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了

    吵吵闹闹的日子还是在往前行进着,阿昴身上的奇异之处也就跟着时间一起被翻篇了,毕竟就像阿昴自己说得那样,这件事没有实证,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成祖的出现”究竟是他的臆想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既然阿昴自己都不在意,众人也就将其当作眼前的柳絮,随春风远去了。

    柳絮在人们眼前飘过,至于它会不会在心底留下痕迹,曹安觉得不会。

    曹安五六岁的时候就跟在元祐帝身边了,从皇宫到安王府,再回到皇宫,主仆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可以说,曹安是这世上最了解元祐帝的人了。他看着元祐帝一步一步坐上皇位整顿山河,感受着元祐帝那一天比一天冷硬的内心,曹安原以为元祐帝会像史书上的那些卓越帝王一般,日渐孤独,却未想到阿昴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浓烈的父爱让昔日那个冷峻孤单的帝王逐渐软和下来,在孩子们面前,元祐帝抛下了所有的帝王架子,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顽皮的父亲。曹安知道,跟老四和阿昴在一起的时候,元祐帝很开心,即使老四总是祸害他,他也依旧很开心。与元祐帝而言,孩子就是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一切权势地位财富都比不上阿昴软软地叫一声:“爹。”

    这一点,紧跟在元祐帝身后的曹安看得无比清晰,所以元祐帝不会让阿昴有事的。

    阿昴就是元祐帝的眼珠子,心窝子,肺管子,他才舍不得让阿昴受一丁点儿委屈呢,像小拇指甲盖儿那么一丢丢都不行。若是阿昴因为这个奇异之处被拿来做文章,被非议,元祐帝绝对会把那些人给活剐了。

    对此,曹安深信不疑,就让这件事随风飘逝吧。

    不过,一时之间全部消失显然是不现实的,总有人在某些事情上过不去。就像有些人会对春风柳絮的存在极其敏感,元祐帝也对成祖颇有些耿耿于怀:“真是的,我当皇帝这么多年,大楚有如今的势头我居功至伟,说书人都夸我‘功可比成祖’,怎么就他还叫我‘臭小子’,你们说,他这是嫉妒吧?他肯定是羡慕我当皇帝的时间比他长,这才诋毁我的。”

    元祐帝坐在驴车上喋喋不休,在前面赶车的老四都能感觉到他爹的吐沫星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耳朵上,老四真是恨不得把他爹的嘴巴焊死了:“前边儿可是有座土地庙,你再说下去,万一被土地公听见转告给成祖呢?”

    老四这句话的杀伤力还是非常高的,只见元祐帝端正坐姿,对着土地庙遥遥一拜,口中还振振有词:“土地公赎罪,小子刚刚口不择言,惊扰了您,还望您宽恕。”

    不过,土地公的威慑并没有让元祐帝安静太久,土地庙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他就又故态复萌:“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他是乞丐出身,登基的时候连诏书上的字都认不全,我自幼接受名家教导,出口成章。他当皇帝的时候,粮仓里净是些糙米陈米,我呢?粮食多得都不够放……”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觉得要是不让元祐帝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他指不定还要作什么妖呢,比如再一次领着众人去听说书先生讲“当今陛下的丰功伟业”,“陛下才是千古一帝”之类的,听完顺便再交上好几千字乃至万字的感言,这简直不要太恐怖了,还是辛苦耳朵了,一次听完一次了事得了。

    这一辛苦便从日升到了日落,春风都带着一簇簇柳絮当做战利品下班了,耳朵还在熬呢。别说耳朵有多受折磨了,阿昴和猪崽的大眼睛都成了眯缝眼,困得都快睁不开了。

    老四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要是元祐帝再不停下来,他真的要去那针线缝嘴巴了,老四有气无力地说:“爹,这件事不是都过去了吗?还说它做什么?再说了,咱们能理解阿昴,外人可说不得。你一直说个不停,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拿去攻击阿昴可怎么办呢?”

    这的确戳中了元祐帝的痛点,他立刻压低声音提醒道:“这件事不可再说了,咱们就当阿昴是睡迷糊发癔症了,说了会儿胡话,切不可再提起,咱们要低调。”

    众人听闻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听到元祐帝在抱怨:“我就说最后一次,你们可不能跟着那个糟老头子学,‘臭小子’是脏话,你们可不能这么称呼我。如果你们实在想给我换个称呼的话,‘圣人’,‘圣君’之类的都不错,‘明君’也可以,就是有些太轻了……”

    听着元祐帝那毫不吝啬地自夸,大家都有一种掀翻驴车的冲动,感情你之前一直在计较的,不是江山,不是皇位,而是称呼啊!被别人称为“臭小子”显然比闲话动摇江山更令元祐帝在意,有这样式儿的皇帝吗?有吗?有没有人能来评评理啊?

    老天爷许是在忙着帮春风打包柳絮,根本没空闲搭理他们,总之,一行人就这么听着元祐帝的吐槽,对老祖宗的吐槽走到了大研。

    “南先生,接下来的路就要多拜托您照顾了。”大研的一个茶馆里,老四对着一个身着短打的中年人客气地说道。

    南先生,南求问忙不迭地站起来,他低着头,根本不敢跟老四对视。南求问慌慌张张地回答:“王爷,不是,四少爷,您太客气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师父也,也嘱咐过我的。”

    听到“师父”两个字,元祐帝不忿地“哼”了一声,南求问顿时更堂皇了,要不是容执及时扶住他,估计南求问能当场瘫倒在地。

    阿昴实在是见不惯元祐帝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他就像个大缸一样,缸里满满的都是发酵了一二十年的醋,那味道简直都要淹没整个茶馆了。阿昴撇着嘴巴说:“爹,你不能对南先生不礼貌,你要是再针对南先生,俺就不理你了。”

    “小少爷,我没事——”听到这话,南求问急忙开口,却不成细想,话茬子还没到来便被元祐帝的温声细语截了过去:“好好好,爹不这样了,阿昴不生气好不好?”

    说罢,元祐帝便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悄悄地对着南求问翻了个白眼,不过,也只是白眼而已,根本不能伤到南求问分毫。

    南求问从未想到元祐帝就这么明晃晃的把自己的天真露出来,还是在第一次见面的自己面前。那一瞬间,南求问忽然就理解了他师父的话:“陛下很大度的,只是稍微有些小孩子性情。他肯定会吃醋,会吓唬你,不过他也就是在嘴上说说,不会来真的,太子殿下会劝着陛下的。”

    如今,他师父的话得到了印证,元祐帝果然就是更个顽童一般,南求问也就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心中的负担被卸下了,南求问也就越来越自如,他展开了一副羊皮地图,给众人绘声绘色地介绍起了下一断旅程的景色。

    看着南求问那专注的神色,猪崽不禁回忆起了今早见到南求问的场景。

    其实,猪崽老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曾祖父一生只收过三个亲传弟子:元祐帝,平王,还有一个就是今日才见到的南求问。身为宋老尚书口中的“我平生最为得意的弟子”,南求问可以说是引起了大家巨大的好奇心。

    一是因为,包括元祐帝在内的众人都不曾见过南求问。平日里,宋老尚书只要在京师,递拜帖想要进府求教的人便络绎不绝,就连元祐帝和平王也不忘时不时对宋老尚书嘘寒问暖,可南求问呢?从未出现在京师过,就连宋老尚书过大寿,他都没来,可这并不妨碍宋老尚书口中对他的偏袒。对于这么一个平日里不怎么亲近还被老师念念不忘的人,大家可不得好奇吗?

    还有便是,宋老尚书说的“最得意”。这可是让元祐帝和平王愤懑不已,想他俩,一个皇帝,一个战神,怎么就比不过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呢?若是南求问有什么传世佳作也就罢了,可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诗文书稿流出,他仿佛只存在与宋老尚书的口中,这怎能让元祐帝不吃醋?

    所以,今日一见到南求问,元祐帝便脱口而出:“我的天啊,你怎么长成这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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