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景平深知自己伤了时野的心,努力培养的感情被愚蠢的决定毁的一塌糊涂。在门前站了一宿,再待下去也是加深时野的厌恶。

    入夜的秋,夜深露重。斑驳的月影洒在池水上,鱼也沉寂在水底休憩。

    李景平也该回去,处理一摊子的事。他暗自决定,要好好弥补时野,至少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可以庇护她一生的安乐就够了。

    由于皇上驾崩,今日辍朝,不上奏任何事宜,除天灾等重大意外。

    国丧已经妥当安排,皇宫内到处挂满白条,撤下囍字,降下红灯笼,红绸带。正殿前搭好了基台,这里将是举行丧礼的地方。

    而后,李景平作为太子,一国储君站在众人之首。皇亲国戚一致身着素服,摘下帽缨,不戴繁饰,不浓妆艳抹。一齐站在基台下,陪行大殓。大行皇帝的尸首已经进行了遗容整理,静静躺在基台中央的梓棺之中,众人均三跪九叩,行入棺之礼。

    “我父皇生性儒雅,为子民勤恳理政,遵循他的习性,丧事一切从简。众位嫔妃,可以自愿选择归宿,愿意待在陵墓守灵的明日随行出殡,不愿留下的去领盘缠,在丧礼结束后就可以走了。”

    李景平对着下面跪伏的众人说完,便遣散了他们。

    等着宫女和侍从们将正殿的东西装箱完毕,李景平遣人把自己常用的东西搬来,还准备了一套换洗的用品。这些天累下来的奏折堆积如山,他得彻夜批折,处理民生。

    他一坐在那儿,便是四五个时辰,尽管有软垫,也免不了腰酸腿胀。李景平伸了个懒腰,窗外星光点点,微风吹拂,月色极美。他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外面的宫女碰巧提着食盒走来,迎上他。

    “殿下,太子妃娘娘吩咐奴婢准备了一些补气滋肾的吃食给您。顺捎再带句话,让您注意身体,别太过疲劳。”

    “知道了,你退下吧。”

    若不是太子妃叫人带东西,他都要忘了果果这个事。之前找父皇允诺自己的事,还没来得及办,就遇上了变故。那就等他过段时日登基后,自行处理。

    他抬头望着头顶的皓月,不知道时野是否也在看着这轮月亮呢。他该做出什么样的努力,才能获得她的原谅。

    李景平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宫殿里继续处理奏折。

    翌日清晨,阴霾笼罩,空气并不流通,低沉的很。

    李景平被小太监唤醒,简单梳洗一下,要随行出殡了。一身朴素的白衣,黑发被束起,但帝王之相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他在一行众人中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从皇宫到陵园的这一路,不少的平民跪伏在路的两旁,虔诚的哀悼。随行的嫔妃们都只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裹,盘着佛珠,哭哭戚戚的被人搀扶着前进。

    送到皇家陵园时,正值午时。大家擦拭额头上的汗,整理仪容。将先皇安葬之后,除了守灵的嫔妃和当值的陵园护卫留下,其余人休整片刻又回宫去。

    用完午膳后,已经是午后一刻了。大太监带来先皇交付他的东西,一封密诏和玉玺。李景平将它们妥善保管起来,马不停蹄的准备刚刚商榷下来的登基之事。

    他找人去把偏殿整理出来,把无用的东西都移出去,从自己的府邸那里搬来时野用的东西。李景平还亲自去国库挑选了上好的宝物,叫人准备昂贵的寝具。偏殿焕然一新,处处显着奢贵之气。

    有人传言,这是新皇给自己的新后准备的住处。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众人都默认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皇后。

    但谁知道,那是给一个从未在大众面前出现过,叫时野的女人准备的。

    我在这个深院,足足待了月余。尽管没人敢在我面前提到新皇,但我还是听到一些风声。

    他昨日怎样,今日如何,明日又要做什么。

    就在我以为他全然选择忘记我,拥着正妻的腰,当新皇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来。在这个寂静的院子里,进进出出,到处是搬动的声音。

    这是要把我驱逐出去吗?已经容纳不下我住在这里了……

    我坐在红漆的廊椅上,听着不远处的声响,看着潺潺流动的水胡想着。没注意到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靠近,那人突然一记手刀把我打晕,头上被蒙上黑布,嘴里被塞上手帕。

    等我意识悠悠恢复的时候,入目是一片漆黑。我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整个人是侧躺在地上的。

    “你应该差不多醒来了吧。”

    “唔唔。”

    我觉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有点发愣,想不起来是谁。

    “看来,你忘了我。那你还记得吗,今天是第二个十五日了。”

    原来是大婚之夜的那个神秘人,给我下药逼使我屈服的人。

    他看见我不再挣扎,轻笑了一声。

    “看来夫人是想起来了。那我就不废话了,接下来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我会让你完好无损的回去,只要你老实配合我,知道了吗?”

    (点头)

    “很好。听闻夫人识字月余,想必已经能读写一些简单的书了吧?”

    看来他有安插眼线在府里,怪不得上次的药能送来。

    (点头)

    “好,那么接下来我需要你每月去李景平的书房,替我抄取需要的东西。你只用把东西放在门框上,用石头压住,会有人去取的。”

    (点头)

    “相应的,门框上会放好你所需的解药。若给我的东西有假,那么下一次的解药我就不会给你了。知道了吗?”

    (点头)

    “你还要记得,切勿让人发现你干的事,一定要不留痕迹的完成。否则,我立刻派人处理掉你。”

    (快速的点点头)

    “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尽力诱惑李景平,让他听你话。”

    (迟疑的摇摇头)

    “你必须要做到,否则你住在江庄的老母亲……你以为那套宅屋,这么凑巧就被你遇上了吗?”

    原来他早就预谋好了,我十分担心母亲的安危,遂只能依从他的要求。

    (挣扎了几下,用力的点点头)

    “放心,我只想拿到我想要的。只要你听我的,你和你的母亲不会有任何伤害。”

    话落,我感受到有只手伸入黑布,把我嘴里的手帕扯掉,塞入一颗圆丸,它散发着药材的味道。

    “这一次的解药已经给你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会是最后一次。你回去后,不要妄想着声张,找李景平查我。我会时刻盯着你的。”

    “你……”

    我趁着吞下药丸的间隙,想要快速问话,那只手就把手帕塞回去了。之后我又失去了知觉,意识涣散。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房室里了。整个人靠在软榻上,就好似刚刚只是一场梦一样。但口中还残留的药味,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威胁是真的,任务也是真的。

    我想不到该怎么样见到李景平,他现在是新皇,而自己只是平民。更别说完成神秘人的任务,去诱惑他了。许是上天感受到了我的窘迫和无措,院里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请时氏出来接旨。”

    我揉了揉被绳子捆绑后发红的手腕,匆匆打开房门。

    “你就是时野吗?”

    我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

    “请你跪伏在地上,双手接旨。”

    我压着下摆,跪在地上,微微低下身子,听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时氏,性行温良,雍和粹纯。着册封为皇贵妃,赐封号姳,赐居琉宫。特赦不用行跪拜礼,钦此。”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原来我是要行跪拜礼接旨的,不过好在李景平……新皇免了我这个规矩。

    “恭喜娘娘,快快请起吧。新皇免了娘娘的跪拜礼,当真是宠爱您。皇上跟奴婢说,册封礼要在登基礼后举行,不过娘娘即日起就可以搬入宫内了。”

    小太监很有眼力见的拉拢关系,说了一顿好话。为了日后行方便,我顺手将头上的玉发簪送给他。

    “劳累公公大老远跑来了,我等下就入宫。只是,这琉宫该怎么走?”

    小太监乐呵的收下发簪,弯腰作揖道谢后,手往院子门外指。

    “皇上已经派了轿子来接您,您随时可以入宫,他们会载您去的。”

    我扫了那边一眼,隐约能看见站了一行人。我微微颔首,将圣旨收入衣袖,小太监麻溜的告别,说是要去复旨。

    我的心情有些波动,一是没想到机会就这么送上来,二是没想到李景平对自己这么上心。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其实也就是那个盒子,以及母亲交给我的一些东西。关上门之前,再次看了一眼这个房室,梨木雕刻的屏风,檀木书桌,一些盆栽,淡雅简约的风格让我刚来的时候就爱上了,现在产生了一丝不舍。

    妥善关好门之后,像是要出远门一样与这个院子离别。院外停着一顶华贵的轿子,旁边候着侍卫和宫女。我掀开轿帘,被里面的装饰给看愣了。和上次的婚轿一样,连果酒都复原了,只是相比较来说,更加的奢华了。

    随着轿子的摇晃,金穗流苏一荡一荡的。我把软垫铺在下面,屈膝而坐,手肘撑在木桌上托腮,喝着爽口的果酒,盯着帘子时而露出的外景发呆。

    理一理脑子里混乱的思绪,越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学童被迫参与科举一样。

    我这才接受了李景平,从王爷,变成太子殿下,现在是新皇的事实。我深知自己离那个院子越来越远,离深似水的皇宫越来越近。

    也许,有一天,我会沉溺在这深不见底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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