政事。

    当然，郭子毅能如此听话的原因在于，文首辅说了：“你要是不好好教南求问熟悉郭家军，那万一等到将来又有仗要打，南求问怎么能对郭家军放心？上下互相不了解，还怎么配合？难不成还期望你老胳膊老腿儿地出山，那黄花菜都凉了，简直是白搭。”

    郭子毅行伍出身，书读得又不多，脑子自然也没有文首辅好使，一听这话，他就立马上钩了。

    “我爹也不想想，郭家军直属于陛下，内阁首辅又管不了打仗。他跑去教南先生这些，不是白费功夫吗？”容执看着他爹忙前忙后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

    老四拍着容执的肩膀安慰道：“你爹不也是关心则乱吗？郭家军就是他的命，他才不会愿意看见郭家军面临哪怕一丢丢的风险呢！”

    “再说了，文首辅先前丢了那么大的脸，你爹自然是要在他手里吃点苦头的。难不成你想替你爹干活？”老四揶揄着说。

    容执连忙摆手，急不可耐地拒绝道：“可别，这种费力又费脑子的事，还是让我爹来吧。死道友不死贫道，我爹忙起来了，我才能有时间看看新出的话本子。”

    唉！看吧！又是脆弱的父子之情落败的一天啊！不过，忙起来一个郭世子，又闲下来一个容执，还是挺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