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尚书的寿宴结束之后，老楚家的日子又暂时恢复到了平静之中。可是任谁都知道，一成不变的生活才不是老楚家的选择，鸡飞狗跳才是常态。
这不？熟悉的幺蛾子呼扇着大翅膀又来了，目的地则是羊角胡同。
如今，老大、老五、老六、老七和老八也已经封王了，只是因为元祐帝还没挑选好封号，所以人们暂时就按照排序称呼他们，叫“大王爷”，“三王爷”之类的。
对于封王这事儿，老大他们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他们现在都有自己享受的事业，老大在京师大学堂教策论，老五老六带着母亲榆妃常居阳城，天天出海，老七老八忙着扩建他俩的木制游乐场，这亲王的封号对于他们而言，属实有些累赘了。
好在因为老大他们曾经被幽禁了好些年，大多数人对他们的样貌早已模糊了，所以，日常生活之中，只要老大他们不提，绝大多数人是不会知道，面前的人是王爷的，倒也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老大他们对于封王浑然不在意，但有些人可就不这么想了，尤其那些迫切地想要升官发财的人。
这一日，老大忙活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刚回到羊角胡同的家中，就有一个不速之客在等着他。
说句题外话，羊角胡同就是老大、老七和老八的府邸所在。曾经因为这三位放流言波及到了老二，后者还推着粪车去泼粪了呢！当然，现在那里早就没有了大粪味儿，否则还怎么迎客呢？
“吴家主，你怎么突然来京师了？”老大一进正厅，就被眼前人给吓了一跳。来客正是建宁吴家的家主，吴贵妃的亲二伯，按理说，老大就是称呼他一声“伯姥爷”也不为过。
正在喝茶的吴家主被老大这么一打岔，也愣住了，不过很快，他就皱巴着一张脸，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严肃地问道：“陛下此次封王，可是你求来的？你可找了别的朝官来推举你？太子是否在意？”
“没有啊，封王一事，父皇和太子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先前他们被别的事给耽误了，这才拖到现在。”老大一脸的莫名其妙，不就封个王吗？他又没做错啥事，至于吗？被人追着屁股问。
吴家主这才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肌肉也平顺了许多。他左瞅瞅，右看看，把头埋在老大胸前，小声地说：“学堂里有外邦人在传言，陛下给你封王，是为了扶持你与太子抗衡，说什么，你与太子都是庶子，理应是长子继承才对。”
“不是吧？又来。没完没了了，是吧？”听到这话，老大头都要炸了。
天地良心啊，现在老大他可是连一丁点觊觎皇位的心思都没有，当个皇帝要起早贪黑的，还要被全天下的眼睛给盯着，拉磨的驴都没有当皇帝雷。何必呢？他才不当呢，做个大学堂先生，薪水高，还有寒暑假，何乐而不为呢？
“我发誓，自从我进了大学堂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任何官员，也没有贪恋过皇位，否则，就让我这辈子，吃速食面没有调料包。”老大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天，信誓旦旦地说。
老大这话可是重极了。但凡亲近老大的人都知道，他平生最大的两个乐趣，一个是为人师，另一个就是吃速食面。速食面里没有调料包这种誓言都被老大给说出来了，吴家主自然是不得不信了。
放下一颗心的吴家主瘫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不对啊。以前放出这种传言的，都是吴家的人啊！不会是你们找的人吧，好来试探我？想逼着我去夺位？”老大的疑心一下子就上来了。曾经，他自己就无数次地做过这种事，对于流言背后的套路，他简直是门儿清。
吴家主立马坐直了身子，反驳道：“我们哪儿敢啊？如今世家能保下命都算不错了的，我们哪里还有心思搞那些有的没的？一个个安分守己得不得了，要不是怕你夺位连累了我们，你以为我愿意来京师啊？”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吴家主确实是说得很诚恳，老大也只好暂时放下了疑心。
“不对，你刚才说，传言是在学堂里的外邦人之中？”平静下来的老大很快发现了盲点，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眼见着吴家摆脱了危机，吴当家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话说，自从各大世家退隐之后，世家的书院也逐渐冷清了下来，为了节省开支，世家关闭了大批的书院。许多世家子也不得不走出家门，前往公办的书院求学。
公办书院里的学生背景各异，有村里的，有城里的，有家里种地的，有长辈经商的，还有些来自外邦的。世家公子们初来乍到之时，还有些不太适应，可是很快，有着共同话题的同龄人们就融合到了一起去。
这天，一个选修了法兰西话的吴家子照常前往学习小组去练习语言。这个学习小组里有十来个人，都是选修了法兰西语的，吴家子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大楚人。
不过，由于吴家子天生长得白，身材又高大，他还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小组的人都把他当成了罗国人。吴家子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倒是也懒得解释，索性也就把自己装作罗国人，免得又因为他的世家背景而被大家问东问西的。
虽然彼此的法兰西语都说得磕磕巴巴的，但却不妨碍大家都畅所欲言。最近，法兰西最火热的新闻就是国王传位给了长子一事，因此学习小组的话题就是这个。
谁知道，说着说着，也不知是从谁开始，话题就跑偏了。
“听说，大楚陛下给他的长子恢复了爵位？”
“这才对啊。哪有长子还在，就立小儿子为太子的？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再说了，小儿子诬陷长子，这导致后者丢了爵位，小儿子这种人怎能做太子？”
“我听说啊，之前大楚陛下把长子贬为平民，其实是在考验他，就像卧薪尝胆一样”
“人家长子可是说了，他此番归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估计接下来，小太子的日子不好过喽！ ”
……
小组中的外邦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老大的传言说得活灵活现的，就好像他们曾经亲临现场一样。外邦人说得热火朝天的，吴家子却是冷汗直流。
吴家子目睹过世家最后的辉煌，也经历过被百姓们追打的狼狈，再加上长辈们的千叮咛万嘱咐，他是一点儿都不敢讨论皇家，甚至是跟自己沾亲带故的老大，他都从不去提，也从不去想。
如今，在这小组里面，他都听到了什么？
一时间，吴家子心思烦乱，他想了很多。老大啥时候被封王的？难不成他还想夺位？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太子势大地位又稳，老大拿啥跟人家对抗？难不成他想用吴家做马前卒？
“不成，我得赶快回去禀告家主。”吴家子敛了敛心神，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后，这才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返回了吴家。
吴家主听到这类传言，自然是焦急不已。天知道，他们吴家早就已经被元祐帝给吓怕了。
人家皇帝不费一兵一卒，用着世家传流言的手段，就鼓动百姓们对抗世家。那段时间，整个吴家都被拦在府中，不能进出，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扔烂菜叶，扔鸡蛋，昼夜不休，搞得吴家上下都战战兢兢的，耳边尽是百姓们的辱骂，还要担心他们拎着锄头镰刀就冲进来。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吴家把最后一粒米给吃完，又捡着墙外的烂菜叶臭鸡蛋凑合了大半个月，才算结束。
如今，吴家主不求别的了。什么恢复世家往日荣光，什么控制朝堂，对他而言，那都是虚的，家族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听完吴家子讲述的家主，那是马不停蹄地就进京找老大去了。他想着，念着最后一丝亲情，他保一保老大，要是实在保不住，那就保吴家。
“你可真是识时务。”老大听完吴家主的盘算，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