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沙纷飞,漫天的沙子和热气令人窒息。

    骆驼慢悠悠的走在沙上,一阵阵铃铛声从远到近响起。

    一位穿着鹅黄色丝绸的女子,盘起的发髻上每根发丝都环绕着金线,手腕上戴着一串串细细小小的铃铛,站在骆驼背上跳舞。

    我叫时野,从小生活在西域边缘地带,穷不聊生的沙漠荒地,连沙漠植物都少得可怜。

    或许会令人好奇,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全靠着黑夜摸索去繁华的地带偷窃食物来赖活。

    但我总抱着对生活的一丝憧憬,因为母亲是舞娘,耳濡目染令我也热爱上跳舞。

    没有音乐,没有舞台。

    伴着闷热的气流和沙子翻飞的声音,踩着骆驼背,轻轻的跳舞。

    说来也奇怪,这偏僻的破地方应该也没什么人。但前方隐隐约约有交谈声,随即看到一匹健硕的汗血宝马迈着稳稳的步子,昂着头优雅的前进,一如背上的主人一般。他穿着薄薄的暗紫色衣服,应该很透气吧,因为薄的都能隐约看见……

    不止一人。

    随后的是一大群侍从,佩戴长剑,还有惨叫声,拖曳的人从沙坡上滑落又被马匹扯回去。

    我连忙停止跳舞,小心的趴伏下来,扒着骆驼厚厚的毛企图有点安全感。

    两行人的距离逐渐拉拢。

    我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而且被拖拉的人身上血迹斑驳,还有许多铁刺插入肉身,每一次的滚动,他都会发出痛苦的喊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下意识的就想要躲避,也忽略了男人眼中的欲望。

    等到走远,我才坐直身子,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但为首的男人看起来很尊贵的样子,不是我这个卑贱的人能揣测的。一直到回到家里,没有人来灭口,我才彻底放心,不是我太过夸张,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存活已经让我的神经学会时刻紧绷。

    就这么一次的擦肩而过,李景平回到营帐的时候,思来想去都不能平息心中的异样。脑海里全是刚刚初见时野的画面。

    那时,他远远就看见一个摇曳生姿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她站在骆驼背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在荷花池边,月色底下起舞。

    待到他靠近,女子像受惊的猫一样,牢牢的躲在骆驼身上,企图用毛掩盖自己一样。

    还是只受惊的野猫,因为她的脸称得上蛊惑人心的妖冶。皮肤因为在沙漠的原因,晒得有点小麦色,脸扑扑红,眼神柔情万种,身子长期营养不够却又匀称。

    经过的时候,有一股钻心的香味绕在鼻尖,李景平手微微一动,差点就要失控把人直接从骆驼上掳来。

    但能感受到女子紧绷的身形和警惕的意味,她早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将身体侧到了骆驼的另一边。

    虽然有点可惜,但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他立马就派暗卫去探查这位女子的来路和身在之地。

    一刻钟后,暗卫向李景平报告查探到的信息。

    “殿下,那位女子只是生活在这里的平民,父亲不明所踪,母亲是舞娘,其他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李景平还是先着手解决来这里的事,小野猫跑不到哪里去的,晚点再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营地外的牢笼里,一条人软的泥泞一般躺在沙地上,身上混着血和沙。他瘦的皮包骨,像一条鱼骨一样。

    “林相,你真是冥顽不灵,骨头很硬啊。饿了你七天,在沙漠里拖了三天,还用铁刺用刑,都不能让你招供是吧?”李景平残忍的踩在那个人身上的伤口,碾了碾。

    他痛苦的哀叫一声,皴裂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

    “殿下,我说了我不会承认没做的事,我对您和陛下是一如既往的忠诚,没有背叛过你们。不论您再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做伪供的,要不然您就一剑了结我,我的清白自会被证明。”

    李景平懒得再废话,认定这人不会开口承认,也不想浪费力气再等了,抬手示意侍卫处理掉。

    躺在沙地上的人,终于像离岸的鱼脱水般流尽最后一口气,垂在沙里。

    闷热的气流混合着血腥味,让人头晕脑胀到反胃。李景平回到营帐里,写下一封信,系在飞鸽的腿上,往宫殿方向放飞。

    直到夜幕降临,沙漠里的温度才稍稍降下来,但依旧让人感到燥热。该去找小野猫玩了。

    我换好轻便的夜行衣,带着布袋,借着月色的光,往繁华的村落里摸索。

    那里有一处微弱的光便是目的地了。挂着一盏盏油灯的小摊子,来来往往衣物各异的人。

    鲜甜的果物洒上了珍贵的水,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散发出甜腻鲜美的气味,能想象到咬下一□□出汁水的口感。珍奇的宝物什物件摊放在那里,可能因为这在诡秘的沙漠里,所以它们看起来都格外的魅人,仿佛有古老的秘法藏在其中一般。

    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被迷晕眼,这世间还有太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一定要努力走出这里,去见识更多。

    但眼下,还是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生存才是一切的基础。

    我将面纱戴好,正准备进村,突然看到今天有巡逻的村民,他们带着狼牙棒,恶狠狠的扫视集市中来往的人。完蛋,今天运气真差,还好带了衣服可以更换,看来得用别的行头来谋生了。

    我偷偷到隐蔽的地方换上舞服,金丝缕线勾坠着珠片,一串串细珍珠缠了大半个手臂,将头发放下来戴上装饰链,还好提前在舞服里安好了暗兜,布袋和夜行衣被暂时藏起来。我佯装柔弱无骨,婀娜多姿的舞娘一样,摇着腰踩着步子,缓缓的往村口走。

    村民有点讶异舞娘从外面进来,毕竟有身份的都在村中心住着,没身份的也不会来这里,都是被有头有脸的大人亲自随身带来的。因此不免有些疑惑,刚要盘查。

    好在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早就摸清了里面的动向和情况。于是我打算先下手为强,开口解释。

    “各位大哥,家住在比较远的地方,因为家人有事,小女天微亮就出村了。我回来赶着要去给大人们跳舞,还望见谅可以放我进去。”

    果然,他们眼中的疑虑打消了,点点头示意我快点进去。我谢过他们就匆忙进村了,真是令人紧张,还好戴着面纱,看不清我脸上的表情。

    总算混进了人群里,在一个热闹的小摊前停下来。琳琅的珠串宝石迷乱眼睛,我趁摊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拿走了一小串红宝石手链和一颗毫不起眼但表面有彩光盈盈流转的磁石。人多的被挤出队伍,只好晃悠到别的地方。

    一直到快收摊的时候,最后一波客流。

    我先悄悄摸索到瓜棚,摘一些甜口的果子,之后把藏起来的布袋拿来,装满果物和粮食。

    寻思着再去小摊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可以玩。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老婆婆坐着,她面前摆着一些麻布垫子,一些纸牌,和中间一颗晶莹剔透的暗蓝色宝石球。我正要路过她,去前面的奇宝摊贩那里猎奇一下,被突然叫住。

    “姑娘,老婆子给你算一算?”

    “婆婆,我没钱的,也不信这些玩意儿。”

    “不要钱的,孩子,我必须得给你算。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我能说的都说。”

    我本来打算拔腿就走,听到老婆婆这么坚定的话,莫名有了兴趣。一屁股坐在了她面前的蒲席垫子上,满心好奇的问她。

    “那,婆婆,你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嗯……孩子,你很快就会迎来让所有人都艳羡的日子。是大富大贵的命。”

    我是不相信自己的命会这么好,那前面的苦为什么这么多。但也无所谓去争辩,随口又问了别的话。

    “那么,婆婆,我会遇到良人真心待我吗?他什么时候出现啊?”

    老婆婆神秘的笑了笑,摸了摸宝石球后回应我。

    “他对你是极好的,疼爱你喜爱你,而且马上你们就要相遇了。姑娘,再多的我就不能说了。”

    我心存疑虑,还想问些什么细节,也只好作罢。起身要往那边的摊贩走去,老婆婆起身拉住我,压低声音,话锋一转。

    “但是孩子啊,你命里有大劫,活不久,要小心行事,切莫贪心误了自己。”

    听到这话,令我有点恼火,谁乐意听到这种命短的丧气话啊,就当她疯疯癫癫在乱说胡话吧,我加快步子往前边走去。

    摊贩子正在吆喝,今天进了一批新货,大家都围在那里开开眼,我打算趁乱捞一把。

    都是些地图,手稿,或者一些宝石古物什么的,不过大家还是饶有兴致的听贩子讲故事。

    我被一个盒子吸引到了,盒体是乌黑色泛着光泽,还透出一股幽幽的香气。它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异常吸引我,就再带走一个它吧,要赶紧回去了,不然等会儿收摊的时候村门口严查就不好脱身了。

    我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个人按住了。温热的气息在颈后微微令人心痒,轻声告知我。

    “别动,巡逻的在抓人。”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响起。原来是隔壁摊有个偷窃贼被抓住了,带头巡逻的人狠毒的一狼牙棒敲在他头上,痛的他发出惨叫,血流不止的晕倒在地,随即被押走。

    我有些心惊,手也有点发抖。转过身打算向后面的人道谢,突然愣住了,这熟悉的衣服……不就是在白天见到的那个男人吗!还记得当时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白天那么可怖的情形,会不会是什么坏人呢?但总归人家救了自己,我小声的和他道谢。

    “多谢公子刚刚提醒我。”

    虽然夜晚昏暗,但我还是借着微光看清了他的脸。眉眼柔和,此刻低着头微笑的看着我,硬朗的脸部线条和莫名的威压,令他又看起来很凶的样子。瞧着他的衣料上好,贴着这么近甚至感觉有凉意散发,便猜测他是位贤身贵体的大人。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更加让我笃定这个猜想。

    “不必言谢,我想姑娘应该记得我们见过一面。不知能否知道姑娘的雅名。”

    “大人客气了,小女叫时野,时辰的时,野猫的野。”

    “时野,听着是个有趣活泼的人。称我景平吧。”

    现在觉得是个温言儒雅的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凶狠。微微松口气,这趟也该结束了,没那个胆再去冒险,一个盒子而已,我正准备走掉。

    “景平公子谬赞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会。”

    他似乎不满意就这样放我走掉,一下拉住我的手臂。

    “时野姑娘,不如我送你个礼物吧,你刚刚是想要这个盒子吗?”

    我有点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示好,满心疑惑。

    “谢谢公子的美意,无功不受禄。”

    “你哪里没有功,你在帮我。”

    微微一顿,偏头有些困惑的看着他,刚想问什么意思。只见他和贩子说了几句,交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贩子偷偷的打开袋子,拿出一块金子,我恰好瞥到了露出的一角。说实话我有点被震撼到了,那个贩子立刻喜笑颜开的驱散摊子前的人,嚷嚷着收摊了。

    “我刚刚买了这个摊子,如果你不拿走的话,它们只能当废物丢掉了。”

    我真是头一回见到财大气粗的人,一下子给吓愣了,呆呆的接过他递来的盒子,一时回不过神来。

    “如此,那我只好欠公子一个人情了,谢谢景平公子成全我的心愿。”

    李景平爽快的侧身,示意她先走。

    “那么,时野姑娘我们下次见。”

    我抓紧时间跑回藏东西的地方,换了衣服,背起布袋子,走暗道出村落。

    待到走远一点,我还感觉有点不真实。凭着月光,我好奇的打开盒子。

    里面是锦缎内衬,一条细小的银白色蛇窝在那里休息,它围着一颗玉牌,刻着繁琐的花样,正中间有一个字,但我并不识字所以看不懂。

    轻轻的碰一下小蛇,冰冰凉凉的,很温顺的贴上来,吐着细细的蛇信子,看着是无毒的,当一只小宠吧。将盒子妥善放好后,便赶路回家。

    今天真是稀奇的事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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