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景平脑子浑浑噩噩,一路跑到正宫。皇上见了自己的爱子,很是开心,他还沉浸在儿女喜事的幸福之中。

    “阿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和太子妃昨晚相处的如何?”

    “尚可。父皇,儿臣有要事恳请您帮忙。”

    “你但说无妨,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父皇,儿臣希望您能立刻下旨,给太子妃封号。”

    “这事不难。还有吗?”

    李景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开口继续说道。

    “还有……儿臣想父皇能答应我,给太子妃一个选择权,假若今后她反悔,可以让她再择良婿,体面处理婚事。当然,在此期间儿臣会一如既往的待她好。望父皇能允诺我这件事。”

    皇上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爱子的请求。

    李景平这才稍微放松下来,微微叹口气。告别了父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果果。他深深的陷入自责中,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回自己的府邸,去和夫人住几天,平复下心情再来处理这杂乱的关系。

    但他没想到,回去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暴风雨般的打击。

    我照旧平淡的过了一天,今天想要换换心情,便叫来影卫和丫鬟陪同自己一起上街。好在王爷并没有对我的自由太过约束,我顺利的出门了。

    这次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不同于上次张灯结彩的过节一样,只是人来人往,在摊贩前叽叽喳喳。眼下的情形更……喜庆,不知道为什么给我的第一感受就是喜庆。人们不再挤在摊子前瞧来瞧去,反倒是簇拥在一起热闹的议论着什么事。

    我充满了好奇,也想凑过去听听什么新鲜事。只见一个书贩摊子前蹲着许多人,大家聚精会神听书贩讲解他手中的那本书,上面还画着图。

    我把衣裙收拢,找了一个角落挤进去蹲下来听。原来他讲的是昨天发生的大事——太子大婚。怪不得整日的喧闹和欢乐的气氛,都要溢入到我冷清的院里了。

    他讲的绘声绘色,大家都听得入迷了。众人都十分羡慕太子与太子妃的情感,听闻他们是郎才女貌,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门当户对。因此,太子大婚,举国同庆。

    末了,只见他神神秘秘的招手,让大家凑到一起看他书中的画。

    “各位,我有幸托人画下来昨天大婚的场面,太子俊朗挺拔,太子妃更是貌美,只是太子妃盖着盖头看不太清楚。不过,光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便是赏心悦目。”

    我也凑过去看那幅画。突然僵在这一瞬间,这怎么如此眼熟。好像……是我家那位夫君,六王爷哈。我心存质疑,但很明显有人也不相信。

    “你敢保证这就是当朝太子吗?万一是假的,岂不是耍我们大家?”

    “哎呀,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以我的信誉担保,这绝对是太子和太子妃,我有认识的人搞到的,关系很可靠。”

    有些什么东西崩塌了,一点点的信任才刚刚萌芽,此刻被狠狠磨灭。虽然情感并没有,但被期满的滋味可不好受。孤身被迫来到这里,本想安分做好妻子的本分,试着去相信他。但他已经在世人面前,明媒正娶别人,是尊贵的太子与太子妃,自己才真的像个妾一样可笑。守着或许都不存在的一个六王妃身份,待在深院里荒度时日。

    我第一次感受到背叛。哦,也不算第一次,上次应该我亲爱的父亲给我带来的大礼。

    我丧失了一切心情上街游玩,带着侍卫和丫鬟就匆匆回府了。暗处一个人影慢慢躲回阴影里,这是他们的计谋,我并不知道。

    回到府邸,我看见一个人远远的站在院子的池子旁,手里拿着鱼食,正在投喂那些肥硕的锦鲤。正是太子殿下。

    “王爷。”

    他转过身,一如先前一样,满目是星光闪耀。但我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我恨不得冲去好好质问他一番。

    “夫人!你去哪里了?”

    “闷在这里好生无聊,我出去走走。”

    “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让人带你出去透透气才是。”

    “王爷,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有点棘手,还在调查,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我才不信他说的话,一定忙着美人在怀,哪还管这些事啊。我等着他开口向我解释,但他一直回避昨天的太子大婚这事。我的心已经寒了,信任早就被埋在底下。

    太阳好似变灰了。

    我也不想再好言好语的搭理他,我只想自己安静的独处一会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我就藏在房室里不再出来。

    他不可能感受不到我的情绪落差,尽管先前还未熟络起来,但我的态度还算中立,并没有接受他的示好,也算不上明确的拒绝。甚至一次比一次尝试靠近,本来两人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可惜变故来的太快,更要怪他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一开始就不该选择欺骗。

    这样一想,他完全是哄骗我嫁过来,作为太子,想要捏造一个身份隐瞒我这种完全不知情的人,简直轻而易举。

    他企图拿来佳肴讨好我,但每次敲门都无果。我用膳,但不吃他送来的。我出房门透气,但不正眼看他。

    一场悄无声息的冷战拉开了序幕。

    几日的碰壁让他苦恼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明显加重。但这无济于事,就算他跪下来,也不能弥补回去信任的初心。而事情的发展更是充满了戏剧性,皇上驾崩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突然,昨天才是太子大婚,今天皇上就驾崩了,本来火热的气氛被一盆冷水彻底浇灭,话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他立马回去处理丧事,承担起太子的职责,自然也没有向我解释的机会了。

    李景平觉得这些事发生的也太过碰巧,就好像有人蓄意安排的一样,总不能是老天对他的考验吧。这下没法哄夫人开心,必须得先去皇宫处理丧事了。

    等他骑马到皇上寝殿的时候,外面已经跪满了嫔妃和奴婢,哭声和哀嚎混成一片。李景平快步走进去的时候,皇上已经紧闭双目,毫无生气的躺在龙床上了。在一旁候着的御医哆哆嗦嗦的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太子殿下,臣已经尽力了。皇上……他……殒了。”

    “到底什么情况?”

    “皇上在下早朝后,一如往常回寝殿处理奏折,突然传老臣过来,说是身体不适,疼的厉害,等我查看的时候已经是经脉紊乱,气血翻涌了。臣……根本来不及医治,皇上就暴毙身亡了。”

    “那你可有查出什么来?”

    “恕老臣无能,皇上无外伤也无内伤,看不出中毒痕迹……我也无能为力了。”

    李景平只觉得自己也要气血翻涌了,屏退了御医后,久久地注视着皇上,悲叹一声,遂盖上黄布。他招来一旁的大太监,处理后事。

    “公公,父皇可有什么安排?我们要立刻下旨宣告世人,父皇驾崩了,还要尽快找人主持朝政才行。”

    “太子殿下,皇上早就写了密旨,宣你为储君,现下您应当尽快完成登基仪式。”

    “那也要先着手把父皇的丧事办了先,再另择他日登基。你先去召集众臣,拟旨宣告天下举行国丧之事,七日内行素斋,不得见血。”

    “喳。”

    时近傍晚,李景平脸色匆匆的赶回来。

    我正在用晚膳,抬头瞥了一眼,继续低头夹菜用餐。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支支吾吾想要开口说什么。

    “太子殿下,怎么还有闲心跑来妾这边?陛下仙逝,不应该处理丧事才对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我停下筷子,抬头看着他慌张的眼神。

    “夫人,你……知道了吗?”

    “对啊。幸亏我上街了一趟,不然得给你蒙一辈子呢,呵呵。”

    “夫人,你听我说。当时没有带你进宫,是怕你不习惯那样森严的环境,所以特地去恳求父皇给我一个王爷的身份,还在皇宫里造了这么一座府邸。”

    他语气着急的解释了很多,已经无济于事了。

    “够了,你不用多说了,骗了就是骗了。妾也没资格怪你,你可是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将来还是皇帝。妾怎么敢?”

    他有些颓唐的低下头,嘴里也讲不出一句话,似乎他也觉得没法弥补了。

    多说无益,我不再看他,只管自己用膳。

    “夫人,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再来把你接入宫好吗?”

    “不用劳烦太子殿下了吧,您还有位太子妃呢?也不怕她吃味啊?妾在这里生活的挺好,悠然自在,还能出去走走。您先前的考虑是对的,妾确实不适合那样紧巴巴的日子,妾本就是沙漠里来的小人物,还是被父亲抵过来的,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妾应该知足。不该去妄想那样的高贵身份。”

    说完有点可笑,从没想到自己的说话本事渐长,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这么多年,这么多天的怨,都一口气讲出来。我站起身来,绕过呆愣的他直接走掉了。

    也没胃口继续吃了,真是影响心情。

    “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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