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靠近道观李拈花就开始兴奋,想象着师父见到自己会是什么神情,会高兴吗?尽管还算不上衣锦还乡,但她与离开时相比已判若两人。离开时气机滞碍,回来已是收放自如。修行最忌心浮气躁,但她还是想吹一吹自己的厉害,比如曾独自面对妖猫、妖虎,比如斩杀妖蛟,许多惊险刺激的时刻想要说与师父听。

    想看师父惊讶,想要听到师父的夸奖,在师父面前得意一下不要紧的,想将自己的喜悦与师父分享,告诉师父,自己成长了。

    欢快地蹦上山,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道观,出乎意料的是道观破败的程度。她们离开不过数月,此处却像经历数年。道观四周杂草丛生,红墙剥落,露出块块灰白,似人得了皮肤癣。弟子们晨练的广场上坑坑洼洼,砖块要么碎裂,要么被挖,她坐过的台阶上泼满污秽之物,门板被拆,柱子上尽是涂鸦,哪里还有过去半分庄严气息?

    “怎么会这样?师父?”李拈花喊。

    通往后殿的过堂走来一名年轻道姑,她认得是过去负责厨房的师姐,师姐望过来的目光先是惊讶,随后悲怆。

    跪坐在后山一座朴素的石坟前,李拈花啜泣不已,伸手抚过石碑上的刻纹,她控诉:“师父你骗我。”

    师父说,会好好在这里。

    师父说,会等着看,女剑仙再现的一天。

    ——“花泥,相信你自己,为师也相信你。”

    “愿你,得证大道。”

    “此剑算是师父给你的临别赠礼。”——

    她忽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就当师父仍守护你左右,陪你再走一程。

    原来那个时候,师父就知自己不久于人世,自己丝毫不察,却还怨师父狠心将自己赶走。李拈花环住膝头,埋首痛哭。

    “鼍妖来袭那一战,师父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师姐妹们下山都未阻拦。还亲自去求人,为信得过她的弟子做好安排。”带她来的师姐说,“到最后师父挂念的都是孩子们。”

    “道观怎么回事?”

    “师父走后,观里没了做主的人,山下恨我们、骂我们的那些人便趁机纠集上山作乱,他们将道观的门砸了,所有能搬的值点钱的东西都搬走,毁了三清像,然后往观里泼泔水、粪水。说都是因为我们才让镇子里的男人不定心,我们都是粪坑里的蛆虫。”说着师姐委屈地哭起来。

    “那你们为何还留着,不另寻出路?”

    “我们无处可去,再者不想留师父一人在此地遭受侮辱,弃她而去的人太多。”

    人走茶凉,人死万事消。

    此话李拈花不是第一次听说,却是第一次觉得这般可笑。

    她当真笑起来,在师姐不解的目光中,笑得凄凉。

    流言蜚语,积毁销骨。人死了,流言就会消失吗?不,嘴碎的那些贱胚子不会有丝毫悔改、愧疚,只会变本加厉。所以自戕以图自证清白的人何其傻?指望贱东西们良心发现?贱东西只会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只会朝落在他们身上的拳头认错!

    “告诉我,他们抢走了哪些东西?哪些人参与了打砸?哪些人往观里泼脏东西?”她抹去眼角的泪,冷冷道,“全部给我说清楚,一个也别漏了。”

    ……

    “就这些?”李拈花指着院子中的桌椅问垂手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夫妇。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都,都这儿了,我们就拿了这些,再没别的。”

    她将桌椅收入乾坤袋,给等着的伯齐一个眼神,伯齐抬手,一条绳子飞出,将二人背靠背困了个结实。

    “这是最后一家,可以了,带他们去游街,告诉所有人,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背地里实是一群小偷!”

    伯齐应声而去,李拈花拿出名单,招呼李如仙:“接下来是泼粪与打砸的人。”她揉捏拳头,“走,该咱们活动筋骨了。”

    将粪水泼到街边一家店铺门上,李拈花道:“冤有头债有主,与你们无关,叫你们东家出来。”伙计见状,脚下生风跑去后堂。

    须臾,店铺主人骂骂咧咧出来:“哪儿来的泼贱骨头,敢到咱门上撒野?”来人刚走出门槛,又一桶粪水照头泼过去。

    来人与身后的女人被熏得差点当场呕吐。

    “你们两人往山上道观泼了三桶粪水,是也不是?”李拈花伸手,李如仙递上另一桶。“你们泼多少,今日我还多少,烦请你们记好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我这个报应就找你们来了!”

    不等对方开口,她绰起粪桶泼过去。女人嚎叫起来:“哪里来的贱蹄子,要死啊!”话音落,她身旁炒货摊上的小木铲飞起,“啪”给了她结结实实一巴掌。

    “夫君,她打我。”女人哭。

    男人举起靠在墙上的扫帚扑过来,李拈花闪身避过,抬脚一勾,叫他摔了个狗吃屎。男人想爬起来,被她使个定身术,趴在粪水里动弹不得。

    等了片刻,见围观的人数不少,李拈花松了禁制,男人赶紧爬起,不等他站稳,李拈花手指一弹,人扑通跪下去,随即她往里勾手指,女人傀儡似的走出来跪在她男人身边。

    “告诉大家,你们干过什么好事。”

    “贱……”女人嘴皮子逞强,又挨了小木铲一嘴巴子,半边脸肿起来。

    “不说?”那就好好跪在这儿说上半日,她摸出两张符,一人一个贴上男女的背。

    两人不得不开口,机械似的说来:“我们欺善怕恶、欺软怕硬,往山上道观泼了三桶粪,是不要脸的泼皮贱骨头。”

    “我们欺善怕恶、欺软怕硬,往山上道观泼了三桶粪,是不要脸的泼皮贱骨头。”

    ……

    李拈花招呼围观的人:“下一家打砸户,你们不妨去告诉他们,姑奶奶给山上道观讨公道来了。”

    有好事者跑过去通知,其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李拈花两人。

    来到点名那家,小豪绅已有准备,叫出持械家丁,严阵以待。

    李拈花嗤笑,喊话就是为了让他们准备,教训起来才有震慑的效果。

    她上前一步:“是你们打砸了山上的道观?”

    小豪绅倒也不避讳:“是老子又怎样?一个淫窝而已,砸就砸了。”他忽然打住,惊恐地看着周围店铺货摊上的货物、小吃店的桌椅碗筷、器皿铺子的锅铲、杂货铺的扫帚簸箕全部聚拢过来,浮在半空。眼前女人却动也没动一下,一派云淡风轻。

    少时,她的嘴唇轻动:“好好招呼他们。”

    一炷香后,家丁们连同小豪绅四仰八叉躺了一地,个个鼻青脸肿,李拈花还没打算罢手,抽出背上的剑托到身前,随后负手而立,朝浮在半空的剑道:“剑老兄,该你出场了,去将屋里能砸的都砸了,能劈的,都给我劈了。今晚诸位不必准备柴火,这家请你们了。”

    “造,造孽啊!”小豪绅哭天抢地。

    “你在造孽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

    青剑飞进去,哐哐当当与女人哭喊的声音传出来,方才还指指点点、幸灾乐祸的围观人群闭了嘴,脸色严肃起来。

    “住,住手。”镇长姗姗来迟,拨开人群,冲进来一把抓住李拈花,“你,光天化日,你怎敢放肆?”

    “放肆?”李拈花转头问他,“我哪里放肆?我只不过将他们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大人就看不下去了?那么请问,他们在山上为非作歹的时候,作为父母官的大人又在哪里?可曾跑出来喊一句‘放肆’?可曾站出来主持公道、维护公平正义?”

    镇长语塞,她继续:“没有吧?大人觉得道观做主的已死,剩下不过一些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任人欺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不敢吭声、无处伸冤是吧?大人觉得仗势欺人的多,受害的少,被欺负也就被欺负了?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罪镇上的人,不如得罪没人管的可怜蛋是吧?管了也落不得一声好,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吧?”

    李拈花一把揪住镇长衣襟,连声质问:“不能主持公道,不能阻止恃强凌弱,不能保护弱小,你会什么?只会装聋作哑?还是搜刮油水?要你这种尸位素餐、屁事不管,有你好似没你的狗屁‘父母官’,顶甚用?不想干就滚蛋,换能做事的活人来!”她一脚将人踹开,“是你自己去县署递辞呈,还是小女陪你前去?”

    “你你你!”镇长戟指而骂,“我到仙音阁去告你!”

    “去啊,我在这儿等,小女子李拈花,听清楚了?”

    “你,仗势欺人!”

    李拈花哼笑:“还没去告,就不敢了?尝到被人仗势欺压时无助的滋味了?弱小者需要你们维护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各层级设立官职,招揽你们,给你们俸禄,不就是为了让你们主持公道、解决问题?最基本的都做不到,要你们何用?事不关己隔岸观火,还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说得也是。”

    她照镇长屁股再踢一脚:“滚,等我处理了这群,再来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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