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被儒生们闹得彻底失去了兴致，草草地回宫回府。元祐帝还特地叮嘱大家，养精蓄锐，毕竟明日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数位世家出身的文臣率先发起进攻。

    他们对元祐帝大加指责，说他无故扣押学子，必定会引来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要求元祐帝释放昨日的儒生，还要找出罪魁祸首，严厉惩处。

    元祐帝看着底下的跳梁小丑，嗤笑一声说道：“朕原以为，经过了成祖和兴宗两朝，你们即使学不会低调，也该夹着尾巴做人。还天下读书人？就你们家里那些只会风花雪月放浪形骸，不知农桑不明事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浪荡子们，什么时候竟能代表天下读书人了？”

    元祐帝此言不仅引来武将们的赞同，就连那些平民出身的文臣也随声附和。

    “你们不是‘铁口直断’担保昨日的儒生没有犯错吗？好，那朕就问问你们，昨日朕微服出巡，就连皇后都不知晓，儒生们是如何知道，朕会何时在某地出现的呢？窥视帝踪可是死罪啊！”元祐帝今日已经气不起来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过一会儿那些世家文官们还能不能如此理直气壮。

    刚才还在叫嚣的世家文臣们哑口无言，只得死鸭子嘴硬：“他们只是儒生，如何能窥视帝踪，想必就是恰好碰上的。”

    先前因为弹劾平津侯而断绝了娶妻念头的那位年轻御史也是从农家子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率先质问：“如果不是蓄意，那些儒生们是如何认得陛下的？据臣下调查，那群儒生可是从未进过宫啊！”

    越来越多的官员也在挑着世家文官话语中的漏洞，怼的他们词穷理尽。

    那世家文官见状，也不再向元祐帝求情了，反而高呼起来：“陛下，即使儒生们有错，可也比不上四皇子和九皇子的大罪。儒生们说得有道理，陛下偏宠幼子，将来主少国疑，大权旁落至护国公父子，也不知这江山将来还会不会姓楚？”随即那文官便向柱子撞去。

    郭世子见状，一个箭步上前，赶忙拦下了要去触柱的文官。

    元祐帝淡漠地看着那些依旧愤愤不平的世家文官，语气中倒是带着调侃：“闹够了？这就是你们世家的做派？一言不合就触柱？”

    元祐帝抿了一口茶，继续幸灾乐祸：“郭世子你为何拦下呢？朕还没见过触柱血溅三尺，脑浆齐飞的场景呢？还有没有要撞的？赶紧赶紧，有朕在，不会有人拦住你们的。不过，朕可先说好了，你前脚触柱，朕后脚就下诏剥去职位功名，到时候，史书上没有你的只言片语，可别怪朕。”

    世家文官们这下子可是连个张嘴的都没有了，心下思索着，元祐帝平日里再偏袒武将，对于文官，他也是十分敬重的，今日如此言论，就不怕传出去被文人指责吗？

    是的，他才不怕呢！因为已经有更恶劣的言论在市井传播了，而此时宫外的百姓也都拿着自家的烂菜叶，泔水桶聚在了一起。

    “这就不撞了？朕还等着看呢！”元祐帝继续冷嘲热讽道。

    见着底下一片静谧，元祐帝冷笑连连，看来抓几个世家后生还不足以让他们认识到，这是对世家的警告。事到如今，他只能下狠手了。

    元祐帝状似无意地提到，昨晚紫宸殿有一个铺床的宫人中毒了，不过幸好曹安发现得及时，救活了。

    底下的臣僚们除了正抖若筛糠的世家文官们，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不过那些世家文官们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元祐帝紧接着又说道，那个铺床的宫人虽然被救回来了，可是眼睛瞎了。

    元祐帝看着世家文臣们的脸色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接着说道：“不过那宫人擅丹青，尤其是肖像，而且对人脸过目不忘。”说罢，还从案上拿出一摞画像，说道：“这不就是昨夜那宫人画出来的，估计凶手就在里面呢！”

    世家文臣们没想到，元祐帝竟然能那么快据发现他们在紫宸殿安插的人手，一个个紧张地冷汗直流。

    元祐帝不紧不慢地跟臣工解释，那个中毒的宫人泄露帝踪，今早就已经被送回本家了。不过，在他看来，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也决定不再追究了。

    世家文臣们听闻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更糟心的情景接踵而来。

    元祐帝今日兴致似乎不错，人也比往日要更有耐心。

    他招呼曹安拿出当年赐给令夏的诏书，像个给孩童启蒙的父子一样，逐字逐句地分析着诏书里的话。

    元祐帝还吐槽来着：“朕原本想着，这诏书已经够简洁易懂的了，这世上听不懂人话的比比皆是。朕真是纳了闷儿了，连白玉霄都能听懂朕在跟它道歉，怎么反而有些自诩读书万卷的人就是不明白呢？”

    听着周围人小声的嘲笑声，跪在地上的世家文臣恨不得羞死过去，却不想元祐帝提起郭嫔，又是一顿暴击。

    元祐帝又喝了一口水，说道：“至于昨日儒生们说，护国公父子混淆皇室血脉，简直是无稽之谈。郭嫔的出身，自打她第一天进护国公府，朕就清楚。这也是朕的主意，是朕派护国公父子出去找人的，也是朕把郭嫔接进宫里的。”

    世家文官们面如死灰，他们实在没想到，他们手中最大的把柄竟然是元祐帝的主意。

    元祐帝继续用言语打击着这批世家文官。

    他说，自从他即位以来，就没打算立有前朝世家血脉的皇子为太子，他的继承人不能跟前朝世家有一丁点儿关系。即使没有元祐二十八年的谋逆，那些与前朝世家有关的皇子即使再优异也不可能坐上皇位。

    元祐帝的这番话简直就是要把世家打到尘埃里。

    前朝世家从元祐帝还是安王的时候开始就不停举荐自己女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诞下皇子，只要控制住了皇子就能恢复前朝时期世家至高无上的地位，结果今日，元祐帝说，他们所做都是徒劳，岂能让他们不崩溃？

    不过，在听了元祐帝的话之后，也不是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

    元祐帝放眼望去，那些暗地里追随老三的官员的脸上的喜意都快遮不住了。元祐帝眼含讽刺，像是没看到一样，先解决这些世家吧。至于老三，不急，很快就到你了。

    “昨日听见那些儒生们对男女纲常、贵贱之分侃侃而谈，朕便想着，如此言论，可不能让朕独自一人知晓。”元祐帝漫不经心地说道。

    世家文官们此时已经崩溃不已，正想着如何求饶，却在听到元祐帝的话之后，心底又泛起一丝不妙。

    元祐帝说，昨日那些儒生们的见解，他在上早朝之前就已经命人传唱到街头巷尾了，估计到现在这个时候，不光城内，就是京师城外的几个县城也都已经知道了吧。

    元祐帝还装出一副不好意思地模样说，他今早传错话了，不小心把各大前朝世家的祖宅、府邸、庄园的位置都扩散了出去，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参观府邸的百姓多不多？

    元祐帝颇为得意：“朕记得先帝常说，千万不能防民之口。朕还特意叮嘱了各级衙门，不要压制百姓。”说罢，他还威胁道：“农夫如何？商贩如何？伶人又如何？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百姓皆为朕的子民，他们手无寸铁，谁若是敢伤害朕的子民，朕必十倍百倍奉还！”

    “前朝都亡了一百年了，可是似乎还是有些人不愿意承认楚氏江山。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现在坐在这龙椅上的人姓楚，出身农家的楚氏。”元祐帝语气逐渐严厉起来，若有所指地说道：“成祖的青龙刀一直摆在太庙，快一百年没动过，估计它也渴了吧。”

    众臣闻言齐齐跪下，三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