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知道啊，小齐那次被摔得究竟有多厉害。”以前的小燕读不懂气氛，如今的老燕王我行我素了一辈子，那更是不屑于看其他人颜色了。更何况，他描绘得生动，其他人听得也起劲儿，渐渐地，那股尴尬的气息就消散了。

    “当时他的衣摆不是特别长吗？他上马的时候，肯定是连带着衣摆都被他给踩进了脚蹬子里，一路疾驰过来，衣摆可不被踩实了吗？他还想着摆个姿势，飞身下马，那肯定是要摔跤的。这不？衣摆也撕裂了，他人也一个屁股墩儿跟地板亲密接触了。‘砰’地一声，老响了！”

    “都这样儿了，他还不消停，试图一个后空翻，让自己站起来。可关键是，那人家成婚的地方啊，地板早就被打了蜡了，光溜溜滑悠悠的，平地走都不咋踏实，他还非要翻一个。结果，又是‘砰’地一声，屁股跟地板二次亲密接触了。”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那个显眼包还想再翻一个，觉得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他肯定能成功。”

    “很明显，比起前两次，他这次蓄了更大的力。他四肢舒展，在半空中做着动作，跟个飞舞的癞蛤蟆一样。左腿伸得太长，把人新娘子给踢飞了不说，自己也受了力，以至于右腿已经伸出去的时候，他左腿还没收回来。‘咵’地一下子，落地了，他整个人也就劈叉了。”

    “然后，他就想着补救啊，想蹦跶着起来啊。可我早说了，人家的地板打了蜡。他就跟个没睁眼的小鸡崽子似的，划拉着两条腿扑腾来扑腾去，最后跪到了新郎官对面。”

    老燕王是丝毫不觉得尴尬。于他而言，这世上，只要不是发生在他和亲亲媳妇儿身上的糗事，都算别人的。所以，他连说带比划的，甚至还亲身演示了起来，身体力行地向众人证明什么叫“屁股被摔得吧嗒作响”？

    看着老头儿的热情演绎，众人也不自觉地沉浸在其中，仿佛身临其境，回到了那场遥远的婚礼上。

    话说，那个时候的小燕自然也是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屁股。他爹兴宗都亲自上手捂嘴了，也无法阻止他那洪亮的声音传遍宋府的每一个角落。还好，在小燕嚷嚷着，要把小齐送医馆看屁股的时候，在新房已经吃了个半饱的新娘子祝芸出现了，这才算没让小齐更加羞愤下去。

    祝芸先是看了看宋谊，见宋谊一脸轻松地笑着对她点头，她这才走了过去。

    可是吧，小齐的座位被他两个肌肉男哥哥给堵得死死的，他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老楚家人大多又不是那么有眼色，二王和三王是跟两个石柱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擎等着看好戏呢。

    无奈之下，祝芸只好隔着一张桌子跟小齐说话。为了让缩在那里的小齐听清，她还特意提高了音量：“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为了避嫌，原本我是不应该出来见你的。但是，宋家人都明事理，大度，我的相公也信任我，他们都劝我跟你说清楚，把心结打开，以后，咱们才都能好好生活。所以，我过来了。”

    话音刚落，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祝芸这番话，说得十分大气，着实是让人挑不出来毛病。有不少人看向祝芸的眼神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充满钦佩之情。

    当然，在小燕看来，那些人眼睛发亮，明显就是跟他一样，十分兴奋地等着听八卦呢。

    “我只是不明白。我俩从前相处的时候，两个人每天都很开心，无忧无虑，笑呵呵的。可你和宋谊呢？整日里都是弄着什么奇怪的实验，满身都是灰扑扑的。既然成婚，为什么不选一个能让自己更快乐的人呢？”小齐也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做实验的时候，不快乐呢？”祝芸一脸平静地看着小齐。

    已经对过去毫不在意的祝芸，现下也能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的想法完整地说出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很开心。可那种开心，是浮在半空中的，落不到实处去。你有空的时候，就叫上我，咱们一起去疯，一起去玩儿。等你忙起来了，我就要像个不会动的花瓶一样，除了等你，什么事都做不了。”

    小齐不得不承认，祝芸说的是事实。

    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小齐还没步入朝堂，就是逍遥皇子一枚。两人不是一起去跑马爬山，就是一起逛美食街，做小物件，自由自在的。

    可后来，夺嫡开始，小齐愈发忙碌，别说出去玩儿了，就是跟祝芸说句话，他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跟祝芸说过，要她安静些，每日除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替他迎来送往，招待各府女眷，其他啥事都不要做。

    “而且，我这尊花瓶也是站不到正位上，能轻易被人取代的花瓶。”祝芸尤嫌不够似的，继续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往小齐的心上插刀。

    小齐这才想起来。祝芸的离开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为了能娶一个家世更好的王妃，是他要“贬妻为妾”，祝芸这才去退婚的。

    可就算是想起来了，内心的不甘也还是无法平复。小齐指着宋谊，问祝芸：“那你就要与他成婚？跟我在一起，你每日都能穿漂亮衣裳，戴昂贵首饰，跟着他呢？每天在实验房里，灰头土脸的。难道这样，你就更快乐吗？”

    祝芸的心情没有一点儿起伏，她始终都很安定：“衣裳首饰，珠宝头面，我当然是很喜欢。可这些也不是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有的。我嫁进来的，可是宋家，富豪之家，我们家就是做这些的。”

    “我在意的，是别的。你知道吗？那些实验全都是我设计的。我相公脑子好，但动手能力不行。没了我，他是空有一脑袋的点子，都无法实现。我就不一样了，我好像有那个动手的天赋，一点就通。每当走进实验场，我都开心的不得了。”祝芸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但凡是个人都能从中感受到她的开心。

    “假使哪一天，我们的某个点子成功了，作为设计者，我也能青史留名了。科学家祝芸，难道不比皇子侧妃祝氏更好听吗？”祝芸仰着头，也看着宋谊，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为自己而骄傲。

    听了这话，小齐咂吧咂吧嘴，里面全是苦涩。

    祝芸倒是没注意到小齐那黯淡的神色，她只顾着看宋谊了，看那个站在大红灯笼下的美郎君，那可是她的相公。

    她温柔地说：“跟我相公在一起，我仿佛能看见，等我头发白了的时候，我俩互相搀扶着去遛弯儿。那日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我歪在他腿上。虽然他嘴上不停地抱怨，但在我掐了他一下之后，他还是要老老实实地给我挖耳朵。”

    人群中，祝芸笑眯眯地看着宋谊，宋谊也深情地回望着她。两人的目光深情缱绻，就好像，哪怕是隔了万水千山，这对夫妻也能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的怀抱。

    佳偶天成，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小齐艰难地站起身来，从桌上端起一杯酒，朝着祝芸和宋谊的方向，微微举起。他思考了很久之后，才说道：“喝了一晚上的水了，这杯酒，是第一杯，就祝你俩百年好合，今日打扰了你们的婚礼，是我的不是，对不住。”

    说罢，小齐一饮而尽。

    “这啥？”小齐哑着嗓子，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看向手里的酒杯。

    他的酒被调换过了，他是知道的。他只是屁股疼，又不是脑子坏掉了，喝下的是酒，还是水，他自然是分得出来的。可他手里的酒杯呢？这可是他从桌上端起来的，咋是酸的？谁把醋端上来了？

    一有热闹，首先凑上去的当然是小燕。他闻了闻小齐手里的酒杯，随后一把夺过。

    小燕一脚踩在凳子上，一脚踩在身边，忙着去拉他的，他爹兴宗的脚上。他丝毫不顾他爹正疼得吱哇乱叫，高声喊道：“兄弟们，新郎官没喝酒，人家喝的是醋，都拎着酒，给我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