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说王妃奶奶怎么就看上燕王爷爷了呢？燕王妃奶奶手艺那么好，每年都给俺做头冠，曾祖父当年怎么就不反对呢？”被鹦鹉声吵醒的阿昴，窝在元祐帝怀里，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元祐帝看着眼前被吵得睡不着觉的孩子们，干脆大手一挥，令宫人们送来瓜子点心，讲起故事来：“当年啊，倒是有人想阻挠来着，可是，燕王叔和燕王妃简直是绝配，命定的姻缘，就算是有人想使绊子，都找不到能下刀的地方。”

    柳三娘与燕王的婚事，那是无比的顺利，老楚家之中就再没有比他俩更加水到渠成的了。

    哪怕是怀王和怀王妃这对青梅竹马，他们在成婚时，也还是遭遇了些流言蜚语的，比如，什么怀王妃背靠武阳大长公主，如此结亲是怀王图谋不轨，什么怀王妃比怀王大了八岁，说出去不好听之类的话。

    还有元祐帝的先王妃早逝，续娶皇后的时候，被说成是克妻，老秦王娶了郭家军将领的家眷，被造谣说，他是觊觎军权。

    反正只要是老楚家人嫁娶，就总会有些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妄图从这婚事中找出些皇室的算计。

    但是到了柳三娘与燕王这里，就算是心眼儿再多的人也没法子找出破绽来。

    谁让这场婚事的双方，脑子都不太聪明呢？

    燕王就不说了，那就是个混不吝的，但凡是能哭太庙，依靠撒泼打滚能解决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动脑子的。

    柳家呢？前朝正摩拳擦掌找漏洞的御史们无法直接接触到柳三娘，只能派出自己的媳妇，女儿去柳家拜访，而他们自己呢？则是火力全开，将炮口对准了柳父。

    谁知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开始拐弯了，还是进入了堪比山路十八弯的盘山马路上。

    身为未来的燕王岳家，按理说，自打消息传出，柳家就应当低调做人，尤其是柳三娘，就应该暂时缩在家里，以免招惹是非。可是呢？人家偏不。

    柳父照常当值，准点到，准点走，决计不多出现一秒，跟他平时一模一样。无论你是奉承他，还是讽刺他，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地大声用脏话骂他，柳父都一概不搭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起初，御史们觉得柳父面对指责嘲讽，还能不动如山，那此人必定是心机深沉之人，可后来，他们渐渐地发现事情似乎跟他们想象地完全不一样。别说御史们了，就是其他人找柳父，他都不一定搭理，你只有趴在他耳朵边说话，他才会热情地回应你。

    柳父患耳疾，没错，就是这样。

    御史们挨个儿来挑衅柳父，但他们又不能大声地将自己那些听起来不太好的言论宣之于口，毕竟，御史们自诩是清高文人，还是要脸的。可柳父实在是听不见，他还以为这群御史是在互相聊天吐槽呢，他也不敢回应啊。

    后来御史们没法子了，打算以耳疾为由，弹劾柳父蒙蔽考官，耽误朝政。

    可是吧，柳父的耳疾是做官之后，因公患上的，属于工伤，人家科举的时候，耳朵还是好好的，说起来还要奖赏柳父。

    至于朝政方面，柳父就是个芝麻大点儿的小官，而且只要是你大声说公事，人家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效率还高，从未出过大差错，最多也就是偶尔写个错别字，但又很快就改过来的那种。

    要是因为这些事，柳父受到弹劾，那只要是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御史们在没事找事。

    御史们在前朝铩羽而归，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柳家的后宅上。一时间，一筐一筐的名帖被送到了柳家，都是某某官员的内眷，想来拜访未来的燕王妃的。

    按照常理说，柳家这时候应该从中选择几家作为代表，见一见便罢了。但是柳家是卧龙凤雏全都聚齐了，他们给名帖编了号，挨个儿地迎接官员内眷们入府。

    柳母和她的三个儿媳，负责招待这些内眷们。由于前来拜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柳母四人提前就打好了稿子，一个劲儿地夸奖柳三娘。尤其是柳母，夸女儿的时候也不忘了夸夸自己，就好像她生了柳三娘便立下了不世之功一样。

    这婆媳四个一唱一和地，根本就不给那些内眷们张嘴的机会。等到柳母她们终于把漂亮话说完了，柳父的小厮就高喝：“某某夫人驾临。”这时间点卡得，分秒不差。还在喝茶的内眷一听还有别人来，只能匆匆将礼物留下，悻悻离去。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没过几天，柳三娘的嫁妆就凑齐了。

    打听到柳三娘嫁妆单子的内眷们是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你接我的拜帖，就是为了图谋我手上的礼物是吧？

    听到内眷们抱怨的御史们，前脚刚写好弹劾折子，准备说柳父以给女儿备嫁之名收受贿赂，后脚柳父就大张旗鼓地把感谢信送到了各个府上，上面写着，敬谢某某大人为小辈添妆，送上的某某物件，诚邀您携家眷莅临婚宴。

    御史们收到感谢信，恨不得把这大红纸给撕了。他们想着，柳家还真是心思深沉，把这礼品过了明路。人家感谢信上都写了，那是长辈给小辈送上的添妆礼，自己若是此时再弹劾，那显得自家多小气啊。还是那句话，御史们要脸。

    “王妃奶奶的家人，做得可真是妙，这可是狠狠地从御史身上咬下来一块肉啊。”老四一向不怎么喜欢那些夸大其词，跟睁眼瞎一样的御史们，听说柳父和柳母的作为，他一个劲儿地拍手称赞。

    元祐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解释说：“其实，柳家还真不是故意算计的，人家送感谢信，也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柳父出身世家，但他毕竟只是旁支，别说重视了，在他科举成功之前，估计本家就没人知道他这个人。柳父是在旁人的淡漠中长大的，自小就没有什么知心好友。在柳父入朝为官之后，由于他不愿与世家同流合污，再加上耳疾，因此在官场上，他也是备受冷淡。连带着整个柳家在京师，也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存在。

    当一筐一筐的名帖被送进柳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异常兴奋。他们想着，哪怕这里面都是些心思不纯的，但起码柳家从此就有了些可以倾诉，可以聊天的对象。他们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柳家的三娘究竟是多么好的人，他们柳家是多么的和谐。

    于是乎，柳母和三个儿媳连夜写好了炫耀的稿子，等着人来，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至于那些礼品，柳父和柳母理所应当地就把它们当成了是添妆，根本就不做他想。原本夫妻俩还打算挨家挨户送些回礼，但无奈柳家实在是家底不厚，于是乎才有了感谢信这一出儿。毕竟，在柳家人眼里，真心最无价。

    打听到实情的御史，简直是恨不得口吐三大桶鲜血。柳家这一家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缺心眼儿啊。

    至于这场婚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柳三娘。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哦，也不算，柳三娘还是跟往常一般，上街卖绣品去，柳三娘只是不出现在那些官员内眷眼前罢了。

    说句题外话，柳三娘跟柳父不愧是亲父女，两人简直就是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准点儿去，准点儿回，风雨无阻，但就是别想让他们多干活，哪怕一个瞬间都不成。

    接连在柳父和柳母那边受挫的御史们，无奈之下只能盯紧了柳三娘。他们日日派人守着柳三娘，甚至出了些见不得光的小招数，就想着能抓住些苗头，然后指责她行为不端。

    御史们安排了卖身的戏码，结果柳三娘就只是兴奋地站在人群中看热闹。那女娘试图以舆论压制柳三娘，让柳三娘替她赎身。柳三娘一听事情引到了她这里，立马捂紧了钱袋子，撒丫子就跑，那女娘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跑得没影儿了。

    还有什么让柳三娘看见光天化日之下，有扒手。谁知道，柳三娘个惜命的，只是在人群中指着人，大喊一声：“他是扒手。”然后，又一次，她捂紧了钱袋子，火速离开了现场，扒手都没她走得快。

    三番两次下来，御史们被打击得不轻，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轻言放弃，而是又展开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